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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生(近代现代)——徐徐图之

时间:2024-06-29 21:32:20  作者:徐徐图之
  “呃……”邹冀宛如一个揣摩上意的大太监,根据薄韧的语气猜测他想的是什么,最终说道,“嘲笑,讥笑,小人得志的笑。”
  薄皇一世龙颜震怒,冲动地说:“我受不了了!我一定要打他一顿,必须打他一顿!”
  班会的最后,班主任再次强调,中午回家后,对照军训必备物品清单,一定要把需要的东西合理的备齐,下午按时到校,集体出发去往市郊的军训基地,明天就要开始新生军训。
  下课钟声响,第一节 班会结束,班主任送上临别赠言:“同学们军训加油,下周见吧。”后便轻松愉快地离开了。
  教室里爆发了几处小面积的痛苦哀嚎。从本校初中部直升上来的几个学生嚎得尤为惨烈,早在初中时众人就经历过同款军训,并且去的也还是那个熟悉的基地,条件差得惨绝人寰,接下来的一周,绝不是什么好玩的经历,是地狱,是地狱啊!
  这其中不包括薄韧,他班会上过于生气,导致大脑缺氧犯起了困,后面不知不觉就趴桌上睡着了。
  邹冀一脸生无可恋,他对军训毫无期待,从书包里拿出他的诺基亚lumia,读了刚收到的消息,用手肘撞醒薄韧,说:“我要先走了,我爸妈知道下午我要去坐牢了,进去前给我吃顿好的,现在在校门口等我,你要不要一起?说去吃烧鹅。”
  “不去。”薄韧睡得红了半张脸,起身,伸长了手臂,舒展肩背,道,“我也得回家拿军训用的东西。”
  邹冀道:“那么,猎杀一号计划暂时搁置?”
  薄韧想了下才明白这破计划是什么计划,道:“有空再说。”
  “那我跪安了。”邹冀正要走,抬眼一看,警觉道,“陛下小心,猎杀目标怕不是要前来行刺。”
  薄韧一看,杨樵正离开第一排的座位,朝他们这里过来。
  薄韧倒吸一口凉气,二话不说低头弯腰,几乎又趴回了桌面上。
  邹冀:“……”
  薄韧趴下后也立刻意识到了:他躲什么?又不是他对不起杨樵!
  杨樵已走到他们桌边,薄韧这时再爬起来就更尴尬了,索性稍微改换了下姿势,装作低着头在桌肚里翻找东西。
  杨樵看着忙碌的薄韧,一脸:“……”
  说到底也算是相识一场的熟人,邹冀对他露出了礼节性微笑。
  杨樵又看着微笑的邹冀,一脸:“……”
  “哈啰,杨樵。”邹冀道,“不记得我了?我也是三班的。”这是初中时他和薄韧所在的班级号。
  杨樵分明是不记得了,说:“好像……有一点眼熟。”
  邹冀也没有较真,做了自我介绍:“我叫邹冀。你不是转学了吗?怎么又转回来了?”
  “嗯。哦,是的。”杨樵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视线不住看向旁边仿佛是在桌肚里大兴土木的薄韧。杨樵那表情充满了疑惑。
  邹冀伸手放在薄韧的脑袋上抓了抓,说:“陛下别忙了,快,你亲亲竹马来找你了呢。”
  这话多少是有一点在阴阳怪气一声不吭就跑路的杨樵。
  杨樵好像也没听出来,或者说根本没留心听邹冀在说什么,他用很纳闷的语气向邹冀问道:“他是?……这个人是谁啊?”
  “?”邹冀迷惑地答道,“小饼干啊。”
  “……”杨樵一脸错愕,“啊?”
  邹冀道:“你失忆了吗?”
  “我……并没有啊。”杨樵似乎陷入了对世界的巨大怀疑中,甚至有点语无伦次,道,“他是?不是,你说他是谁?你……再说一次,他是谁?”
  忽然间,邹冀明白了过来——杨樵离开时,薄韧还不长这样。
  邹冀和薄韧是同班同学,尚且屡屡震惊于薄韧这一年多的变化,这种变化,对隔了这么久再见到薄韧的杨樵来说,一定非常有冲击力,足以颠覆他的认知。
  邹冀忍不住笑道:“他就是啊,没骗你,他真的就是那块小饼干啊!”
  装聋作哑的薄韧忍无可忍,噌一下直起身来,先冲邹冀怒道:“邹唧唧,你唧唧断了!”
  又冲杨樵道:“跟你很熟吗?你管我是谁?我是你爹。”
  杨樵一脸:“………………”
  邹冀还没有发表意见,他的lumia振动起来,亲爹在校门口打电话来,催他快点出去,门口不能停车太久。他虽然很想看完戏,也只得依依不舍与二位主角匆匆告别,一溜烟跑去找爹吃烧鹅了。
  随着邹冀的离开,薄韧又像泄气的足球,霸气不起来了。
  他把这泄气的根源归结于刚才不该说脏话。刚刚那句话有没有羞辱到杨樵他还不知道,他自己已经有点不舒服,有点后悔那样说话了。
  杨樵却像是理解他只是一时冲动,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和计较,看他的眼神里仍是充满了惊异,和欲言又止。
  薄韧转念一想,不对啊,他为什么现在还要考虑杨樵的的感受?谁来在乎他这一年里的感受了?
  他再度怒视杨樵。
  杨樵被他瞪了一眼,非常紧张,双眸在银边眼镜后飞快眨了七八下,才说:“你……薄韧,你……你究竟每天吃什么?才一年多,你居然长得……居然长这么大了啊。”
  薄韧:“……”
  他面无表情,内心已经因为这句话而大破防了。
  一年了啊,杨樵,你也知道已经一年多了啊。
  他一语不发地起身,背了自己的单肩包,绕过杨樵就大步朝外面走去。
  杨樵茫然了一下,忙跟了过来。
  出教室,穿过走廊,薄韧大步流星地下楼,杨樵一路小跑地跟着。
  “你等等我,”杨樵焦急地叫他,语气又带着小心翼翼,道,“薄韧,你等等我。”
  他们教室在三楼,薄韧一呼一吸,就已快步下到了一楼,而后他疾停下,猛然回过头。杨樵正朝下跑着追来,顿时没刹住,一下迎面撞在了薄韧身上,这一下撞得,差点把眼镜从脸上给撞飞,他赶忙一手手忙脚乱地扶住眼镜,一手抓住旁边楼梯扶栏,这才站稳了。
  薄韧冷酷地看着他。
  他站在两级台阶上,不知是因为跑了一路,还是因为几乎撞飞眼镜的狼狈而尴尬,总之脸慢慢涨得通红,又扶了扶眼镜,小声说:“都说让你等等我了,你怎么还走这么快。”
  薄韧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指责自己,当下便回击道:“你让我等我就等?你算老几啊?”
  正是放学时间,周围不少同学走来走去。
  杨樵更尴尬了,道:“别发火,我们都好好说话行吗。”
  “好好说你妹,”薄韧道,“你想说话我就得听你说,凭什么?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把我当什么?你心里但凡有我一点,都不可能这么对我。”
  杨樵:“……”
  路过的同学们:“……”
  薄韧并没有觉得自己的话有任何歧义,他真的非常难过,说完后,转身更快地走掉了。
  他到学生车库里骑了自己的电瓶车回家,一路上把车骑得飞快,风很大,吹得他眼睛都有点不舒服了。
  当天下午,新生们带齐了东西,集体坐学校安排的大巴,出发去军训基地,开展为期一周的军训。
  杨樵上车比较早,坐在车门入口第一个位子上。
  到薄韧上车的时候,和杨樵一打照面,杨樵愣了下,忙挪到里面靠窗的位子,又愣愣地看着薄韧,希望他能和自己坐在一起。
  薄韧目不斜视地朝大巴后面走了。
  杨樵的视线追着他,看他坐在了最后一排,只好转回来,安静了片刻,低头给自己扣好了安全带。
 
 
第5章 军训
  到基地后,带队老师把这一届新生移交给了教官。接着就是给新生们开军训动员会,一直搞到晚上七点,才排队去食堂吃晚饭。
  教官们表现得都冷漠而凶恶,当然是为了给刚到的学生们立好规矩。
  刚到基地时还有一部分学生欢天喜地,对军训充满了不切实际的期待,对即将体验到的集体生活感到新鲜,被冷酷无情的现实兜头泼了冷水,只剩下了沮丧,还有晚上不能回家的悲怆。
  不过终究都不是小孩子了,基本的规则认知是有的,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主动去触霉头,免得被当做儆猴的第一只倒霉鸡。
  食堂里只有咀嚼声和偶尔的餐具碰撞声。
  吃过晚饭又列队,以班级为单位,分好了训练队,又开纪律□□会。
  深夜里才终于结束了这一切,学生们被放回到了分配好的十人寝室。
  基地在郊外,依山而建,蚊子很多,寝室里已经点起了蚊香,可也还是嗡嗡声不绝于耳。
  薄韧和邹冀分在了同一间蚊子窝里,回来后第一件事,一群男生争相打热水,聚众烹饪人间美味开水泡方便面,太饿了太饿了,饿得都没力气说话。
  “食堂的饭,拿去喂猪,猪都不会多吃一口。”养尊处优的邹冀少爷刚来几个钟头,已经要崩溃了。
  他哽咽着吸溜泡面,道:“我好想回家啊,想我妈了。”
  一到基地,他的手机就已经被收缴了上去。
  “有公用电话可以打,”薄韧本来就没有自己的手机,说,“要去打吗?”
  邹冀道:“不想去了,排队的人肯定很多。”
  他又问薄韧:“你要去吗?你要去我就陪你排队,也打一个。”
  薄韧道:“不打,我家没人,我妈今天夜班,我爸去海津送我哥上大学了。”
  邹冀想起来了,薄韧以前提过妈妈是在医院工作,是位护士,又问:“咱哥考去海津了啊,哪个大学?”
  “海津工业大学,”薄韧提起考入名牌大学的亲哥来,语气颇有些骄傲,说,“学机械工程,工大最好的专业。”
  邹冀配合地发出羡慕声音,说:“我要是能考上海津工大,我爸妈就要烧高香了。”
  薄韧道:“我爸妈也烧了,高考分数一出来,我爸当天就赶回老家上坟烧香,虔诚地跪谢祖宗十八代,庇佑出了这么一个十里八乡都羡慕的文曲星。等工大录取通知书到了,他又大摆了三天酒席,在我们小区里拉横幅,放礼炮,还请了舞狮队和秧歌队过来表演。”
  “……”邹冀的泡面快从鼻子里喷出来了,道,“这么夸张的吗?”
  薄韧道:“一点都不夸张,要不是我嫌丢人,拼了命拒绝,我爸本来还准备去租一匹最膘肥体健的枣红大马,计划让我哥骑着那马,穿上状元及第服,戴上红花披挂,去云州最热闹的商业区游街呢。”
  邹冀笑得吃不下泡面,旁边另一名同学抓住了要点,问道:“不对啊,不该是你哥嫌丢人吗?怎么是你嫌丢人还拒绝了?”
  薄韧叹气道:“因为我爸这计划里,还有很重要的一环,让我扮成书童模样,去给我哥牵马。”
  这下不但邹冀喷面,其他室友也都快笑死了。
  他们寝室里的欢乐笑声传播了出去,其他寝室纷纷疑惑,探头张望。
  隔壁一间寝室里,杨樵挂好了蚊帐准备睡觉,也听到了隔壁的笑声,猜测是薄韧又在讲笑话……他也有点想念薄韧那一百零八套逗闷子的花活儿。
  和薄韧在一起玩,任何时候都不会觉得无聊。
  啊!蚊帐里怎么还有只蚊子啊?!杨樵悲催地在内心大喊,只好又戴上眼镜,仔细找那只漏网进来的蚊子。
  总体来说,基地的条件比起他们初中过来军训那一次,还是好了很多,至少现在寝室装了空调,澡堂也加装了足够的淋浴头,训练场旁边还摆了几台聊胜于无的冷风机,比起三年前的硬件,有了不小的提高。
  可是与之相应的,高中生的军训比初中辛苦了十倍不止,起得更早睡得更晚,训练量也成倍数增强。
  早五点五十起床哨,六点整后出早操,七点回寝室整理内务,七点半吃早饭,八点开始列队军训,十二点吃饭,饭前还要整队唱军歌。
  捱到珍贵的午休一小时,男生寝室里呈现出一群死狗睡得昏天暗地的动人景象。
  下午继续训练,晚上还要开会学习到九点半。
  一个漫长的二十四小时过去了,终于结束了正式军训的第一天。
  邹冀今天哭都哭不出来了,回来后呆若木鸡地在马扎上坐着,精准形容道:“我感觉我已经被晒成了人干。”
  寝室里其他九条人干表示了认同。
  薄韧也被晒得够呛,不过他身体和精神素质都比邹冀好一些,今天的训练量还在可忍受范围内,还有余力可以维持正常生活。
  去洗完澡回来,他端了个盆,去公共水房清洗刚换下来的脏衣服。
  一进水房,就看见了杨樵。
  男生们住集体宿舍,又是夏天,睡前洗漱时间,光膀子的居多,有的只穿条内裤也在楼道里乱窜。
  薄韧也只穿了运动短裤,赤着上身。
  杨樵没有这般,规规矩矩穿了迷彩背心,应该是洗过澡了,换了条自己的睡裤,正站在水池前刷牙,一边刷着牙,还一边打着瞌睡,上下眼皮睁不开的模样,牙膏泡泡都快要滴到背心上了。
  薄韧走到另一边,开水管接水,想了想,伸手撩了一把水,反手一甩,甩了杨樵一身。
  “!”杨樵一个激灵站好,忙用手背抹了抹下巴的泡沫,又回头去看发生了什么。
  薄韧若无其事,大大咧咧地洗自己衣服。
  杨樵没有戴眼镜,看不清楚薄韧,水房里也还有其他人,他也不确定自己身上的水从哪来的,眨了眨一双黑白分明的无神大眼,满头问号地转了回去,满头问号地继续刷牙。
  薄韧悄悄看了他好几次,心里涌起了熟悉的亲近感,过了这么久没见,杨樵的行为举止完全没有变化,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就好像他从来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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