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明宵星君的神像动了起来。
金钩掣电,五福显灵,覆盖着金光的玉手穿过自己的身体攥住了冰玉剑。
嗡鸣骤止,唯余风声。
此谓神迹。
一如敬玄所说,天道站在蒋玉这边,冰玉剑忤逆天道之意,所以神迹降临。
神手将沉寂下来的冰玉剑递给了蒋玉。
不……不要给我……别给我……!那不是我的东西!
蒋玉推拒万分,但天道不容反抗,那剔透晶莹的神剑最终还是乖顺地落入他的掌心。
“不要……”
在手忙脚乱之时,蒋玉的余光忽然扫过了江御,他注意到了江御的神色。
“你、你也看见了……对不对?你也看见了……!”
蒋玉睁大眼睛,看到江御表情的那一瞬他几乎就确信,江御也看见了圣神的降世。
江御秀眉微蹙:“它……动了是吗?”
“对!”
蒋玉点头如捣蒜,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江御的双手。为什么江御也能看见?要么是因为他和冰玉剑,甚至和明宵星君之间都有着深刻的羁绊,要么是因为他修为极高,高深到能够和圣神并肩而立。
蒋玉深吸一口气,坚定而充满希冀地看向江御:“你果然……你果然就是真正的兰时仙尊!你也看见了…天道想让我取代你的位置,一切都是阴谋……!”
“你先冷静……”江御扶住他的肩,阵外的敬玄和季凌纾也终于注意到了骚动,飞身到他们二人身旁。
敬玄抓住蒋玉的手腕,确认他脉象无虞:“兰时,你怎么了?”
蒋玉慌忙摇头指向江御:“敬玄仙尊……我不是兰时,真正的兰时是他才对啊!”
敬玄面露难色:“可他连冰玉剑都拿不起来,既无金丹也无剑骨,只是一个凡人……”
“那是天道骗了你们!我刚刚亲眼看到的…冰玉剑根本就不愿认我,是明宵星君他……唔……!!”
蒋玉的话落了一半,神殿当中突然掀起一道巨大的天虹。
净身阵在虹光中眨眼就支离破碎,敬玄本能地施法撑起了一面用以抵挡危险的水墙,电光火石之间,众人的视线被金光占满。
季凌纾抓住了江御的袖子,没来得及把人护助,大脑便已陷入空白。
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当几人回过神来时,已然站在了神殿外的竹林之中。
只有蒋玉一人被留在了星君殿里。
第47章 窥伺之人
星君殿内万籁俱寂。
蒋玉企图撞门逃走无果后只得接受现实,独处让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了星君像前。
他抬眼,只见圣神垂目,正气充盈。
玉琢的瞳仁忽而变得有神起来,蒋玉被这一眼看得出了一身冷汗,他敛压住心神,在心里强迫自己把面前的庞然大物当做一串自己写出来的代码。
短暂而沉默的对峙后,蒋玉率先按捺不住,他没抱什么希望地看向面前的神像,问道: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关一辈子吗?”
出乎意料的是他马上就得到了回答。
神像口中发出的声音不似想象中那般威仪万千,是一种十分平和的,甚至有些儒雅的嗓音:
“我只是为了不让你继续泄露天机。”
“天机?”
蒋玉讥讽道,“分明就是你在暗中做手脚,为什么要把冰玉剑强塞给我?你明知我不是真正的江御。”
“只是现在还不是,”
星君的玉像气度超群,神殿被泼金的富贵建造得繁复绮丽,圣神之相却仍显得超然威严,
“我会助你,成为真正的兰时仙尊。”
蒋玉张了张口,虽未见其本尊,短短几句话下来,明宵星君在他心目中已经是古拙而强硬的形象,
“我替代不了任何人。你既然是拉我过来的系统,那应该也能看到这个世界的未来,凭我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系统?”
神像重复了一遍蒋玉的话,而后不紧不慢道,
“系统是你原本所在的世界中对天道的称谓吗?”
“……算是,”蒋玉不知他纠结这个做什么,“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你不是怜悯众生的神吗?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所有人都走向悲剧?”
长长的,平静的一声叹息后,明宵星君缓缓道:“你果然看得见……我选中你,选得没错。”
“可我一无是处!”蒋玉急躁道,他能看见所谓的未来只是因为他是外来穿越者,除此之外他什么都做不到,“有能力拯救所有人的只有真正的江御,你把他还回来不行吗?”
“看来你只知果,不知因,”
神像发出一声喟叹,
“江御才是导致悲剧的因,而你,会成为改变恶果的那一线生机。”
“……你说什么?”
蒋玉怔愣一瞬,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喂……!”
他话音未落,衣领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提起,将他举到了和神像眉目平齐的高度,似在细细打量。
不知为何,蒋玉似乎在那玉石死物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嫌弃。
兰时仙尊的一身剑术终究难以复刻,再多的神雾堆积、再鬼斧神工的雕琢,也筑造不出第二个剑圣来。
半晌,星君轻声叹了口气:
“我可以给予你神颂。”
“你还没和我解释为什么你要说江御才是悲剧的因,”蒋玉也不是好糊弄的,什么神颂,八成是堵他嘴用的,“别以为成神了就可以随便说云里雾里的话,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什么也不会帮你做。”
“本就不需你做什么,”
神像似是哂笑了一声,将蒋玉放回了地上,“你需要好好活着。”
“你……!”
蒋玉还欲追问,玉目当中已无神光,取而代之的是垂落在蒋玉面前的一只雕金卦筒。
“什么神颂,就是让我求一个签么?”
蒋玉自言自语道,已经得不到星君的回应。
他叹了口气,捡起卦杯随意地摇了一摇,真还摇出来了一根金签。
蒋玉拿起那雕刻有小字的金牌,勉强辨认出上面的字迹:
“侍卫我真……?”
他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飞速失去色彩和形状,骤然变成混沌的一团——
“……师尊?”
“兰时!”
季凌纾和敬玄的声音同时闯入脑海中。
蒋玉猛地睁开眼,竹海的翠绿倒映在他瞳孔里。
他也被弹出了星君殿。
“唔。”蒋玉皱起眉,只觉得颅内闷闷地疼。
“兰时,你手上这是……受伤了吗?”
敬玄垂眸,瞥见蒋玉被衣袖盖住大半的手背上似乎有道血痕。
“什么?”
蒋玉迷茫地掀开袖口,只见自己手背上出现了一道猪肝色的印咒,“……这是什么东西?你见过这种符文吗?”
明明在星君殿里还没有的……莫非是因为他刚刚求的那支签?这就是所谓的神颂么?
“未曾见过,”
敬玄摇了摇头,又俯身仔细看了看,
“不过这样的花纹多半为召引的法式,我记得你之前还没有这印记的……难道是刚刚在星君殿里才得到的?这是神恩赐福啊。”
“才不是什么恩典…”
蒋玉皮笑肉不笑地皱了皱鼻头,想告诉敬玄这也是明宵星君要抹除掉真正江御的手段,可他刚开口说了“明宵”两个字,滔天的刺痛感就从他手背上蔓延开来,如蛊虫般迅疾地爬上他的脊骨和脑袋——
咻……!
蒋玉眼前一黑,话卡在喉咙里,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兰时?!”
敬玄上手去点他的穴以护住他的心脉,随即发现蒋玉只是突然失去了意识,并无任何病症损伤。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季凌纾眉心紧蹙,在他们的视角中,蒋玉只是比他们晚出来了几秒钟。
他紧盯着蒋玉手背上的印咒。
他师尊胸口处的痕迹,也是明宵星君这般赠予的么?
“一定是圣君显灵了,”
敬玄扶起昏过去的蒋玉,把他递给了季凌纾,“我说过,你师尊的命格福泽深厚,广受圣君庇佑。你先带你师尊回花坞休息,我把过他的心脉,并无大碍,我得再去神殿一趟。”
季凌纾架住蒋玉,“你去干什么?”
“行祭祀之职,”敬玄顿了顿,“还要收敛净身阵,回收冰玉剑,你也不想被别人看见后疑心你师尊的身份吧?”
“……知道了。”
季凌纾咬了咬唇,回头看向出来后一言未发的江御,在他开口前,江御破天荒地主动跟了上来,帮他架起了蒋玉的另一边胳膊。
四人就此分道扬镳,被傍晚霞光灌满的竹林再次恢复了宁静。
几人的脚步声渐远直至消失不见后,溪水另一畔茂盛的芦苇后忽然传出一阵声响。
躲在苇丛后的木羽晖瞪大看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御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本是听闻兰时仙尊养病歇息在花坞闭门不出,带了许多珍贵的仙药前来探望,没想到突然听闻神殿中有异动,碍于敬玄仙尊的结界未能闯入,不料竟然看见了……两个兰时仙尊。
敬玄仙尊笑脸以待的肯定是本尊,木羽晖咽了咽口水,那……那季凌纾带着的那个,是谁?
第48章 荒凉梦
蒋玉做了一个梦。
金霞宗里渐渐熟悉的花坞竹林变回了他自从学校毕业后就一直呆着的游戏工作室,他正背着包要下班,却被共事的前辈拦下:
“小蒋,过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前辈笑得意味深长。
蒋玉不想驳了对方的面子,也怕得罪了他们,下一个被逼走的就会是自己,便跟着前辈来到了工位前。
“唔……啊…………!”
他刚一靠近,让人面红耳赤的淫泆声便从屏幕上传来。
蒋玉连忙顿住了脚步,不肯再往前半步,“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别害羞啊,游戏而已,”
前辈拍了拍他的肩,把电脑屏幕的亮度调得更高,淫靡而极具冲击性的画面直直映入眼底,
“真该感谢你们设计出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来,做成泄欲用的游戏一定能大火起来。”
“这不是……这不是江御!”
蒋玉往后退去,冷汗从额角流下,
“江御他是剑圣……是拯救苍生的剑圣啊……!”
剑圣的手怎么能用来服侍别人??
“别傻了,它就是串代码而已。”前辈冷笑道,一步一步朝他靠近,“小蒋啊,江御真正的模型参数你是知道的吧?我们再怎么调也还原不出他的美丽,你也想让你们的心血能被玩家认可吧?告诉我,好不好?”
“不可能……!”
蒋玉摇着头,心一横,大步迈上前去抢过了鼠标,他要删掉这可耻的数据,制止这淫乱游戏继续进行下去!
就在他触碰到鼠标、获得了那名为“季凌纾”的主控人物的控制权的瞬间,耳畔的一切靡靡之音陡然化作了呜咽的潮水,咸腥浑浊的眼泪像海潮,扑了蒋玉满身雾气。
求你杀了我……
少年原本意气风发的声音已然变得沙哑,蒋玉愣在原地,不知这是游戏的音效,还是他遇到了幻听。
怎么样都好……快些杀了我……!
季凌纾的哀求声愈发清晰起来。
蒋玉顿觉浑身寒毛陡立——季凌纾不是被玩家操控以施虐泄欲的工具,他有自己的意志……!
“杀了我……杀了我啊!”
少年的恸哭声犹如一道眩亮的霹雳,赫然刺入蒋玉的脑海,让他如坠十里冰窟,心脏猛的一痛——
“季凌纾……!”
蒋玉从梦中惊醒,后背已经全都汗湿。
他突然惊坐而起,因梦潮还未完全退去,本能地瞪大眼睛抓住了面前季凌纾的胳膊。
季凌纾被他吓得不轻:
“师尊你……你干什么?”
蒋玉无言地看了他两眼,迅速挪开目光,看到了正坐在一旁的香案前翻着书看、完好无损的江御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糟糕的事情都还没有发生……还来得及,一切都还来得及。
“我……睡了多久?”蒋玉问道。同时垂眼看向自己的手背,象征神颂的褐色印记依旧刺眼清晰。
“整整一宿,”季凌纾答道,“现在已到巳时,师尊你感觉哪里不舒服吗?敬玄仙尊说你身体无碍,但我们见你一直在出汗。”
“我不打紧,”
蒋玉接过他递来的茶水,目光始终落在江御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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