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原剧本,女主角本该拿出一骑当千的气势,如今反倒有种努力强撑的感觉。
“噢~?何人擅闯大殿,该当死罪。”
轻飘飘的一句话,回荡在被鲜血浸染的幽深朝堂中,上方的龙椅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血污。
皇甫戾撑着侧脸,如梦初醒地抬眸看向林芳菲,这个女人本是他看中的炼丹材料,如今却见证了他的失败。
他不解。
天下人都是他的子民,天下人的性命都掌握在他的手里,数不胜数的凡人恰似蝼蚁繁星,他不过取一些人当做材料而已,为何会受到反扑?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这个女人既然出生在他的国土上,又为何拒绝他的恩?
“昏君!”林芳菲被皇甫戾毫无忏悔的表现激怒了,“你恶贯满盈,当诛!如今兵符在我手,你的暗卫皆已伏诛,我看你还能拿什么跟我斗!”
“斗?你既有此愿,朕便与你斗。”皇甫戾温温柔柔地一笑,取出藏在龙椅上的长剑。
长剑在他的手中舞成一朵剑花,潇洒凌厉。
一束寒芒直指林芳菲头颅。
“谋逆者,诛九族。”
双方一阵厮杀,期间皇甫戾云淡风轻地在林芳菲身上划出一道道伤痕,林芳菲每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要害,哪怕神剑在手,但对上武功高强的暴君,亦是只有退避的份。
倒是皇甫戾意外于林芳菲为何能像一只踩不死的野草一般顽强,玩乐的情绪被认真所取代,出手愈发狠辣。
双方你来我往,战得腥风血雨,空气中不断传来剑光与火花。
镜头里皇甫戾逢敌后高傲又赞赏的眼神,与林芳菲倔强坚忍、咬牙强撑的表情形成了鲜明对比。
前者,自始至终是在为自己而战。
但后者,却在为背负的亲友而战!
终于,随着重伤垂危的影卫从战场上回归,与皇甫戾在暗中交换了一个志在必得的眼神,企图偷袭林芳菲时……
“唰!”
林芳菲队伍中的女将射出一道箭矢,直直地命中了影卫的心脏。
那一瞬间。
皇甫戾的剑,乱了。
仅仅只是这一瞬,林芳菲的长剑便刺穿了他的心脏!
皇甫戾瞳孔一缩,眼神在短暂的时间里闪过无数的情绪,终是自惭地念了一声:“罢了、罢了……”
“成王败寇,是我输了。”
“凡人寻求长生,本就是逆天而行,是这天,要亡我。”
剧烈的痛楚令皇甫戾面色惨白,身形微颤。
当神剑被林芳菲抽出后,他体内的鲜血化作血泉喷涌而出。
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保持着身为帝王的孤高冷傲,不曾向林芳菲低头,而是昂首挺胸地走向了倒在地上挣扎的影卫。
“陛下……”
影卫抓住了皇甫戾的衣摆,指尖用力到发白,血泪自他的双眼里滑落。
他憎恨地看着皇甫戾身后几乎站不住脚的林芳菲,恨不得食其肉啖其血,为他的陛下报仇雪恨。
可他的伤太重了。
“都是属下的错,是属下未曾及时赶来,陛下才……”
影卫颤抖的声音茫然悲伤,用着最后的力气忏悔。
皇甫戾摇头,眼睑低垂,平静地说:“不是你的错,在这场局里,你不过是我的棋而已,一颗棋,撼动不了大局。”
话虽如此,皇甫戾仍是怜惜地弯下膝盖,甚至跪坐在了地上。
影卫瞪大了眼:“陛下、陛下不可,我卑贱之人,担不得陛下垂怜……”
“嘘,再多说死得更快。”
皇甫戾抿唇轻笑,伸出手,指尖抚摸过影卫的喉结,然后沿着他的脖颈,触碰过侧脸、嘴唇,最终如寻常般摸了摸他的头顶。
“影,这人世的最后一刻,便由你与朕共享罢。”
“……是。”影卫餍足地眯起了眼睛,生平第一次主动用脑袋蹭了蹭皇甫戾的手掌,强撑的一口气终于散去。
皇甫戾低头最后看了一眼影卫冰冷的尸体,抬眸,望向朝堂外的天空,眼中的光彩渐渐消散。
镜头将这一幅画面定格。
等林芳菲以剑为杖,上前探明究竟时,皇甫戾早已死去。
这位祸害人间的暴君,以如此惨烈的下场落幕,可看他的表情,分明又是平静且坦然的。
林芳菲大仇得报,情不自禁地笑了笑。
她转过头,张了张嘴,像是要和身后的某个人说话,只是口型未曾成形,她就发现自己的身边根本没有别的人了。
她的嘴唇开始颤抖,摇头,难以承认现实的苦楚,眼神不断地来回闪躲镜头,不停地看着皇甫戾,企图从他的身上挖掘出更多复仇的快乐,只是身心疲惫的苍凉,让她在哽咽之后,爆发出了更加猛烈的哭喊。
原剧本里,林芳菲的剧本不是这么写的,但导演迟迟没有喊咔。
女主在荆雾崖的带动下,入戏了。
曾经天真娇憨的少女,一路上却失去了许多亲朋好友,仇恨的对象死亡后,她身上梗着的那根骨头也被抽离了。
在一个长镜头后,林芳菲止住了哭泣,向上抹去泪痕,重新恢复平静,带着抛却前尘往事的决绝。
现场所有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哪怕是身经百战的工作人员,都被感染得眼眶通红。
“咔!!!”
“好好好!太完美了!!!”
直到导演的喊声出现,才让众人从荆雾崖构建的世界中苏醒。
女主演明显愣了一下,哪怕助理泡了一杯热茶,领着她坐到凳子上,她依旧是处在呆愣的状态,像是耗尽了力气的木偶。
演戏,一旦动了真情,那就是对精神的消耗。
但是这种状态又是可遇不可求的。
与此同时,荆雾崖和陈烽火也“醒”了过来。
一人一鬼面面相觑,最终荆雾崖发出一声喷笑。
“我们演得好惨啊,观众必须要为我们感天动地的爱情落泪,我们都是耗费了全部心血的!”
荆雾崖快要累惨了,挂在陈烽火身上懒得动弹。
他在演戏的过程中,发掘着自己一直以来的困惑。
老陈究竟是怎么死的?死前经历了什么?
他不知道,或许将来在app的帮助下有可能知道吧?
但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在一起。
这是演戏,也不过是演戏。
他不是皇甫戾,老陈也不是影卫,所以他们不会变成剧里那样。
“不过这个p|ay,以后可以时不时来一次,买的衣服咱们得物尽其用。”
荆雾崖看陈烽火的影卫服,眼神带着豺狼虎豹一样的凶猛。
他入戏快,出戏也很快。
第036章
荆雾崖像是一个大陀螺,被导演全情抽打,这里卷完了卷那里,连路过的小蜜蜂都要夸他卷生卷死。
他极少NG,愣是只用七天的功夫将暴君的戏份给演完了!
进度快到不可思议,偏偏成片完成度也极高!
每天睡眠不足,荆雾崖起床的时候都要大喊一声“旺旺,我竟然还没死”,怨气比鬼都大,让老陈常常分不清自己跟满身黑气的未婚夫到底谁才是真的鬼。
周晨看得心疼,每天都在炖补汤,暗搓搓地问陈烽火可不可以给荆雾崖渡一口仙气。
陈烽火:……我渡一口“仙气”他怕是会死得更快。
于是,陈烽火以自己修行不足为由,摇头叹息。
周晨以前不是没陪荆雾崖跟过剧组,但以前那些短剧剧组里,荆雾崖因为技能过硬的缘故,往往是最早下班的人,哪像《娇玉》剧组这么苦?
他每看荆雾崖熬一天夜,仿佛就看到了“寿命-1”的词条扣在了公屏上。
为此,周晨每次煲汤后都要给导演带一份加水稀释版的,并骑脸输出地说:“你看这汤那么清,像不像我们剧组的睡眠那么轻?”
导演每天日常问候变成了“下次一定”,然后死不悔改。
荆雾崖在接下来演第一世魔尊的戏时,大开无双,将魔尊冷酷疯批、事业入脑的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虽然是绿幕戏,但是他本着创亖全世界的心态来演,依旧是让合作演员们压力山大,如临大敌。
“杀,灭他满门。”
“都杀了,不要让吾说第二遍。”
“天?吾即是天!”
“你敢质疑吾?”
“区区蝼蚁。”
如果眼神能够杀人,那么在荆雾崖用充满威严和命令感的语气说这些台词的时候,合作演员已经要被扎得透心凉心飞扬了。
——呵呵,你不像演的。
而当魔尊在第一世后期即将死于主角团之手时,他那天帝般光伟正的金身才总算裂开一道痕,露出一丝自私狰狞的丑态。
“想与我争?你们也配!”
“一群只知小情小爱的货色!”
“区区贱种,你们有什么资格问我的罪!”
“吾何错之有?都是这老天的错!”
“你等祖宗十八代都不过贱婢走狗!”
“滚!!!”
剧本人设在塑造皇甫戾的三生三世时,主打的就是一个反差。
第二世的暴君人设最为复杂,最终战虽败犹荣,毕竟凡人与天斗,输了很正常。
而第一世的魔尊自比天神,逼格奇高,直到最终战才被自己看不上眼的主角团整破防。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曾怪罪到自己身上——他怎么会有错呢?错的是这个世界!
这种浑身上下连嘴皮子都长着反骨的人设演起来不要太爽,荆雾崖到后面甚至都有点本色出演了,打工人在现实里唯唯诺诺,趁拍戏时重拳出击。
他拳打女主,脚踢男主,出口成脏,问候族谱,就连路过的狗都要挨两句损。
合作演员经常恍惚:这真的只是拍戏吗,他的感情有几分假?
好像被骂了,偏偏又没有证据,还得在自己挨导演骂的时候夸对方一句演技好,可恶!
好在,这样的日子很快就结束了。
剧本设置中,第二世占全篇幅最大,为二分之一,剩下第一世和第三世各占四分之一。
但因为第一世的背景是仙侠,演员们吊威亚的戏份和打戏比较多,荆雾崖用了四天才将魔尊的戏份给结束掉。
等到了第三世,荆雾崖又轻松了不少。
这次他演的是残疾军阀大佬,在拍完几个用于回忆的外景后,剩余的时间都可以在大洋房里坐轮椅。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他总算可以对同剧组成员问候一句“早上好”了。
“病情总算得到了控制。”周晨松了口气。
就在前天,导演只是单纯对他们几个问候一句了“早上好”,便得到了荆雾崖一连串的致命打击。
还是罕见的洋夹土风。
“早上好?What the f*ck!到底是哪个混账发明的早上好!”
“你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四密马赛,再骂试试?”
“导演,我劝你摸着你的良心说话,早上真的好吗?你想要天蒙蒙亮就起床吗?你见过中学生晨跑、大学生早八、打工人通勤的时候会说‘早上好’吗?滚你丫的,下次记得说早上坏!”
“人好,早上坏!早上F*ck you!!!”
每天工作18小时的荆雾崖持续破防,能够和副导演轮换工作的导演被说得安静如鸡,剧组工作人员也垮着个批脸各自道了声“早上坏”。
周晨一边为整顿职场的小荆点赞,一边又让陈烽火多去平复一下小荆的情绪。
“太上火对他身体不好,陈先生您竟然是他未婚夫,那您就……坐他腿上。”
“您磨叽点,他心情好了,就不会上火了。”
陈烽火脑门上写了一串问号。
这都什么馊主意,你回过头听听自己的话,有逻辑吗?
又要他动作磨叽,又要他未婚夫下火,这不是更上火了吗?
陈烽火没有信周晨的邪,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安抚方式,摸摸头,抱一抱,再喂喂饭。
就这样,将荆雾崖撑了下来。
……
因为主演们的拍摄场景不同,剧组在拍戏的时候分成了A组和B组。
A组留在横铺,主要拍摄主角团的戏份,由副导演带领。
B组则是前往山区租借的大洋房,专门拍摄荆雾崖的戏。
大洋房位于山沟沟里,符合皇甫戾第三世敏感、多疑的性格,布局易守难攻。
这位残疾军阀大佬认为自己容易暴毙,将势力瓜分出去大半后,做了一名幕僚,比前两世低调不少。
若非他想要对女主角剖心制药,他或许能苟到最后也说不定。
符合剧组要求的大洋房不好找,按照导航,剧组的两辆车从郊区的无人公路上拐进了一条分叉路。
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是白天,但是经过七拐八弯,抵达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
夜色凄冷。
这条几乎被人遗忘的土路荒草丛生,延伸到树林深处。
周围没有路灯,就着发红的月光,一座颓败、褪色的洋房显露在荆雾崖眼底。
锈迹斑斑的铁门不知被谁撬开了锁,洋房被深色的院墙包围,花坛里的植物异常茂盛,开出了大片色泽艳丽的花。
进入庭院后,落叶铺满了地面,杂草长得比半个人还高,偶尔还会在草丛中惊动起小动物的窸窣声,还怪吓人的。
“哇哦……剧组要求的大洋房是这样吗?”
荆雾崖目光深沉,连连鼓掌,笑容核善,“漂亮,野性,perfect!很有凶宅的味道,泰酷辣!我怎么记得剧本里的皇甫戾是个对自己生活要求很高的人?难道说是中途改剧本了没通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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