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至死死闭着眼睛,眼皮都在颤抖,他气得已经完全说不出话、发不出声音了。
褚漫川倒是无所谓,表情一点也没变:“师兄看看喜欢哪种,以后我还让则安给你送去。”
何所以失笑,无奈道:“我说师弟啊,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不肯吃亏啊。”
“不说偌大的仙域,便是咱们宗门,师兄见过谁是喜欢吃亏的?”褚漫川面上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意,那双深邃眼眸中,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感。
何所以低笑一声,垂下眼帘,什么也没再说。
此时的十七号擂台下,就像一滴水掉进了滚油锅里,闹哄哄的。
“他竟然赢了!竟然赢了沈师兄!”
“不是都说他不是剑修吗?但我瞧他……剑用得挺像模像样的。”
“是啊,就是还没契约本命剑。”
“但这青霄剑果真不凡,听闻昔日那楚崖师兄参加宗门大比时,拿的就是青霄剑,一场都没输过。”
兰则安垂眸看向手里的青霄剑,自动屏蔽掉擂台下那些闲言碎语,指尖慢慢攥紧剑柄,不发一言。
这次,他没输。
没有输给楚崖师兄。
“我便再次恭喜兰师弟了。”沈知节眼瞳明亮,脸上挂着真心实意的笑容。
他表哥说得没错,谣言不可尽信,在这宗门里听多了兰则安实力低微这种流言蜚语,他还就真的相信了。
许久未能突破的瓶颈隐隐有了松动的迹象,沈知节微抬下巴,周身陡然爆发出一道猛烈的火光,金红色的火焰喷薄而出,把擂台占了个完完全全。
兰则安等这阵仙力波动平息后,拱手道:“如此,师弟也恭喜沈师兄了。”
“师弟,我看时候还早,要不要一起去山下吃酒?”沈知节不慌不忙,踱着步子走到兰则安面前。
他走过来时,说不清楚是什么缘故,兰则安无端感受到了一阵诡异的阴风。
奇怪?这是怎么了?
兰则安的意识跟着恍惚了一下,本能往后退了半步。
“师弟?”沈知节敏锐察觉出不对来,“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倒是略通些医术,你要是放心,我给你瞧瞧?”
兰则安勉强一笑,道:“我这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可惜今日不能跟师兄一道去吃酒了。”
“这倒无妨,总归是离得不远,咱们改日再约。”沈知节看出他离开心切,就没再拉着他说废话。
褚漫川定定望着水镜中那道似乎有些脱力的身影,耳边忽而传来师鹤语的声音:“松风,你抽空去给他看看吧,帝兰纵是身子要弱一些,也不该如此羸弱。”
“不劳师兄费心了。”褚漫川径直打断,眼底闪过一丝深色。
解松风素来冷然的脸上没有一丝情绪,声音也跟往日一样冷淡:“宗主,金仙修为,即便不是医修,也是能看出哪里不对的。”
褚漫川笑了:“解峰主所言极是,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解松风却是突然叫住他,第一次主动同褚漫川讲话:“仙尊,我同你一起。”
第27章
顿时,千秋山正殿里坐着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了解松风。
也不怪他们会这样,实在是此人平日里太过安静,安静到从来不会主动跟人说话,包括宗主师鹤语。
解松风的本体是一棵松柏,玄仙修为时才加入的万世仙宗,比不得这里其他人之间几千年的情分。不过他生性凉薄淡漠,也从不结交任何人,常年在医圣峰闭门不出,除了他非到不可的场合,医圣峰的大小琐事多是另外一位长老处理决断。
两人一同走出正殿,褚漫川琢磨不透他的心思:“解峰主找我所为何事?”
问话时,他特意设下结界。
解松风虚拢着左手,食指指尖轻轻点了下结界内壁,声音像轻风一样送进褚漫川耳中:“仙尊魂魄受损,是为了你那弟子吧。”
褚漫川心神一震,心底猛然掀起了惊天骇浪。
他魂魄受损一事除了知道内情的虞修,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而虞修也绝对不可能会把这件事说与旁人听。解松风只是玄仙修为,两人这些日子也仅仅见过三面而已,他究竟是如何看出来的?
“我倒不是看出来的,是你那弟子方才的反应,让我确定了他魂魄不全。”解松风眼神平静无波,也没有要跟褚漫川兜圈子的想法,开门见山,“你知道沈知节的父亲是谁吗?”
褚漫川瞧着他,眼底有少见的锋锐之气:“还请解峰主明示。”
他知道沈知节是火灵之体这件事,还是段至告诉他的,此人是在楚崖陨落之后才加入的万世仙宗,今日以前,他从未见过何所以的这位新弟子。
“他跟你也算是颇有些渊源。”解松风笃定地看着他,“他父亲是赤火鬼尊,沈煞。”
闻言,褚漫川愣了下,算算时间,只觉得恍如隔世:“便是不修鬼道,修仙道,专精阵法符咒,也该去纵云间才是,为何会来万世仙宗呢?”
纵云间,仙域法修第一宗门,宗门上下皆是仙道法修。传承多年,底蕴深厚,此一道万世仙宗是比不上纵云间的。
沈知节的母亲蔺随月是纵云间的内门长老,少宗主百里云起是他的表哥,也是楚崖的至交好友。难怪解松风会说沈知节和他有些渊源,如此说来,他是见过这孩子小时候的。只是隔了太久,太久没有提起百里云起的名字,自然也就忘记这个孩子了。
解松风嘴唇微微动了一下,到底是没有明说,只隐晦地点了他一下:“今日我在来千秋山的路上凑巧遇见了他,他身上应该是有引魂幡。”
“鬼道法修?!”褚漫川失声道。
难怪沈知节没加入纵云间。
也难怪兰则安会是那个反应。
沈知节赛后成功进阶,与兰则安同为上仙三层,加之兰则安少了一魂一魄,那引魂幡自然就起了作用。
这也难怪解松风会看出兰则安魂魄不全,只是他这反应,显然还知道……
“我想,这兰则安就是楚崖吧?”解松风坦然道。
听他这么说,褚漫川反倒镇定下来,内心只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见他默不作声、也没有任何回应,解松风就明白了,继续道:“先前你突然回来,去沧净山收下一个与楚崖长相相似的弟子,便是我也有所耳闻。只是我留心的点在于,这位新弟子的本体是帝兰。”
褚漫川思忖片刻,奇道:“莫不是这帝兰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帝兰……”解松风遥遥看向千秋山的东边,那里云雾缭绕,看什么都是朦朦胧胧的,“世人皆知帝兰元神力量要强于其他妖族,却不知他们最厉害之处在于,即便是不全的魂魄,也能凝聚出完好无损的元神。”
“那剩下的魂魄呢?”褚漫川急道,“可有法子能够聚齐?”
解松风眼底闪烁了一下,慢慢道:“这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不过我觉得,你那弟子是知道帝兰不同之处的。”
褚漫川眸光微滞,但很快恢复如常:“今日之事,就多谢解峰主了。”
“仙尊所求之事我帮不上什么,但仙尊受损的魂魄,我还是有办法的。”解松风递去一枚苍绿色的琥珀,“以此物为阵心,施展养灵阵即可。”
褚漫川接过感受了一刹,瞬间了然:“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好,我记下了。”解松风没跟他客气,他会叫住褚漫川告知这些,本就是为了这个。
兰则安离开沈知节之后,才走到千秋山半山腰,就觉得自己又好了,刚才那种凉飕飕的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蓝义只当是他这一战消耗太大,身体亏空所致:“师弟?你现在感觉如何?”
“啊?”兰则安猝然清醒过来,“我没事,师兄,就是刚刚那一战太耗费心神了。”
蓝义也是这么想的:“正常,那沈知节可不是省油的灯,况且他还是克制你的火属性,你当然会觉得疲倦。”
兰则安顺着他的话应道:“师兄说的不错,沈师兄确实厉害。”
“厉不厉害都先放一边,反正这场比试是你赢了,初选赛能获得两分就可以入围挑战赛,对了,师弟你知道挑战赛的规则吗?”蓝义的棕眸透出浓浓的兴趣。
兰则安摇头,道:“我还没问师尊呢。”
“得,那我跟你详细说说,也免得你为这种小事去叨扰仙尊了。”蓝义兴致勃勃,“这挑战赛是各峰内部的比赛,在各自主峰举行,像咱们器合峰,就是在千重山举行。挑战赛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选出各个阶层最强的那个人。上仙、灵仙加一块是十八人,最后四峰一共七十二人晋级风云赛。”
“这样到最后,灵仙修为的弟子岂不是——”
“你是不是想说,肯定是他们赢?”蓝义突兀打断他,似笑非笑,“他们赢面固然大,但咱们宗门历届也不缺以上仙修为赢灵仙修为的弟子。”
兰则安眨眨眼,有些出神:“这样啊,看来还是我见识浅薄,想当然了。”
“我说别人你多半也不认识,就说你那师兄楚崖,他在上仙四层时,就拿着青霄剑胜过了灵仙二层的武道峰弟子。”蓝义一双眼眸亮得惊人,“而这……只是他第一次参加宗门大比的战绩。”
灵仙二层,武道峰。
兰则安第一场比试是跟武道峰上仙二层的白翀,但他输了。
他没接话,蓝义似乎也陷入了某种回忆中难以自拔,半天才出声道:“好了,不说别人了,说回咱们的挑战赛。咱们接下来这比赛要是输了,便是真的输了,就再也没有登台的机会了。”
兰则安追问道:“那这挑战赛,也是抽签决定对手吗?一天比几场呢?”
“一天五场,到时候各山都会有医圣峰弟子过来。不管是受伤了,还是仙力消耗完了,有医修在,总归是有办法的。”蓝义道。
另一边,褚漫川回到藏月山,第一时间就找上了虞修。他没有要寒暄客套的意思,上来就问:“若是魂魄不全之人,遇见引魂幡,要如何做?”
虞修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棵桃花树,身边全是喝空了的酒壶。
他的双颊有些泛红,眼神略显迷离,听见褚漫川的声音,恍惚了一会,才道:“是你那弟子楚崖吧?怎么?他魂魄不全吗?”
“你先跟我说,如何做才是上上策。”褚漫川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没少喝。
虞修含糊地回答了一声,本能问道:“什么品阶的引魂幡?”
褚漫川也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给出答案:“你知道的最高品阶。”
“最高品阶?”虞修渐渐回过神来,“沈煞的东西?”
“嗯。”
虞修挑唇一笑,眼尾处淡淡的红晕像桃花一样,透出一种摄人心魄的美。
“奇怪,你在仙域,据我所知沈煞近些日子可没有离开过鬼域。”
褚漫川也不瞒他:“是他和蔺随月的那个儿子,随身带着引魂幡,大概是想以法修入鬼道。”
虞修摆摆手,实话实说:“那就没法了,照他那个宠儿子的劲儿,八成给的是上品仙器。”
见褚漫川微蹙眉头,很是为这桩小事烦心的模样,他嗤笑一声,道:“我说你就是想得太多,就算他们知道你那新弟子是楚崖又能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像你这样一直给他遮掩,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褚漫川缓缓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七百年前的事还没弄明白,我也拿不准幕后黑手究竟在不在万世仙宗。”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让楚崖的修为一直保持在那小子之上,这引魂幡自然就起不了作用了。”
褚漫川却还是摇头,定定地看着他,诘问道:“若是品阶再高一级,神器……什么神器可以压制引魂幡?”
虞修一言难尽地盯着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褚漫川!你真是疯了吧你?还是说你实力恢复了?”
“你告诉我便是。”褚漫川避而不答,眼神坚持。
虞修缄默良久,叹息着说:“最有用的,当属纵云间传宗之宝归海神珠,不过这个你也不用想,其次就是那魔界九狱塔中锁着的天狱镜。”
“九狱塔乃魔界禁地,只有魔族王室才能进入,就没有其他的吗?”褚漫川无可奈何道。
虞修却是莫名笑出声来:“这不是正好吗?你去找楚崖他妹妹就是。”
褚漫川不假思索道:“你是说楚溟?她虽然是魔修,但是——”
“但是什么但是?她与那魔族二皇子殿下感情甚笃,况且你只是借用一下,又不需要把那天狱镜一直带在身上。”虞修一副十拿九稳的架势。
“感情甚笃?”褚漫川呢喃着,不敢置信,“虞修,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啊。”虞修耸耸肩,提醒他,“我听说好像都快到谈婚论嫁那一步了吧,你也可以着手准备贺礼了。”
褚漫川听了只觉得很不真实,困惑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以前我怎么从来没听楚崖提过?”
“我想想啊。”虞修认真思索了好一阵子,才确定地回他:“起码得有一千年了吧,当时她跟那魔族二皇子来鬼域寻一处秘境,恰巧被我遇见了,我瞧那二皇子对楚溟很是上心呢。”
“可为何我之前连一丝风声都没有听说呢?”褚漫川总觉得这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奇怪。
“大概是因为楚溟不想张扬吧。”虞修也是忽然记起,“当年在鬼域的时候,我看那二皇子就想跟楚溟结成道侣,只是楚溟说,等修成金仙以后才会考虑这件事。”
褚漫川记得,他最后一次见到楚溟也是在七百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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