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在水下,他也要与言居琅形影不离。
言居琅诧异看了他一眼,目光却被另一处吸引了注意,陆听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水中碎肉有规律的缓缓朝一个方向流去。
这么大的深潭,底下自然是活水。
他们没在潭底找到灵宝,那灵宝极有可能会在水流的头尾。
陆听澜转头,连忙传音给前方的单悉,“师兄,找到了潭水的流向了。”
单悉又折返,领着人往碎肉流向的地方游去。
不多时,他们游到一处窄小的洞口处,这处洞口生的又小又窄,不像能过人的样子。
但谁叫这些人都是修士,身上都有些本事可以掠过这点苛刻。
单悉照旧打头,又以金丹师兄作尾,一行人缓缓渡过。
从深潭底部游过浅滩,又是一片巨大的深潭,比之先前的深潭还要大。
众人见状不免为之一惊,却没有更多的时间来感慨,他们入水时间不短,此刻寒意逼人,若不快些,只怕撑不了太久。
他们三三两两的分开去摸索灵宝,陆听澜自然和言居琅待在一处。
到此时,他们尚且还没意识到什么。
直到水面突然浑浊,一股巨大的浪涌过来,将他们所有人都自水中推出老远,众人抬眼望去,才瞧见水中突然出现的一群巨兽。
是一群,约有五六只。
陆听澜见状心中一沉,他的目光在周围扫过,还是没有看到雁景惟——他们想必早就有所察觉,留在下面不露面,就是等着将他们一起拖下水。
方才那潭中巨兽,大抵是幼年时从这处游过去的,不然只怕不止一只,动静也不止那么大。
二人互相算计,竟还都算计成了。
这令陆听澜心底升出几许战意。
水下的战斗显然比在陆地上麻烦,单悉领着师弟们结阵,却被水流冲击得一晃一晃,十成的战力也被削弱得只有七分。
陆听澜身为这群人中的‘弱者’,被包围在师兄们中央,却没有干等着。他从储物袋里掏出好几个重鎏球,往四面看得到的石壁上砸。
重鎏球有点像炸弹,砸在石壁上,巨大的力量让石壁破碎,水下一片轰隆隆,潜伏已久的苍梧宗弟子终于被逼出来。
陆听澜拉着言居琅往苍梧宗弟子藏身之处跑,意欲祸水东引。
他故意使坏,言居琅也配合,两个人使劲,竟一不小心蹿到了雁景惟跟前。
二人水下对视,雁景惟平静幽深,陆听澜挑含笑,竟有几分剑拔弩张的锋芒。
雁景惟:……
雁景惟拨开他,将手中刀对上巨兽。
一团乱战,彻底将水下捣得浑浊不堪,不辨方向。
一片混乱中,忽然有一处亮出温润的白光,在混乱中的尤为显眼,陆听澜眼神一亮,直奔白光。
虽然是找灵宝,但他还不忘拉上言居琅。
只是他身侧有另一人,比他动作更快。
陆听澜咬牙,用力把言居琅甩向前,言居琅头脑懵逼时,撞上雁景惟的胳膊将其撞歪,而陆听澜借着这股力猛地打腿,径直溜了出去。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白光时,他被雁景惟追上来,一手将他的左脚腕扣住。
陆听澜当即出动右脚去踢,却也被雁景惟抓住,后者一用力,他便像刚出生的婴儿般被提住双脚,倒转了个方向。
陆听澜咬牙,在水中弯腰,猛地蓄力登出又伸出手去揽雁景惟。
他费了牛劲,一双手胡乱扒拉,打在雁景惟头上,又双手并用,将雁景惟的脑袋紧紧夹在胸前,再提膝往雁景惟胸口踹。
雁景惟反应极快,抱住他的膝盖。
二人在水下打得密不可分,这下连动都动弹不了,抬头低头对视,彼此眼中都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分毫不让。
此时言居琅终于从被甩出去的冲击中回过神来,见二人紧密贴合谁都腾不出手,大喇喇的伸手去捡漏。
陆听澜和雁景惟的视线同时投过去,此时竟极有默契的一起往前方用力。但还是不肯撒手。
他二人合力撞向言居琅,言居琅被撞得直接扑向灵宝,千钧一发之际,陆听澜仗着体位比雁景惟高,双手齐齐松出,直奔那圆盘似的灵宝——
他的手终于抓到了圆盘,借力一拔,灵宝咻的落入他手中。
却露出圆盘后漆黑的洞。
巨大的吸力骤然爆发,陆听澜头皮发麻,尚未来得及反应就被黑洞吸进去,连带着还没来得及松开他膝盖的雁景惟也被吸进去,最后是没来得及跑的言居琅。
宽阔幽深的巨大深潭,此刻停止所有打斗和晃动,像是漏斗底部的塞子被拔起,无论人还是巨兽,都被紧紧吸附着,往黑洞里落。
第44章
‘扑通’‘扑通’,伴随哗啦啦的水声,所有人如同下饺子一般从洞口下落。
陆听澜排在头一个,很是懵逼,但手还下意识的攥着自己刚刚好不容易得来的灵宝。
他落了水,浮沉间隐约瞧见这处地方很很深,头顶又时不时传来落水声,担心被砸,闭着眼就开始冲。
好不容易攀上了滑溜溜的石壁,一路卯着劲爬到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才有余力取出明珠照明。
这是一处很幽暗古朴的地宫,有十分规整的石壁和台阶,肉眼望去还有诸多石门和完整的绘画浮雕。
陆听澜看准前面的浮雕,觉得有些眼熟。
此时那些同样跌落的弟子们也都爬了上来,手忙脚乱的燃灯拧干衣服。
雁景惟也用修为的烘干了衣服,走到陆听澜身边。
陆听澜侧目看了他一眼,原地挪开两步远。
雁景惟瞧着他。
“离我远些,我怕你抢我手上的灵宝。”陆听澜回答,手摸着胸口,一副保护灵宝的模样。
雁景惟垂眸,他们身后两宗弟子泾渭分明,彼此提防,都是因为此前的算计。“你算计我,我也算计你,扯平了,至于灵宝,既然已经到你手中,我自然不会再抢夺。”
“诶?”陆听澜挑眉,“可我们凌绝宗此刻手中灵宝多于你,若这地宫内有秘宝显世要用上灵宝,我们可要找你‘借上一借’。”
雁景惟见他蹬鼻子上脸,干脆不去看他,而是将视线径直落在了墙上的浮雕上。
这些浮雕的形状熟悉,和灵宝身上的云纹如出一辙,壁画更是清晰,仿佛灵宝上几幅图的扩充版,第一幅图上那些跪拜的凡人,连衣饰纹理都雕刻了出来,手中武器,腕上镯链都十分清晰。
雁景惟瞧着壁画上那些缤纷满目的祭祀场面,忽然双指并拢点在一处,“这是剑?”
除了剑,这些人手中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武器。
陆听澜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眼,又取出新得来的灵宝,仔细一看,见其上刻印了华光盘三字,往下便是四幅连贯的祭祀图。
图案与壁画一般无二,只是简略些。
第一幅是仙人临世,此时这些人手中已经有武器,第二幅仙人赠物,有些人手中捧了第二样物件,看上去有些怪异。
陆听澜脑海中闪过些什么,先前那股怪异之感重新浮现,让他觉得有那些地方被忽略了。
此时众人已经安置妥当,开始往地宫深处走,陆听澜压下心中疑虑,随着队伍一同入内。
地宫内的东西许多,有些东西已经被岁月腐化得见不出原型了,有些东西却还是好的,被沿途看见的弟子扫荡一空。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陆听澜就越要离言居琅近一些。
他从进入秘境开始就在提防言居琅突然消失,如今更是不敢放松。
只是他始终记得原著里言居琅获取传承时,并未发生这一切,什么祭祀灵宝,几乎从没出现过。
“跟紧些,这里有许多暗门,免得被分散了。”前方的师兄们在叮嘱。
陆听澜很是谨慎,这份谨慎也传染给了言居琅,言居琅忍不住低声,“师兄,难怪剑侠要在这里闭关,竟然给自己修建了这么大一处地宫。”
陆听澜觉得更奇怪了。
空气中传来淡淡的臭味,手中悬翦也开始发出动静,比之前更频繁也更激烈。
这一路以来,悬翦经常发出异动,他起先以为悬翦是提醒他有危险,可‘风’算什么危险?一群未开化也没有多少实力的妖兽,算什么危险?后来悬翦有动静,他便都直接忽视了。
此刻悬翦发出的动静非同寻常,他预感传承就在附近,终于找回一丝本命剑不是个蠢东西的欣慰。
一路扫荡,眼见着走到了一处更宽阔的地方,这里有一个巨大的祭坛。
陆听澜受悬翦疯了一般的颤动驱使,径直走到了祭坛中央,他仔细观察一番,飞到祭坛顶部拿下来一本书。
这书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多年未曾腐化,上面的字迹亦然十分清晰。
他翻开书页,其中并未有署名,于是往后翻阅,仔细阅读上面留下的文字。
原来这本书的主人,意外发现此处,对祭坛壁画生出疑虑,一路探访四境凡间,不得其法,后与中都友人相遇,得知此界曾有真仙降临,大感惊讶。仙人赠下仙器,让他们寻找一物,最终一无所得,遗憾离去。
“我辈修士从未有人飞升,原以为修炼到死也勘不破天,得此机缘,吾必求之。”
陆听澜看着这一行字,心中那点怪异终于和此刻书页上的字眼合二为一。
难怪、难怪他看着祭祀的壁画那般怪异,难怪这些物件在原著中从未出现,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这世上曾有真仙来过。
并非是凡人口中修道者,修道者冒称仙人身份,而是从另一重天而来,是真仙降临!
他猜想,这册子应该是戚忱留下的。
往后翻阅,却是一些不成文的杂字杂句了。
‘百工之所,中都之家。’
‘仙神降临寻何物?’
‘飞升……究竟如何才能飞升?’
通篇都是这样重复的字眼,有些时候甚至只有字眼出现,并未一句通顺的话,足以凸显这书册主人的心绪。
再往后翻,却是一些关于练剑的感悟了,这其中诀窍对剑修来说十分珍贵,陆听澜认真看过去,心中有感激也有悲苦。
戚忱是自知飞升无望,算出自己时日无多了,才留下了这些经验,希望能帮到后人。
陆听澜看完之后,不期然想到了天道,苍生难渡,戚忱在此处如同困兽苦苦坚持,祂是否也想给与他指一条明路?
陆听澜心绪浮沉,此时恰好言居琅凑近过来,便走便道:“师兄,你的剑怎么了,怎么一直颤个不停?”
陆听澜低头看一眼悬翦,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他抬头,面对着言居琅,“兴许是太久没搭理他,想吃点灵石了——”
陆听澜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他看着言居琅身后,一团乌黑的气凝在空中,仿佛生出了双眼,直愣愣的对着他们。
他与黑气正面对上时,那黑气似乎也发现了他的观察,径直冲了过来。
“师兄,怎么了?”言居琅看他突然停下,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黑气倏然动作。
陆听澜当机立断,一把将言居琅的手拉住,正欲拔剑,却见那黑气比他动作更快,只是瞬间就到了面门前。
他只觉一股腥臭味钻入鼻尖肺腑,止不住的反胃,然而再睁眼,却发觉已经到了另一处地方。
陆听澜抬头,看到那团黑气在天上,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他这下终于有机会拔出剑。
悬翦出鞘,划出一片尖锐的叫声,像是哭泣一般。
言居琅也被这变故惊得变了脸色,抬眼望去,只见四处光秃秃的,是个货真价实的’洞府,又见陆听澜的动作,同样将剑拔出。
黑气无形,它腥臭恶心,却又无孔不入,略过时只给陆听澜带来黏糊潮湿的感觉,如同淤泥一般让人甩不掉又厌恶。
然而这股黑气有灵智,它能御使物件攻击陆听澜,也能以浑厚的黑气侵蚀陆听澜的神志,甚至让他陷入幻境之中。
幻境,幻境。
陆听澜踩在凌绝宗的入山口,仰境仙尊高高的俯视着他,看他如同看陌生人一样无情。
他说,“凭你这样的人,如何能得到无相灵髓。”
陆听澜听到自己回答,“为何不能?师尊,弟子究竟做错了何事,让你如此不喜?”
仰境仙尊道:“你走吧,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子。”
“为什么?我从前以为是因剑骨让师尊蒙羞,可为何我如今剑修弥合,师尊还是厌恶我至此?”陆听澜追问,“师尊,我究竟哪里做错了。”
为什么所有人都厌弃他,欺辱他?天生剑骨有缺亦非他所愿。
陆听澜哀伤极了,他在这世间踽踽独行,将师门师父当做至亲,可偏偏至亲厌恶,只有阿琅将他视作珍宝。
对了,阿琅……
陆听澜抬头看向仰境仙尊,“是因为阿琅师弟吗?师尊,我早知你想为他找一家世显赫实力相当的道侣,可我与他心心相印,您为何不能成全,我也是您的弟子啊。”
仰境仙尊无悲无喜的看过来,似乎他说任何东西,都不能打动这位冷酷无情的师尊。
仰境仙尊启唇,嘴巴一开一合,然而陆听澜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独自陷入无端悲苦中。
那黑气顺着陆听澜的后背爬上来,在他耳边呵气回答:“他说你如猪狗,不堪明月。”
陆听澜闻言大恸,心神动荡之际,那黑气便趁虚而入,缠绕着陆听澜,从他七窍中钻入——
忽然。
陆听澜抬手捏住这黑气的尾巴,“他说的明明是,三千大道尽在我脚下!”
黑气散而又聚,再一看,陆听澜分明眼神清明。
“你没有被迷惑?”黑气将意念传达。
陆听澜啧了一声,悬翦不知从何时出现在他手中,随着他手起剑落,一声嘟囔也传出声来。
“原来你就是异人魔啊!”
那股黑气终于被尽数斩去。
准确的说,是异人魔的一部分。是被戚忱困于秘境中,而未曾被天道察觉收入斜月海的一部分心魔。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陆听澜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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