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不乐意:“你刚刚的语气好像有点质问。”
“没有质问,”杜庭政声音低了,也没有不容置疑的那种冷漠无情的劲儿了,像泄气的气球一样,“是询问,询问你去哪里,需不需要人跟着。”
蒋屹抱怨道:“明明就是质问,我去找鹤丛吃饭,这下满意了吧!”
杜庭政张了张嘴:“真的没有质……”
“嘟”一声,蒋屹挂断了电话。
司机在前面死死盯着路面,跟个鹌鹑似的大气不敢出一下。
接到鹤丛以后他们一起去超市,下车的时候蒋屹对司机冷冷道:“电话响了好几遍,我走了,你想接就接吧。”
然后哐一声关了车门。
鹤丛跟上他的脚步,回头望了司机一眼,同情道:“都是打工人,干嘛为难人家?”
“我没有。”蒋屹嘴硬道。
鹤丛打量着他,察觉他心情其实还不错。
“唉,你不知道,杜家的人都有病,当然,除了我。”蒋屹说,“如果让他们以为我很随和好说话,他们会觉得我很好欺负。”
鹤丛心说谁敢欺负你啊,他在超市入口处推了购物车,蒋屹搭了一手,跟他并肩一起推着往前走。
“你认为你没病吗?”鹤丛转头看他一眼,“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早被传染了好不?”
两人在超市货架中央穿行,鹤丛先绕过转角,撑在扶手上等着他跟上。
蒋屹让过着急通行的夫妻和小孩,重新跟鹤丛并肩。
在冰柜里挑出牛肉卷,放进推车里,鹤丛问:“费这么大劲,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
蒋屹不说话。
鹤丛自说自答,尝试着说服自己:“不然之前交给我的信,怎么临走又要回去了呢。”
蒋屹有点不好意思。
整了这么大一出戏,还连累了鹤丛。
他拿起两个西蓝花,比对形状,挑了一个更圆的放进购物车,考虑了很久,才说:“不好说。”
鹤丛手里的虾差点滑走,愣愣看着他。
他直觉想说不可能,蒋屹有可能会为了一时方便隐忍退缩,但绝不会废这么大劲,兜这么大的圈子试图去改变一个人。
蒋屹有些苦恼:“我担心别人说我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鹤丛忍不住道,“屹啊,你别这样,我真的挺害怕你的。”
蒋屹抬头看他,半晌把菠菜丢进推车里。
鹤丛扶着车推杆:“你看上他什么,高高在上,狂妄自大,平等的践踏一切人类,以磋磨人的自尊为乐趣吗?”
他的反应在蒋屹的意料之内:“所以你也觉得我不可理喻对吧?”
“岂止,”鹤丛说,“反正我不支持,跟这种人在一起,分手都分不掉的,而且他这个脾气,你不得天天受气吗?”
蒋屹见他越说越气,想要立刻停止这个话题:“不提他了…冬瓜吃不吃?”
“不吃,”鹤丛说,“饱了。”
逛完蔬菜区,鹤丛去挑水果,蒋屹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是金石。
蒋屹挂断了电话,给他发消息:“在外面,不方便。”
鹤丛张了张嘴,指着他的手机:“直接挂断没关系吗,他不派人抓你?”
“不会抓我了。”蒋屹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还是别提他了,我怕你等下真的气饱了。”
鹤丛正不想提他,问他吃什么水果。
“哈密瓜。”蒋屹说。
鹤丛挑了两个哈密瓜放在购物车里,随口问:“天天跟着我转,什么时候回去上班?”
“上什么班,”蒋屹说,“要等政策吧,没有政策的话就要考试。”
“……考什么试,”鹤丛说,“你之前不是办的病休吗??”
“我直接递的辞呈。”蒋屹说。
“不可能,”鹤丛站住脚,费解道,“祝意说看见过你提交的病休申请,在公示名单里,写的术后休养。”
蒋屹也费解起来。
俩人站在过道里一起皱眉片刻,随即想到一起去了,蒋屹恍然道:“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鹤丛也说,“像是偶尔会干点人事的杜先生干出来的事,你回家问去吧。”
蒋屹点点头,看了他一眼,说:“这可不是我主动提起他的啊。”
“请让一下,”超市售货员推着一车水果路过他们,嘴里提醒道,“请让一下。”
两人齐齐往边上让,等售货员离开以后,蒋屹的手机又响。
他看了一眼,又是金石。
鹤丛也看到了,有一种辛苦养大的白菜终于被猪拱到手的无力感:“你接吧。”
蒋屹投以抱歉的目光,接了电话:“金石哥。”
手机里长达五秒钟的时间都没有声音,蒋屹以为信号不好,看了一眼手机,又叫了他一声:“金石哥?”
“不是金石哥。”杜庭政在手机里面说,“是我。”
“哦,”蒋屹问,“什么事?”
只是‘哦’。
杜庭政缓缓吸了口气,心静自然凉道:“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给你打电话一直打不通。”
蒋屹默认了:“你电话太多了。”
“我不会打那么多了,”杜庭政道,“你如果接我一个电话,后面的我就不会再打了。”
蒋屹沉默不语,无声地拒绝着。
杜庭政只好换了种方式,跟他商量:“一天可以打几个电话?”
“打电话干什么?”蒋屹不理解,“你有事找我,就发信息。”
杜庭政:“你不回复。”
“我会看到的,”蒋屹说,“不忙了就会回复。”
他现在又不上班,除了吃饭,哪有要忙的事情?
随即蒋屹也想到暂时没工作的事情,想问一下杜庭政,又不想通过电话:“今天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吗,除了杜宜安订婚,晚上你在家吗?”
实际上除了出差,杜庭政晚上都会回家。只是偶尔生意上的事情多,难免要耽搁时间,因此会有后半夜到家的情况。
蒋屹入睡之前杜庭政在家才算在家,入睡之后杜庭政再回家,统一被他归类为不在家。
“在家,”杜庭政问,“找我有事?”
“有一点事,”蒋屹说,“等我回去再说。”
挂断电话,鹤丛扶着货架,一副要晕过去的模样。
“你们为什么好像已经在谈恋爱了?”
蒋屹拿着挂断的电话,看着他。
鹤丛犹不能接受:“而且你讲话的内容怎么听起来有点渣??”
第95章 要奖励吗
杜庭政放下手机, 心里十分不安。
蒋屹要回来跟他谈事情,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五月了, 他该不会打算走了吧?
杜庭政回到主位接受了杜宜安和朱润衣的敬酒,冠冕堂皇道:“今后都是一家人了,我只一句话,不许让润衣受委屈。”
这话听着太耳熟了,杜宜安点头应是,朱润衣脸上精致的妆容未动, 朱老爷朝她打手势,她过了一会儿才跟着点点头。
杜庭政没有丝毫在意,示意杜宜安去朱兴修那边。
杜宜安携朱润衣离开,杜鸿臣坐在手边,端起酒杯朝着杜庭政道:“大哥, 借这机会敬您一杯。我总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希望您别往心里去, 多多包容我。”
杜庭政扣着酒杯没动,抬起眼梢看了他一眼。
今天是正式场合, 因着朱兴修的想法在家里举行简单的定亲仪式, 双方请到场的客人都是知根知底的交情。
杜庭政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露出整张棱角分明的脸,迎着光显得五官尤其立体。
抬起眼皮的时候杀伐决断, 杜鸿臣的冷汗险些冒出来。
“你有哪些不对的地方?”杜庭政用与昨夜截然不同的语气问。
杜鸿臣只好回答:“谈合作不爽利, 在公司里也不够严肃,还贪玩。”
杜庭政问:“只有这些?”
杜鸿臣硬着头皮继续说:“还有之前您想给我安排婚事, 我也不知好歹, 辜负了您的心意……”
看来杜薪粤也把联姻的事儿一并跟他提了。
“说到婚事,”杜庭政打断他, “怎么没见你带女朋友来?”
杜鸿臣抿了抿唇,说:“分手了。”
杜庭政不置可否。
杜鸿臣解释道:“下个月她就要结婚了。”
“为什么分手?”杜庭政问。
杜鸿臣愣了愣,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杜庭政向来不喜欢干涉他们的私事,除非他认为必要。
“……就是不合适,就分手了。”杜鸿臣说,“她又谈了一个,闪婚。”
杜庭政视线一动,回想起他的小众爱好来,点评道:“然后你又觉得合适了?”
“……”杜鸿臣,“啊??”
杜庭政的视线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孩子呢?”他说,“快生了吧。”
“早就没了。”
“可我怎么听说雯姑娘这次是奉子成婚。”杜庭政顶着那张天塌下来都不会变的脸说,“肚子里揣的不是你的种?”
“当然不是。”杜鸿臣震惊地说。
杜庭政用那种不可言说的视线看了他几秒钟,用料定的语气说:“因为不是,更喜欢了。”
“怎么可能!”杜鸿臣风评被害,简直坐立难安。
杜庭政不置可否,食指偶尔有规律的敲击桌面,手上没戴着象征地位的那枚翡翠扳指。
杜鸿臣看了两眼,忍不住说:“您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杜庭政余光扫了路过的管家一眼,没搭理这一茬,全然当做没听过杜薪粤的嘱托,自然地问:“订婚的订婚,结婚的结婚,你想怎么着?”
“……我还没谈新的,”杜鸿臣举着杯的手都酸麻了,用求饶的语气说,“看缘分吧,当然大哥想给我安排的话,也可以。”
之前他拒绝朱家这门亲事,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他又不是杜宜安这个没权没势的学生,犯不着为了荣华富贵去卖身。
现在朱小姐跟杜宜安刚订婚,杜庭政就给他介绍新人的话,难免招朱兴修不痛快。
果然,杜庭政抬了抬杯,说:“稍微等等吧。”
“好的,”杜鸿臣痛痛快快喝了酒,胆子也大了一些,“大哥手上的扳指呢,掉了吗?”
杜庭政闻言看了一眼光秃秃的手指,下一刻他不知联想到了什么,竟然毫不遮掩地勾起了嘴角。
片刻后他呼出一口气:“倒也不一定非要联姻,有合适的人就带回来给我看看,婚嫁大事,别遮遮掩掩。”
他倒是不遮遮掩掩,现在谁不知道他金屋藏娇,本就深居简出,如今更是轻易不露面。
对家和朋友都派人跟杜鸿臣打听过好几茬口风了。
杜鸿臣越来越觉得蒋屹不简单,而且合理的猜测刚才敢挂断杜庭政电话的人就是他。
“大哥,”杜鸿臣想了想,委婉地问,“蒋教授最近怎么样?”
杜庭政的眼神中几乎立刻就透露出不悦。
杜鸿臣干笑道:“感觉有一段日子没见到他人了。”
杜庭政打量他,那视线令人脊背发凉。
“见他有事?”半晌杜庭政薄唇一动,冷冷地问。
杜鸿臣吞咽道:“……没事。”
“没事不用见。”杜庭政收回视线,武断地一口回绝。
北开源端着酒杯从后头转过来,看了他们一遍,俯身跟杜庭政搁在手边的杯子一碰,说:“你坐得倒是稳当。”
杜庭政打量他一眼:“有事?”
“有事,”北开源坐在他旁边的空座位上,一手搭着桌,一手搭着椅子靠背,“蒋屹,又给我老婆打电话了你知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老杜,办个事情磨磨唧唧,这么久还没搞定。”
见状杜鸿臣自觉离开,给他们留下谈话的空间。
杜庭政揣着明白装糊涂:“我可是三令五申,不让他联系祝意,怎么就学不乖呢?”
北开源告状道:“刚才我给祝意打电话,正说着呢,他切了我的电话,再打过去问,就说是蒋屹找他。蒋屹找他干嘛,他俩有私情,我早就知道。”
杜庭政沉吟两秒钟,决定添点火:“绝对有私情,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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