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多?”蒋屹贴着创口贴的下颌朝着他手机抬了一下,“吃饭时间都这么忙。”
东昆拿着纸巾,继续擦也不是,直接放下也不是,一时间僵住了。
蒋屹慢吞吞吃锅里面的配菜,咀嚼的幅度很小,似乎下颌不敢用力。
东昆有点愧疚,看了他下巴上的创口贴一眼。
“有一件事,”蒋屹喝了一口茶水,把菜咽干净,微笑着说,“明天中午我有自己的安排,不约你一起吃饭了。”
东昆看着他,想起来金石的提醒,问他:“什么安排?”
“约了朋友吃饭。”蒋屹说,“你放心,我下午两点半还得上课,不会迟到。”
东昆当然不放心,蒋屹的长相就很让人不放心。
“你在这边还有朋友?”
“我朋友也过来出差。”蒋屹说,看上去脾气很好,“他叫祝意。我们是高中同学,之前在一个单位上班,后来他调去研究院了。你可以跟金石对一下,看看有没有出入,或者直接找杜庭政说也行,他应当也知道。”
东昆:“……我不是这个意思。”
蒋屹好整以暇看着他,好像在说“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东昆张了张嘴。
“我理解,”蒋屹打断他,眼睛微微弯了弯,唇角的弧度也轻轻扬着,“我的为人你放心,不会让你为难。你随便查查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几道特色菜摆在方桌上,他们坐对面,隔得不算远,但也不算近。
刚刚金石打电话的时候,看到蒋屹已经把账结了。
东昆犹豫着松了口:“行吧。”
“昆哥,我提醒你一句。”蒋屹穿着短袖,洁白干净的领口处有两颗扣子,做成衬衫领的样式。
他解开了最上面的一颗,看上去没那么正式,开口的时候感觉很亲近:“这个朋友跟昨晚那个不一样,这个你要是动他一根手指,大家都得完,包括我。”
他这样说话的时候,语气和昨晚跟杜庭政告别时有点像。
似乎在挑衅,又好像在祈祷。
高高在上当中掺杂着撒娇的鼻音,听起来矛盾极了。
东昆的手机又响。
蒋屹朝他眨眨眼,恢复成那种有礼貌、带着一点疏离感、脾气温和、一看就觉得此人教养良好的模样。
东昆接了电话,距离不远,能听到电话里的人问:“我也在,你在哪个包厢?”
蒋屹听这声音耳熟,好像曾经听到过一两次。
“您找我没有用,”东昆说,“大爷前天就回去了,怎么过去谈合同。”
对方根本不听他说的什么,态度强势道:“需不需要我一间一间地找你。”
东昆看了蒋屹一眼。
蒋屹摊了摊手,示意有事可以先去忙,不用牵挂着这里。
东昆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尚未走到门边,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来人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文件夹,站在门边扫视包厢里的情景,掠过蒋屹的时候视线明显停顿了一下。
蒋屹无知无觉,侧身对着门,露出干净的耳廓和体态优良的肩颈。
东昆想出去说,被来人挡住通道,只能站在门边:“杜总,港口那群人只认大爷,就算我过去也不好使。”
此杜总非彼杜总。
在外面,杜庭政和杜鸿臣,单独出现的时候都被称作杜总。如果一起出现,那杜鸿臣便自动降级,成为‘小杜总’。
“我给大哥打电话,打不通。”杜鸿臣说,“港口说要么见到大哥,要么见到昆哥。这批货再不走就要迟了,到时候违约金下来,是你付还是我付?”
“您这话讲的。”东昆说,“当然谁负责的谁付钱。”
杜鸿臣也不急了,把手机放回裤子口袋里,身形挺拔:“如果要掰扯这个,到时候我吃了亏,你也好不了。”
蒋屹慢悠悠吃着饭,听他们在门边扯皮。
过了一会儿,点的汤端上来,两人一起让开门边的路,让服务员通过。
服务员把汤放好,要给客人盛到碗里。
蒋屹道:“不用了,谢谢,我自己来。”
这一到声音把杜鸿臣的视线重新拉到他身上。
服务员原路返回,顺手把包厢的门关上了。
蒋屹察觉到讲话的声音没了,看了一眼门边,见他们齐齐望着自己,便说:“要不先喝点汤吧,口干舌燥的,喝完再吵。”
他一手拿着汤勺,正要往碗里盛汤。
短袖的袖口稍稍收紧,蓝白相间的两条细纹,平整的伏在手臂上。
从下面伸展出来的肤色很白,薄而匀称的肌肉微微起伏,拉出的线条格外修长。
杜鸿臣看看他,又看看东昆,眼神复杂起来。
“你们……”
蒋屹心道他们家的人都有大病一样,别是误会我跟杜庭政的手下搞到一起去了吧?
杜鸿臣用‘你是不是疯了’的眼神又看了东昆一眼,低声说:“你背着大哥,把蒋教授弄到广州来干什么?”
蒋屹嘴角抽了抽,维持着虚假的微笑:“我来工作的。”
他拿着筷子的手指细腻修长,指甲修剪的圆润平滑,对着光照的时候是淡淡的粉色。
杜鸿臣眉目间一松,刚刚的剑拔弩张顷刻间消失殆尽了。
他走近了,伸出手:“你好,这么巧。”
蒋屹看了他一眼,放下汤勺,出于礼貌跟他握了握:“你好。”
东昆顿了顿,看杜鸿臣的态度这么和气,不由推翻了昨夜对蒋屹身份的猜测,再次审视起来。
蒋屹叫了他一声:“来喝汤啊。”
东昆应了声,坐到椅子上,杜鸿臣便只能坐在他们中间,左手边是东昆,右手边是蒋屹。
他把合同放在东昆手边,把钢笔打开盖子,放在上面:“你把字签了,然后跟我去港口。”
东昆摇摇头:“我不签。”
“你有一定的权利可以代大哥签字,”杜鸿臣点了点那几页纸,按捺着语气道,“现在已经下午了,晚上八点之前,这件事就要解决清楚,明早我的货还要出港。”
蒋屹盛了两碗汤,每人一碗放他们跟前。
最后给自己盛。
东昆的态度丝毫没有松动:“我没有那个权利。没有先生的吩咐,我也不能随便签他的名字。”
杜鸿臣拍了拍桌子:“你——你先给我签了,我不把你和他一起吃饭的事捅出去,怎么样?”
东昆没反应过来,‘他’是谁。
倒是蒋屹差点喝呛了。
杜鸿臣果然误会了。
他咽下汤,也称呼他为‘杜总’,指了指自己:“您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杜鸿臣微微侧过身,同他讲话便正对着他:“大学教授。”
蒋屹扬了扬眉,似乎不在意他摸了他的底。
他又问:“我跟杜庭政什么关系呢?”
他从眼睛到鼻子再到唇,就连眉毛的形状都精致,让人一眼看过忍不住还想再看第二眼。
杜鸿臣沉吟不语。
“不敢说?”蒋屹笑了,“这就是了,我跟谁吃饭是我的事。就算我今天跟昆哥上床,被你逮到了,你也不用一副看嫂子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捉奸在床了。”
东昆‘铛’一声汤碗脱手,砸到了瓷盘上。
薄汤淅淅沥沥淌下桌,紧接着他站起身一躲,撞的椅子向后去。
木头做的椅子腿,还钉着软垫,直直冲着地面推出去,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
第30章 勾手指
东昆扶了那椅子一把, 总算没倒。
“哟,”蒋屹抽出纸巾给他往那边送, 又拿出几张按在桌上撒的汤上,“没烫着吧,快擦擦……我开玩笑的。”
东昆拿着纸巾擦,蒋屹道:“我去叫服务员来收拾一下。”
他一起身,杜鸿臣伸手拉住他。
蒋屹低头看自己手腕上杜鸿臣的手,东昆顾不上自己了, 也一并看过去。
杜鸿臣松开手,清了清嗓子:“我去叫吧。”
说罢他起身,不等他们有所反应,推开包厢的门出去了。
很快,服务员拿着毛巾进来, 把桌子和地面上的汤水收拾干净,并且问需不需要热菜。
这边的天气比北方热很多, 街上的人群来来往往,大部分都还穿着短袖, 菜太热了反而不好入口。
蒋屹说了不用, 道了谢。
杜鸿臣跟东昆都没有继续坐,情形跟刚刚一样,但是氛围截然不同了。
蒋屹拿湿巾擦了嘴角和手, 站起身来, 客客气气道:“我吃好了,下午还有课, 得提前去准备了。”
东昆张了张嘴, 看了杜鸿臣一眼,转头看着他:“我跟你一起去。”
直男受了刺激还能跟上来, 这倒是有点没想到。
蒋屹笑了笑:“那我等你再吃点,没吃饱吧?”
“吃饱了。”东昆说,又看了杜鸿臣一眼。
杜鸿臣放在桌子上的合同被汤打湿了,这份肯定是不能用了。
“你一会儿去哪?”他问东昆,“我去重新打印两份,找你签字。”
东昆无语且烦闷地看向蒋屹。
蒋屹是不可能在这种明显在找背锅人的事情上插嘴的,沉默地摸了一下口袋,看U盘是不是还在。
“我给大爷打电话,”东昆叹了口气,说,“问一下这个事。”
杜鸿臣盯着他。
东昆:“现在什么时间,正是午睡的时候,两点我再打,行不行,打不通就找金石问。”
杜鸿臣思考片刻,点了一下头。
出了饭店的门,蒋屹问他:“他怎么不直接问金石,金石好说话的。”
“金石好说话?”东昆震惊地说,然后道,“他问不成,金石把他拉黑了。”
“为什么?”
“为女人吧。”
“四国混血?”蒋屹说,“邢秘书?”
“这你都知道?”东昆上下打量他一眼,忍不住问,“你跟杜先生,到底什么关系?”
蒋屹高深莫测般笑了笑,不回答。
到了酒店门口,东昆还要往里跟,蒋屹无奈笑了笑:“你不用这样,我不会跑。”
东昆看着他,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台阶下。
“我听金石的意思,你是偷偷跑过来的。”他说,“我有点不放心。”
“怎么可能呢?”蒋屹望着远方笑了片刻,用无奈的语气说,“你看到了,我有工作。你能看到吧?”
当然能。
东昆已经在教室门口听他讲过一节大课了,两个小时五十分钟,名词用语专业,外行听不懂。
很酷。
微风吹过来,把蒋屹额前的软发吹得摆。
早晨他出门时抓了头发,这会有些微散,显得比之前好说话,高高在上的精英感没那么冲了。
东昆说:“看到了,可能中间有什么误会。”
蒋屹在风中了摸自己的下巴上的创口贴,碰到伤口,皱了皱眉。
东昆沉默了几秒钟,表达自己的歉意。
“人是不得已才工作的,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到处跑。”蒋屹说,“加个联系方式吧,方便联系。”
东昆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
“急事打电话,不急发消息,我不忙的情况下都会回复,不用动不动就满世界找我。”
东昆迟疑地拿出手机来。
蒋屹给他念手机号,然后说:“大家都很忙,予人方便,予己方便。”
东昆看着他真挚的眼神,听着他诚恳无奈的语气,不得不重新思考这件事的起因和完整经过。
以及,这人和杜庭政到底是什么关系?
存上彼此的手机号,顺带把社交软件的好友也加上,蒋屹收起手机:“君子动口不动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时候没必要那么粗暴,是不是?”
他伸手又按了一次创口贴。
东昆连忙说:“是、是的。”
下午两点钟。
杜庭政的手机响了,他盯着窗外没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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