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话吗?
一点都不。
杜庭政却收回脚,重新靠回桌边,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问他:“想要什么奖励?”
蒋屹随口一说,没想过这个。
“什么都行吗?”
杜庭政:“看我心情。”
蒋屹有点失望:“哦,腿疼,不然给我配个司机吧。”
“或者,”他想了想,“你再约我的时候,我有课,跟朋友有约,或者有其他安排,要优先我这边的时间,这可以吗?”
杜庭政蹭着扳指:“司机让金石给你安排。”
蒋屹失望的神情更明显了一些,尝试道:“还能提别的吗?”
“说来听听。”
蒋屹把腿重新抬上椅子,靠着太师椅微微勾了一下嘴角:“你看我的腿。”
杜庭政先看他的唇,再去看他的腿。
“遵医嘱,有些动作肯定不行了。”蒋屹仰着脸,长而浓密的眼睫留下小扇般的参差阴影,“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
他把腿上的疤也露出来。
这让杜庭政轻易地回想起之前的种种。
黑暗里蒋屹潮湿的侧脸和现在灯下光洁精致的五官融为一体,通通变成了滴下去的汗。
杜庭政猝然勾了勾嘴角。
他摘下手上的扳指,搁在桌上,发出幽微却清脆的短促响声。
蒋屹在他的视线中起身,站在他对面。
他的腿好像完全不疼了,走路间没有丝毫影响。
他撑着桌边,把杜庭政圈在怀里,仰着眼睛看他。
那眼睛里盛了一些微末笑意:“这个要求可以吗?”
杜庭政伸手卡住他脖颈,在下颌线处揣摩,像在摩挲自己手上的墨绿扳指。
“你不让我为难,”蒋屹温和地说,“我就让你顺心。”
他伸出手,隔着浴衣按着杜庭政的胸膛,感受胸腔里的跳动,又问了一遍:“杜先生,姿势可以由我来定吗?”
杜庭政卡着他下颌把他往前拽,两人挨得很近,近乎鼻尖相触。
蒋屹正大光明地望着杜庭政,把暧昧藏在眼睛里。
杜庭政终于说:“可以。”
蒋屹下午睡多了,晚上睡意浅薄,睁眼时天光未亮,室内朦胧。
杜庭政还在旁边闭着眼睛睡。
他熟睡的时候睡姿规整,呼吸较弱,好像随时会睁开眼。
蒋屹轻轻掀开被子起身,拿着手机推开卧室的门。
走廊里静悄悄的,蒋屹走到天井处,看到金石正往餐厅里走。
“金石?”蒋屹压着声音,朝他挥了挥手。
金石几步过来,问他:“怎么了?”
“有没有无线密码,”蒋屹说,“还有,之前我给别人打电话,怎么打不出去?”
金石含含糊糊一笑,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这人笑起来不像什么好东西,但是蒋屹跟他很熟了,只觉得一股子憨态。
“该不会安装了屏蔽器一类的吧?”蒋屹问。
金石把密码告诉他,默认了这个说法:“可能是被防火墙挡了,一会儿我去把你手机号的权限打开,但是不能拍照往外发照片,图片一律拦截的。”
蒋屹点点头。
金石要离开,又疑惑地问:“你的手机不是没电了吗?”
“是没电了。”蒋屹淡定地说,“我还想跟你借个充电器。”
金石按着耳麦,让人送充电器上来。
蒋屹拿着充电器在楼廊上没找到充电口,金石说:“你进去充呗,卧室里有,床头好几个,床底下也有。”
“床底下装充电口干什么,趴床底下玩手机吗?”蒋屹不理解。
不过他在杜家,不理解的事情太多了,杜庭政本人就浑身上下写满了谜。
他轻手轻脚回到卧室,远远观察了一下杜庭政还在睡。
蒋屹蹑手蹑脚走到床头,把充电器插好,给手机充上电。
屏幕顿时亮起,界面显示电量百分之八十一。
不知是否是这点光亮的缘故,杜庭政动了动。
蒋屹连忙爬上床,把手机塞到枕头底下,躺了上去。
杜庭政翻了个身,蒋屹闭上眼,伸手拍了拍他。
这不拍还好,一拍反倒把杜庭政拍醒了,他在床上无声睁开眼,出了片刻神。
蒋屹心虚地闭着眼,装作睡了。
杜庭政看了搭在身上的手一眼,窗外晨曦已至,室内显现出一类不清不楚的灰色,像大雨倾盆的前一刻。
蒋屹呼吸似有似无,静静地躺在旁边,挨着他肩膀的手指微凉,触感清晰。
不知过了多久,杜庭政重新闭上眼,继续睡了。
第20章 继续试探
蒋屹今天没课,院里也没安排,但是仍旧八点以前起了床。
杜庭政靠在床头打电话。
蒋屹自觉没发出声音,去浴室冲澡洗漱,直到膝盖刺痛,才回想起昨日医生说不能沾水。
他唉了一声,囫囵洗完了,站在门外擦水。
门边放着准备好的衣服,上衣还好,西装样式的休闲裤蒋屹穿着有点勒,可能是他多穿宽松的休闲裤运动裤比较多的原因。
换好衣服出门,路过床边时听杜庭政清了清嗓子。
差点把他忘了。
蒋屹从来没在晨醒状态下和他共处一室。
“我去……吃饭,”他收拾的齐齐整整,鬓边沾着水痕,“你去吗?”
杜庭政望了一眼阳台的方向,从眼睛里看不出心情好坏:“你用另一套日用品,别再用我的牙刷。”
“哦。”蒋屹说,“金石跟我说了。”
杜庭政看向他。
晨光从平整开阔的落地窗上透过来,铺在他脚底,他穿着长毛绒的薄毛衣,显得很柔和。
“他还说,”或许是衣服的原因,蒋屹抬眼时候流露出与年龄不相符合的纯真,“正在装修衣帽间,给我的。”
杜庭政等着他后面的话。
蒋屹喉咙滚动了一下:“我有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常住吗?”
“你说呢?”杜庭政问。
“我不知道。”蒋屹说,“你答应我的,有话直说。我不懂你的意思,也不想猜。”
杜庭政的手机又响起来,他没去看,仍旧盯着蒋屹。
蒋屹伸手示意请他自便,转身往外走:“我先去吃饭。”
说罢匆匆离开。
他出了门,金石正在门外徘徊。
蒋屹忍不住道:“怎么又是你值班?”
“我不排班。”金石说,“没事干就过来听安排。”
蒋屹不懂他这种敬业精神从哪里来的。
金石看着他下楼时行动无异,不像是受过磋磨的模样。
蒋屹问他:“看什么?”
金石收回视线,目视前方。
“跟我还有二心,”蒋屹笑了笑,“金石哥,有事瞒着我?”
“没,”金石受不了他叫哥,他哥字总是念得很慢,跟手下兄弟干脆地叫“石哥”没法比,“昨天你跟宜安少爷在门口说话,大爷知道了。”
蒋屹顿了顿,用一种看叛徒的眼神看着他。
金石:“不是我主动要说的,是宜安少爷主动交代的。”
蒋屹转过脸,视线还看着他。
金石有点急:“大爷问起来,我不能骗他。”
“没说让你骗他。”蒋屹收回视线。
既然杜庭政发现了这件事,那为什么昨晚提都没提呢?
虽然他动作一如既往的凶,态度也恶劣至极,但是没有借题发挥,简直正常的不像他。
他有点怀疑:“杜宜安没事吧?”
“没什么事。”金石含糊道。
蒋屹又用那种无语的眼神看着他。
金石无奈道:“请了家教老师来,一直到明年六月高考,都不许他出门了。”
“不许出门?”蒋屹皱起眉,“这也太霸道了。”
金石习以为常,朝上摊了摊手。
蒋屹:“这根本不讲道理。”
他们一起进了餐厅的门,蒋屹还是忍不住道:“这是亲弟弟吗,不怕整叛逆了,或者整自闭了?”
“不是。”金石说,“能坐吗?”
“……当然能。”蒋屹心说一个直男,懂得还挺多。
他坐在椅子上,才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般,眉头都拧了起来:“什么,不是亲弟弟,同父异母??”
厨房依次端出来早餐,摆在蒋屹手边。
金石催促道:“趁热吃。”
蒋屹震惊地小声道:“这我有点理解了。不是,我还是不能理解。他要么把人打发远点,要么把人留在跟前对人好点,这么着算怎么回事?”
金石后悔极了。
他一个字都不该跟蒋屹说。
蒋屹好像看穿了他脑袋里怎么想的,安抚道:“你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报纸印发几十万份,新闻头条每天爆,也就是蒋屹那段时间在国外,没关注过罢了。
与这些相比,他更好奇一件事。
为什么杜庭政只惩戒了杜宜安,而没有惩戒他?
难道是因为昨夜他表现的太可怜了?
蒋屹看向金石。
金石:“我管不了那么多,只负责听令办事,把事办好。”
蒋屹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吃饭。
八点钟,邢心进门,手里提着文件夹。
俩人站在旁边跟门神一样,看得蒋屹吃不下饭。
金石等他放下勺子,才说:“大爷有一点东西要给你。”
他既然是听令办事的,蒋屹也就坐着没动。
邢心把文件夹里的合同一一取出来,摊开在他面前。
“洋房在小桑林,距离学校近,上下班很方便。”金石把接过邢心递过来的钥匙,放在桌上,“钥匙两把,你一把,大爷一把,房子已经过户到你名下。”
邢心翻开房本封皮,给他看里面的人名。
金石确定他看到了,继续说:“车是沃尔沃s90,灰色,两把钥匙,你一把,配给司机一把。不是豪车,可以上下班使用。”
邢心给他看了一眼行驶证,放进文件袋里。
金石点了一下桌子上整齐摆着的两张卡其中的一张:“这里面有一些存款,密码六个零,可以随时去银行更改。按照大爷要求,从本月开始,每个月会往里打十万,一年一百二十万。”
蒋屹皱了皱眉。
金石又按着另外一张卡,道:“信用卡,买东西用,不设上限,密码和储蓄卡相同。如果单笔超过银行当日私人最高交易限额,会触发警报。”
蒋屹深吸一口,看向金石:“什么意思?”
金石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邢心从手提袋里拿出两个方形的盒子来,打开摆在蒋屹眼前。
“两块表,”金石说,“运动和商务各一块,就不一一介绍了。”
蒋屹看着价值不菲的手表,又问了一遍:“什么意思?”
邢心把手表收好,放回礼盒内,打开钢笔的盖子,放在蒋屹手边。
金石提醒道:“签字。”
蒋屹低头看了一眼内容,是一些过户手续和代办委托证明。
他没碰钢笔,金石等了片刻,说:“签字呀,蒋教授,都是大爷送的。”
蒋屹可以为此安上一百种解释,无非是资本家人吃人的把戏。
杜庭政要包养他,把他当成一个小玩意儿,看着他强颜欢笑无力反抗,或者想金屋藏娇,就像豢养一只夜夜啼鸣的黄莺,每天绕着他一个人飞。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渣最喜欢强扭瓜藤。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蒋屹站起身:“我不签会怎么样?”
“为什么不签?”金石不明白,“任何人送礼物,老师都不能收吗,影响不好?”
这是什么脑回路。
蒋屹叹了口气,不想跟他掰扯了。
“之前给别人送,别人都会签字吗?”他问,“是不是都高高兴兴地收了。”
金石想了想:“小桑林那个洋房很好的,夏凉冬暖,还有壁炉。一般人收到的话,都会高兴的。”
蒋屹点点头。
他转身向外走,金石朝着他的背影喊:“还没有签字呢,签了再去上班吧!”
蒋屹不语,推开餐厅的门。
门外站着正要进来吃饭的杜庭政。
蒋屹退了一步,绕过他,冷着脸往外走。
金石匆匆过来,对门边的杜庭政道:“蒋教授没收房子和车,卡也没收。”
他看了一眼邢心手里的手提袋,补充道:“手表也没收。”
蒋屹已经出了餐厅的门,拐进了大厅里,背影一转,看不到了。
杜庭政看着金石。
金石摆手退了一步冤枉道:“我把几样东西简单说了一下,他问什么意思,我就说是您送的,他什么也没说,起身走了。”
杜庭政脸色不虞,坐在餐桌旁。
厨房里重新端出早餐,横纵摆列整齐,将筷子和早茶放在他手边。
很快,蒋屹去而复返,站在餐厅门边看向杜庭政。
“车准备了吗?”他脸色微微板着,一副不想多待一秒钟的模样,“没准备的话,我打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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