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壁橱里的泡面拿出来,换成了山药、茯苓、小米、红枣、薏米和白扁豆。
*
于清溏被中药和饭菜的混合香气叫醒了,胃不疼了,肚子就开始抗议。
徐柏樟把饭端进房间。
熬烂的米粥,还有三个清淡素菜,色泽不错,味道看着也不赖,却远没有中午的丰盛。
徐柏樟猜中了他的想法,“你现在只能吃这个。”
“我知道,这个也好吃。”于清溏迫不及待端碗。
“别急,烫。”徐柏樟把碗接过来,舀了半勺,吹温了送到他嘴边,“喝吧。”
淡淡米香,混着青菜的味道,有种过日子的感觉。
于清溏被碗粥搞得乱蓬蓬的,他接过来,“我自己可以,一起吃吧。”
两双筷子两只碗,在这间几平米的卧室。
于清溏搬来一年多,徐柏樟是除他以外,唯一进这间卧室的人。
遇到徐柏樟之前,于清溏做过最坏的打算,他会独自吃一辈子速食米饭和泡面。
晚饭结束,徐柏樟去刷碗。
妈妈打来电话,“你好点了吗?”
于清溏:“我没事啊。”
“还装傻,我给小徐打过电话了。”
“哦。”于清溏心里嘀咕,什么时候把电话都留了。
“事先说明,小徐可没告状。你们走之前我就发现不对了,外加小徐也着急回去,我就知道准是你不舒服了。”
“小溏,你别嫌妈唠叨。胃是靠养的,你总这样不行。你工作忙我理解,但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于清溏:“妈,我知道。柏樟正给我熬药呢,这次肯定好好养。”
“唉,多亏有小徐,这孩子不光对你上心,对我和你爸也没得说。你睡觉那会儿,给我拿药揉腰又给你爸按肩膀,也不说累,就这么实打实折腾了一下午。”
于清溏胸腔里暖得要命,徐柏樟的好,永远比他以为的还要好。
于妈妈又说:“我刚才去楼下遛弯,和小王她们聊起天才知道小徐有多厉害。”
“您怎么又跟王阿姨聊上了?”
这位王阿姨住在父母家楼上,和妈妈同年退休,共同话题不少,起初关系不错,常相伴遛弯。
后来妈妈看不上王阿姨的作风,逐渐少了来往。据说这位王阿姨喜欢传谣言碎语,见不得别人好,还捏造事实。
于妈妈气哄哄的,“你当我愿意和她聊啊,我是遛弯路过,见他们聊小徐呢,过去听了几句。”
“小王说她找黄牛挂小徐的号,结果号没挂上,还被骗了二百块钱。她气不过破口大骂,那声音大的,隔好几栋楼都能听到。”
“我还好心安慰了她,后来就随口说了两句。我说徐医生确实很厉害,之前我腰疼了好几天也没好全,他给我配了副药贴上,又揉了二十来分钟立马好了。”
于清溏:“……”
虽然还没听完,但总感觉事情的发展不太对。
“后来你猜怎么着?他们都说我吹牛,说啥徐医生那么忙,号脉都排不上,根本不给人揉腰。”
省医院有专门的针灸按摩科,像徐柏樟这种职位的主任,并不会负责这些。
“我哪知道小徐不给别人揉啊!”于妈妈越说越委屈,“但我也没骗人,小徐就是给我揉了,给你爸也揉了。”
于清溏哭笑不得,“您照实说不就行了。”
“那哪行,不能给你俩添麻烦。”
于清溏虽不是艺人明星,但频繁出现在电视上,也算家喻户晓。搬家前,老邻居经常上门找于清溏,想托他的关系把自家孩子送进省台,给于清溏带来不少麻烦。
搬了家,二老不谋而合,矢口不提儿子是于清溏的事。
于清溏:“您消消气,不喜欢王阿姨,以后少接触就是了。”
“今天也怨我,实在是没忍住,就过去夸了两句。但我真没想到小徐的号那么难挂,我看他年轻,都没往那方面想。”
不要说妈妈了,连于清溏也没想到。
“小溏啊,碰到个这么优秀、又对你这么上心的人,你可得好好珍惜。”
于清溏:“嗯,我知道。”
“知道就早点考虑结婚的事,这么好的人,你还等什么呢?”
于清溏:“我们相处也不长,我想再熟悉熟悉。”
结婚也不是他说了算,认识还不到一个星期,突然提这事,他不确定徐柏樟能不能接受。
“就你俩那黏糊劲儿,跟结婚有什么区别,还想熟悉啥?”
于清溏:“……”
演得太像也会困扰。
“行了,妈就是转达我和你爸的想法,结婚是你们的事,你们自己定。”
“嗯,谢谢妈。”
挂了电话,于清溏点开浏览器搜索“徐柏樟”。
从网上查到的消息,远比从妈妈那里听到的还“夸张”,徐柏樟不仅仅是厉害,而是厉害到了这个领域的顶尖。
透过门框,于清溏去看他的侧脸。
炉灶关了火,房间里弥散着草药气味,徐柏樟正把药倒进瓷碗,用筷子尖一点点挑去碗边的药渣。
徐柏樟转身,于清溏按掉手机,收进被子里。
他接下药碗,说了声谢谢,又问:“苦不苦?”
徐柏樟:“不苦。”
于清溏:“这话只对小孩有用。”
徐柏樟扬了下巴,示意他尝一口。
药汤顺着舌尖滑下,清淡的草药润过喉咙,药不甜,但也真的不太苦,打破了于清溏对中药的固有看法。
徐柏樟专门用了些味道较淡的药材,顺便搭配了甘味花草。调胃是个漫长的过程,刚开始就难喝了,怕他打退堂鼓。
徐柏樟说:“每天早晚各一次,明天早上那副在冰箱,微波炉热一分钟喝。”
“嗯。”于清溏想到了后面几天,“这个药放水里煮就行吗?加多少水?熬多久?”
“我会亲自熬,熬完送过来。”
“太麻烦了,我自己可以。”
徐柏樟郑重其事,“清溏,你不需要跟我客气,这并不麻烦。”
于清溏仿佛打翻了蜜罐,心里黏黏糊糊又乱七八糟,“嗯,但还是谢谢。”
徐柏樟:“储物柜里的泡面,还有冰箱里的速食米饭我都收走了。近期不要吃,以后也尽量少吃。咖啡暂时不能喝,我换成了牛奶,微波加四十秒再喝,近半个月禁食生冷食物。”
“还有,橙子性寒,你气血很虚,胃太弱了,最近也不要吃。”
“能留两个吗?”于清溏抓紧了被边,“我吃惯了。”
“改吃苹果,健脾和胃助消化。”
“可是……”于清溏的表情很不自然,“我、橙子不吃很难受,真的。”
徐柏樟察觉到他的反应,没细问,但心软了,“蒸来吃,每天不超过一个。”
于清溏松了口气,点点头。
徐柏樟继续嘱咐:“储物柜里放了些祛湿健脾的谷物,我已经按照比例配好了,按天分装在食品袋里,早晚熬来喝。”
于清溏的心平静不了,“我不常开火,要不你还是拿回去吧。我以后都在单位吃,食堂三餐都有,也挺丰富的。”
“外面的饭菜高油高盐,你现在的胃非常脆弱。”徐柏樟顿了几秒,“不介意的话,我每天做完给你送过来。”
“柏樟,你真不用这样,不用对我这么好。”好到让于清溏怀疑这不是现实,而是童话。
“我对我男朋友好有问题吗?”
于清溏无法辩驳。
“就这么定了。”徐柏樟接过空碗,“你早点睡,我先走了。”
于清溏:“等一下。”
徐柏樟转过身,等他说。
于清溏握紧拳,拇指在食指关节压出横纹,“我想知道,你对婚姻的看法。”
徐柏樟没有想多久,声音低沉且有力,“和一个人,过一辈子。”
冲动像是一阵飓风,硬生生地卷入躁动的思绪里。
于清溏能听到心脏在泵血收缩,他松了拳头,和不远处的男人对视。
“柏樟,你能和我结婚吗?”
第09章 婚戒
于清溏像个不过脑子的愣头青,仗着腹腔里的那团火,话就这么说了。
至少结果是好的,没换来不知所措,也没收到婉言拒绝。有点像小朋友过玩家家,一辈子就这样互相交付了。
当晚,要走的人没有离开,以未婚夫的身份留在了这里。
第二天早上,于清溏看着叠得整齐的被子摆在沙发角,开始自我检讨。都是未婚夫了还让他睡沙发,好像有点残忍。
房子虽为两居室,但另一间是书房,只在卧室有张双人床。客厅是很窄的沙发,徐柏樟个高腿长,在这里躺一夜肯定不好受。
其实他并不介意婚前同睡一张床。
手机里收到条微信。
徐柏樟:「起来没有?」
「嗯。腰疼不疼?昨晚辛苦你了。」
消息发出去,于清溏反应过来不对劲,他正要撤回重发,那边先给了回复。
徐柏樟:「不疼,沙发很软,不辛苦。」
于清溏自嘲,是自己思想不健康,人家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徐柏樟:「早饭在微波炉里,热了再吃,饭后半小时喝药。/微笑」
「遵命。/俏皮」
于清溏把眼镜和袖箍的照片拍给他。
「【图】这个落在我这儿了。我上午没事,要给你送过去吗?」
徐柏樟:「不用,我下班过去拿。要出诊了,等会儿说。」
没几秒,徐柏樟的消息又传进来。
徐柏樟:「下午有事吗?」
「没事。今天休息,有安排?」
徐柏樟:「去买婚戒吧。」
消息过去了好几分钟,于清溏的眼神还停留在那两个字上,恍恍惚惚的。
徐医生比他会多了。
放下手机,于清溏把眼镜和袖箍收好。他捏着袖箍边抻了两下,松紧带款式,弹性不错,如果用它绑……
“轰”的一下,于清溏的耳根涌起层热浪。他压压鼻梁,把袖箍收进抽屉。
我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可袖箍不拿就算了,他不戴眼镜不会看……?
于清溏把镜片靠近眼睛。
没有度数,是平光镜。
*
吃过午饭,两个人来到市中心的一家婚戒门店,琳琅满目的款式挑花了眼。
徐柏樟问他:“喜欢带钻石的吗?”
男款戒指虽不像女款花纹种类繁多,但在戒指圈上镶小碎钻的也不少,还有在内侧镶钻或宝石的款式。
“不了吧,日常戴着,太繁琐了不方便。”于清溏反问:“你说呢?”
徐柏樟:“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个人往素戒专区走。
这里的款式依旧不少,于清溏问:“咱们要黄金的还是白金的?”
徐柏樟:“你觉得?”
于清溏:“从保值角度来说,黄金也许更合适?”
徐柏樟:“从金属活动性顺序来说,金也比铂更稳定。”
彼此相视一笑,范围缩减到了最小。
不镶珠宝钻石,素戒,黄金。
于清溏:“我觉得这个……”
徐柏樟:“你看这款……”
两个人指向了同一款对戒。
细磨砂款式,没有花纹,简单的圆环,精致素雅。
导购走过来,“二位先生真有眼光,这款是知名设计师出品。”
徐柏樟说:“喜欢吗?”
于清溏笑着点头。
导购双手交叠于身前,“请问二位戴多大号的戒指呢?”
两个人都没配戴戒指的经历。
“没关系,我给您拿合适的。”导购又问:“二位是情侣还是准备结婚?”
恋爱戴中指,结婚就要戴无名指了,码数多少有区别。
徐柏樟:“结婚。”
导购:“好的,请稍等。”
没两分钟,导购托着相同款式不同码数的戒指过来。
他先拿了枚小号的圈,站在于清溏面前,“先生的手指细长,这个号应该就行。”
导购戴着黑色莱卡手套,右手捏着戒环,伸出了左手,“先生,我帮您戴上。”
于清溏的手还没伸,就被徐柏樟抢了先,“我来吧。”
导购心领神会,把戒指送到徐柏樟手上。
掌心被人托住,冰凉的戒指环从指尖缓慢套入,擦过了关节和血管,恰到好处地卡在无名末端。
头顶打着暖色射灯,戒指表面泛着磨砂质地的光泽。
明明是很简单的动作,但于清溏紧张了,这种感觉让他想到了求婚。
徐柏樟没松开,持续磨着他的无名指。金属是凉的,但指腹烫得火热。
如果这种触碰算牵手的话,今天就是他们第一次牵手。
徐柏樟盯着于清溏的手,哑光的戒圈上仿佛生出了文字,密密麻麻都是他的名字。戒指是他戴的,那么戴戒指的人也该属于他。
他恢复理智,平静地说:“很好看。”
于清溏点头,是很好看,非常喜欢。
导购说:“先生要试试大半码的吗?如果担心将来会胖,可以选择大号,我们免费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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