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溏苦笑,怎么可能不查。
“那个你也知道,目前不公开审理。而且我打听到消息,徐昊非常不配合,警方的调查进度很难。”
于清溏把资料收走,“交给我,我去试试。”
“哦,还有。”柳思妍手机滑出张照片递过来,“这个人你认识吗?”
照片上是位成年男性,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狭长的单眼皮,戴套头耳机,并没有特别之处。
“他叫张家明,可能和地下赌.场有关。”
于清溏摇头,确定和此人没有交集。
“他是个游戏主播,混二次元圈,也在D站直播。”柳思妍回忆了半秒,“网名叫萨尼。”
当晚回家,于清溏闷在书房,桌上摆满资料方案。
这个叫徐昊的男孩,家住阳城周边的玉龙村,父母早亡,家中只有一位年迈的奶奶。
于清溏尝试给村委会打电话,对方刚听闻来历,毫不留情、分秒挂断。
这种反馈于清溏不意外,他提前调查过,玉龙村的人非常团结且排外,有极强的村内荣辱感。
徐昊做了不光彩的事,给全村蒙羞,他们不愿提及,也拒绝采访。
柳思妍和同事去过两次,包括其他频道的记者也曾试图采访,均被挡在门外,连村口都进不去。
敲门声打断了于清溏的思路,徐柏樟站在门口,“还不睡?”
“工作没完成。”于清溏靠向椅背,捏捏鼻梁。
徐柏樟走进来,把热好的牛奶放在桌上,“遇到麻烦了?”
“想咨询徐医生,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老乡们以最快的速度接受我?”
徐柏樟:“什么意思?”
于清溏把方案资料递给他,“新栏目,我和思妍想采访一位婆婆,但婆婆的人还没见到,村长就给了我们个下马威。”
“徐翠玲?”徐柏樟挑眉。
于清溏看了眼的婆婆资料,“嗯,对。”
“你挺会给自己找麻烦的。”徐柏樟随手翻了几页方案稿,“她是玉龙村脾气最犟的老太太。”
“我没得选,就算她再犟我也……”于清溏收了音,琢磨徐柏樟话的含义。
又回想起几个关键字。
徐柏樟,徐昊,徐翠玲。
没等他问,徐柏樟收好资料,“小昊那孩子骨子里不坏,他去偷还有赌,肯定有隐情。”
资料中没这么详细的东西,于清溏心脏扑通扑通的。
徐柏樟:“婆婆就住我家后面。”
于清溏如释重负,眼睛亮了,“所以……”
徐柏樟替他说:“需要帮忙吗?”
于清溏:“太需要了。”
周末,吃过午饭,于清塘在徐柏樟的陪同下,驱车前往玉龙村。
有徐柏樟这层关系,进入村子轻而易举。但初次见面,于清溏是以徐柏樟爱人的身份来的。
徐柏樟驾车,透过倒车镜看后排的大包小包,“东西带得太多了。”
“第一次探亲,少了容易落闲话,万一老乡们嫌我不懂事,岂不是给我先生丢人了。”
徐柏樟:“不会的,他们能看到你已经很高兴了。”
“你这么说我更紧张了,电视上有包装滤镜。”
“滤镜下的你,比电视上还好。”
于清溏笑了:“你这个话术,让我怀疑是商业吹捧。”
“我是陈述事实。”
三个小时左右,车停在大片麦地前。于清溏终于理解,徐柏樟所谓东西带太多的意思。
最原始的村落,没有硬化路面,狭窄冗长的麦田和黄土路远远望不到头。
于清溏记得资料上提过,玉龙村的经济条件很不错,应该不至于。
徐柏樟猜到了他的想法,“年轻人在城里工作,肯留在这里的,除了儿童就是中老年。他们从小在村里长大,喜欢这种自然状态。”
但路面崎岖狭窄,车进不去,只能步行。
于清溏:“走到村口大概多久?
徐柏樟:“半个小时。”
于清溏惦记着满当当的礼物。
徐柏樟:“想拿就拿上吧,中途遇见老乡会帮忙。”
深秋的村庄,倚山而建的村落,两边有水泊的蜿蜒田道,麦子长得半人高,两个人一前一后往里走。
于清溏在城市长大,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到农村。
清新的空气和鸟语花香总能放松心情,路过麦田和房檐,依山傍水、袅袅炊烟。
穿过一人高的玉米杆,清澈的河边,三五个孩子赤着脚捉虾,抬头就看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的徐柏樟。
小男孩眼睛圆溜溜的,“哇!二叔回来啦!”
听到声音,所有孩子跟放学似的飞奔过来,“二叔,你终于回来啦!”
小朋友撒了欢,在河边大喊大叫。
“二叔回来啦!”
“二叔终于回来啦!”
徐柏樟笑着招呼他们,“过来拿东西。”
七八个孩子蜂拥而至,像刚学会飞的小麻雀,挣着挤着往前凑。
“叔,这都啥啊。”
“这次咋这么多?”
徐柏樟轻轻托过身后的于清溏,“有人给你们带了礼物。”
半大的孩子探出脑袋,“叔,这人谁呀?”
“瞅着眼熟。”
“我在电视上见过他!”
于清溏挥挥手,“你们好呀,我是……”
心急的小小麻雀抢了话,“婶子!你是婶子!”
“是二叔的媳妇儿。”
“二婶也来啦!”
“二叔娶媳妇儿啦!”
“俺娘说啦,二叔娶了个男媳妇儿,还不给俺们看。”
“别乱叫,没大没小的。”徐柏樟呵斥,“叫于叔叔。”
经不住警告,小麻雀们瞬间老实,站成一排,低下头、背着手,老老实实喊,“于叔叔。”
于清溏拍拍他们的头,从包里翻糖塞给孩子们吃。
徐柏樟指挥他们把东西拎去村委会,不要乱跑,中途不许私自拆开。
孩子们含着糖,乖乖点头,抱着大包小包,跑得嗖嗖快。
于清溏温柔埋怨,“都吓到孩子了,好凶。”
“怕惹你不高兴。”
“我哪有那么小气。”于清溏说:“叫什么都可以,我不介意的。”
于清溏远远看抱大包小包、赤脚往村口跑的孩子们,“他们会不会受伤?”
“没事,从小就这样。”
于清溏惊讶,“从小光着脚?”
“嗯,村里的孩子们没城里那么精致,都是这么玩大的。”
两个人继续往村口走,沿路遇到些村民,见徐柏樟来了,都会停下手中的农活,热情打招呼。眼神在于清溏的身上来回转,笑容怎么都落不下来。
前面到达一段泥泞小路,于清溏停下脚,看看崭新的运动鞋,好像有点麻烦。
徐柏樟脱掉鞋袜,把长裤挽到小腿。
于清溏跟着照做,他刚弯下身,就被徐柏樟拦住,“天凉,你不用脱。”
可于清溏也不想弄脏鞋。
徐柏樟把双肩包背到身前,稍微弓腰,背对他勾手,“我背你。”
两个人穿相同款式的运动装,是上周逛商场时买的。
于清溏的胸口压在徐柏樟背上,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有人背他。小时候就算是发着高烧,也要坚持独立走到医院。
那会儿他很要强,事事都要挣第一,在于清溏的概念里,被人背也是一种服软。
结婚之后,好像彻底被惯坏了。
徐柏樟是那种韧感很强的身材,后背肌肉紧实,胸膛压在上面也不硌。
于清溏左臂自然下垂,右臂环着脖子,搭在徐柏樟左侧肩膀。
脚下的黄土泥泞不堪,徐柏樟每次抬起下落,身体都要摆一下,于清溏也跟着晃动。
他顺手蹭掉徐柏樟额角的汗,“累不累?”
“不累。”徐柏樟步伐稳健,“最多的一次,我一天背了一百多吨水泥。”
于清溏粗略计算,有两千多袋,“背那个干什么?”
徐柏樟:“赚钱,想多赚点。”
于清溏:“什么时候的事?”
“高考结束,想赚钱读书。”
当年,乡亲们得知他考上了县状元,全村为他凑学费。可那会儿玉龙村太穷了,六千块钱对他们来说是天文数字。
徐柏樟说:“我以前内向,不爱说话,包工头看我傻还坑了我。”
其他人背二千袋能挣三百,可他背了两千多袋,拿到手的只有一百五。
为了凑够学费,在那个平均温度超过三十五度的暑期,徐柏樟干了比别人多两倍的工作。
于清溏收紧手臂,“他现在哪个工地?把他信息给我,我要曝光他。”
徐柏樟拍拍他的小臂,“消消气,他早被抓了,就是你们省台报道的。”
于清溏的手松下来,“这种人,我们新闻媒体发现一个曝光一个。”
“嗯,多亏了你们。”
于清溏的手再次收紧,心口有细针在扎,“柏樟,我对你了解太少了。”
“你还有很多时间了解。”
“但你并不愿意告诉我,包括你的家乡、你的童年,如果不是今天过来,我可能永远不知道。”
徐柏樟:“我怕你不喜欢。”
于清溏:“你这么好,你的家乡也这么好,有什么不喜欢的?”
徐柏樟勾紧他的腿,掌心是热的,“我知道了,以后常带你来。”
“嗯。”于清溏把脸压下来,鼻尖和嘴唇轻轻擦他的后颈。
徐柏樟身子微抖,脉搏无规律收缩,“清溏,你在报复我吗?”
“这种程度,算什么报复。”
可对徐柏樟来说,已经到了步伐不稳,心跳加速的程度。
于清溏的“折磨”并没有结束。
他拨开衣领,再次压下,躲到徐柏樟耳根喷气,“至少这样,才算报复……”
似曾相识的情景,但身份互换。于清溏用了等量的力度,舔过了徐柏樟的后颈。
报复轻而易举,但结局弄巧成拙。
两人一上一下跌进麦地,像两个狼狈的毛孩子。幸亏徐柏樟有意识偏移身体,否则他们会变成泥泞的毛孩。
麦田做了缓冲,双方并未受伤。于清溏全程趴在他背上,衣服也没沾多少土。
于清溏捻去徐柏樟头顶的麦穗,禁不住笑他,“反应也太大了。”
徐柏樟的脸像沸水烧开,人也委屈上了,“饶过我。”
于清溏说:“暂时饶过。”
徐柏樟背上他,继续往里走。快到村口时,大老远又听到了孩子们的呼喊。
“背媳妇儿啦!背媳妇儿啦!”
“二叔背媳妇儿回家啦!”
“瞧一瞧,看一看呐!”
“二叔背上媳妇儿啦!”
于清溏在他背上张望,“好大的嗓门,吓我一跳。”
徐柏樟说:“别介意,村子里的习俗,他们是好意。”
在玉龙村,结婚时有个习俗,新郎要背着自己的爱人,赤着脚从村头走到村委,预示着“一对夫夫一双人,一生同走一条路”。
为表达祝福,路过的乡亲们会在旁边喊,声音越大,代表祝福越强烈,两个人的感情就会越和睦幸福。
于清溏抱紧脖子,隔着后背听他的心跳,“谢谢孩子们的祝福。”
我很幸福。
穿过泥泞的道路,徐柏樟把人放下来,自己去河边冲脚。
又走了五分钟,终于到达村口。
村落是人类群居的典型体现,村里出了一个有出息的人,全村人脸上有光。
于清溏身边围满叔叔婶婶,还有带着小马达疯跑疯跳的孩子们,年三十都没这么热闹过。
徐柏樟依次介绍亲戚。
三姑,二舅,四娘,舅爷,七婶,五哥,六嫂,还有各种小辈们一个接着一个。
村子里九成以上的人都姓徐,各家之间多少都沾点亲戚关系。
于清溏头一次觉得,他记忆力派上了比背新闻稿还实在的用处。
19/82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