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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Mia感觉他酝酿的情绪都被宋小海打破了,忍不住白了他一眼:“你想得美,我追上乔,你也追不上大美人儿。”
  “是的,”宋小海没有否认,嬉皮笑脸地说了实话,“很正常,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们输在了起跑线上,Mia,你不知道他们是怎么长大的,如果你看到过,会像我一样,早早地放弃他。”
 
 
第九十六章 得寸进尺
  乔横林终于睡了,合上眼睛,蜷在季鹤的腿上,被温暖的手心捧住侧脸,疲累且安静地睡着了,在他们再次相见的第一夜,甚至没有离开机场,只是在座椅上互相依着。
  季鹤无比小心地用浸湿的丝巾替他擦掉眉眼和指缝里的热汗,试探他有没有受惊发热,实在太困时,会用另只胳膊揽住乔横林的身侧,然后才将后脑勺轻轻碰到座椅靠背的边缘。
  聒噪的广播声将他们催醒,季鹤立刻带乔横林回到他想回的家,那是两个人都很久没有见到过的小浦书店。
  桂花树的斜枝长得又高又偏,掩映了门口的招牌,远远望去时,乔横林心惊胆战了一下,直到卷闸门被拉开时发出熟悉的嘎吱声,他才安心地明白,原来这里还在。
  书店跟离开时没什么变化,地板和茶几上都是灰扑扑的,一踩一个印子,乔横林很兴奋地脚跟并拢,脚尖岔开,给季鹤看他踩出的心形。
  季鹤被荡起的灰弄得鼻子痒痒的,连声咳嗽起来。
  乔横林立刻拢住了笑,他开始小心翼翼地走路,然后拿湿毛巾打扫任何有灰的地方,撅着屁股擦了六遍的地板锃亮有光,茶几落地的四个角也被翻向天花板,细细打磨了一番。
  因为热水器太久没用,故障了,乔横林一遍一遍地烧开热水,灌入擦洗消毒过的浴缸。
  “这里不会有小鸭子溺亡,我会站在门口陪你,我数一你数二,如果你不回应我,我就会立刻冲进去。”
  乔横林认真地说,在他转身后,季鹤反手扣住了他的指尖,然后赤脚迈进浴缸,缓缓坐了下去。
  他没有让乔横林离开,乔横林揣着他的信任也没敢回头去看,他直挺挺地面对着浴室的门站好。
  但季鹤也许不知道,他是在假装绅士,他眼前有一扇会反光的玻璃门,映出的削薄的裸背和后颈,能看得一清二楚。
  乔横林不断伸出手掌,擦掉逐渐掩上门窗的雾气。
  “我真的没有偷看。”
  他在季鹤套上睡衣时信誓旦旦地保证,好像是表明他十分靠谱,下次还可以找他这么做。
  卧室里两张床合并成一张,但实际入睡时,乔横林仍然将季鹤挤到了墙角,他不愿意给季鹤讲他在国外的故事,却缠着季鹤要听他离开后发生的一切事情。
  季鹤告诉他,他原本是为了上大学抛弃掉乔横林的,但因为嫌国外太远,就在国内上,又嫌课程太辛苦,所以三天打渔两天晒网,把资助的老板惹火了,于是撤掉了投资。
  季鹤向乔横林道歉,坦白他犯了错误,但他已经意识到不对,所以急忙想将人找回来,可是上天还是替乔横林惩罚他摔了一跤,摔伤了手,要被悉心照顾才能疗愈。
  “可是我没有要它替我惩罚你。”
  乔横林缩起身子,他握住季鹤的右手,拨弄受绷带束缚而不够灵巧的指头。
  “你撒谎了,我知道,”乔横林在枕头上晃了下脑袋,没有对上季鹤的视线,自以为聪明不得了地说,“我知道你当时爱上他了,但是发现他不怎么样,所以你总是想我。”
  季鹤眉眼低落,他听着乔横林带有埋怨的语气,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真的不知道到底为了前程还是为了爱将乔横林抛弃,哪一个更不能被他接受。
  “我不怪你,”乔横林很小声却很大方地告诉季鹤,“真的,我原谅你爱过别人。”
  “你现在知道我才是最好的了吗,”乔横林揪住季鹤胸前的布料,“你现在可以尝试爱爱我吗?”
  乔横林不敢看季鹤的表情,他知道或许季鹤没那么容易接受自己,他应该循序渐进,应该用行动付出上五年十年,然后再向最好的季鹤求爱。
  可是他等不及了,竟然在这番大胆的表白后又多加强调。
  “是不会跟别人结婚的爱。”
  “是可以躺在一场床上睡觉的爱。”
  季鹤承诺他不会跟别人结婚,然后说:“我们现在已经躺在一张床上了。我们从小就躺在一张床上。”
  乔横林发怔地看着季鹤的眼睛,他觉得不够满足,非要跃进,到了得寸进尺的一步。
  “是必须互相亲吻的爱。”
  “必须?”
  季鹤轻声反问,乔横林意识到自己的急功近利,难道季鹤不亲他,他就不爱季鹤了吗,于是他快要做出让步时,眼皮却紧了紧,收到了一个蜻蜓点水般轻重的碰碰。
  乔横林想追问什么,但季鹤立刻翻身,面对着白花花的墙皮,立刻要睡了,困到怎么摇都睁不开眼。
  于是乔横林很仔细地亲了亲季鹤垂在腰侧的手指头。
  “他对我说,爱才会甘愿牺牲,可只要我牺牲爱,你就能过得特别好,”乔横林关了小灯,躺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然后侧身看着身旁加深的阴影,“我想我是爱你的,但我真的牺牲不了太长时间,这也不代表我不爱你,那是因为我很自私,我对你,是自私的爱,是很、卑劣的爱。”
  “但你不能拒绝我,我看过你推荐的小说,上面说出轨的人要卑微一点,”乔横林又开始用不恰当的词语了,尽管他以为季鹤没有在听,但仍然紧张地补充道,“你只需要卑微一点点就可以,到不嫌弃我的程度就可以。”
  乔横林一个人自说自话,又好像心满意足地躺平,双手合在小腹上,一侧的手肘故意触碰到季鹤的腰部。
  “我什么时候给你推荐这种小说了?”
  睡着的季鹤突然出声,吓了人一跳,乔横林局促地用被子掩埋自己,小声辩驳:“就是有——”
  可是他不记得名字了,所以拿不出证据,因为平时也不大爱学习,说出来的话更加没有说服力。
  “之前让你看的小说,你都还没有读过。”季鹤没有回头,枕着枕头慢吞吞地说。
  “谁说我没有读过。”
  乔横林小声嘟囔一句。
  他们回来的第二天深夜,那辆熟悉的车仍然蛮横地别在巷口,这次檀景执是受邀而来,是季鹤请他到书店的门口来,那时候的天气仍然很凉,但季鹤却没有邀请他进屋,而是将人阻拦到了台阶之下。
  乔横林应当在卧室睡着,于是季鹤要求对方说话的声音必须不超过风声。
  “你说的对,他是位雅人,”季鹤邀请檀来的原因很简单,他将缺了宝石翎羽的凤冠捧给檀景执,“替我还给他吧。”
  “残缺的。”檀景执出声,含了疑问的声调。
  季鹤低眉,淡然地笑了笑,他立得板正,脊梁和后颈不卑不亢地挺着:“我知道你留着那根翎羽,拿上这两样东西,他会见你。”
  “你用什么跟他交易?”
  檀景执语气一顿,这次是真的有所疑问,他做了万般保险,高官不会碰季鹤一根指头,纵然如此,他的方式既强硬又羞辱人,做绝了路,再没合作的机会。
  “你。”
  季鹤说,解了檀景执的困惑,“你的项目,我背了一半给他,他很感兴趣,但要你道歉让利,具体几个百分点需要再洽谈。”
  “看来,你对我的书房琢磨得很彻底。”
  檀手里掐了支烟,没有点,只放在指尖搓磨着,他没有在意季鹤窃取机密的行为,欣赏地挑了眉。
  季鹤不太喜欢他的表情,“你需要知道,我不止背了这些而已。从于恒告诉我,你不让别人接近二楼开始,我就拓了你的指纹。”
  感受到言语间的毫不掩饰的威胁,檀景执脸色也没有变化。
  “有什么用呢,”檀景执掐断烟,揉碎的烟草团在掌心,“你以为人在无法拒绝的利益面前还会记得自己的雅趣?”
  “我知道,你们生意官场上的人总是和光同尘,”季鹤嗤之以鼻,“可你不知道的是,你带我上的餐桌,那些表面恭敬,背地里恨不得把你分而食之的伙伴?私下里,很多都给我递过名片,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如果我提见面,他们应该肯听我讲几句话。”
  “你变了,因为找回了他。”
  檀景执望着眼前不懂得收敛尖牙利爪的美人儿,突然明白季鹤从一开始就是这样,聪明不好惹,他能这么简单地拿捏到,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找准了关键,摸到了触碰不得的软肋。
  “于恒跟我说,你明明很有钱,却很喜欢养一些便宜的东西,因为觉得会更好养活,生命力更强。”
  季鹤淡淡地说着,翻开手心,里面躺了一根羽毛,那是他从檀景执别墅里唯一拿走的东西,属于曾经锁在金笼里的白胸翡翠。
  他往前递了下,示意让檀景执拿去,当檀景执的手刚刚触碰到羽毛根部时,季鹤反手将那片轻飘飘的羽毛甩向路边。
  “你信不信,它在这里,会比放在笼中生存得更久,”季鹤看着那片羽毛掉在花池的边缘,“像你这样生下来就一切漂亮的人,握紧手连沙子也不会漏出去,所以不懂得放手的道理。但凡有生命的物件,都不能也不堪像死物一样被摆布,你强逼,它只有死路一条。”
  檀景执沉默着,他不想明白所谓的道理,等了些许让人误以为他在思索反省的时间,他问季鹤,那个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这么多天,你用什么关系看待我们之间?”
  季鹤看向檀景执的眉眼,尽管听起来有些冷漠,但他仍然用认真而不容反驳的口吻告诉他。
  “鱼死网破。”
  檀景执笑了,他不情不愿地接受了这个答案,他知道,季鹤本来能说一些更加恶劣粗鄙的形容词,这样算他骨子里风度文雅,才留了情面。
  檀景执跟八面玲珑的生意人打交道惯了,自身也染上了习气,能装出好一派的内敛沉稳,但季鹤不能,无论他怎么说怎么做,跟檀相比,都显得幼稚和莽撞。
  所以季鹤并没有故作姿态,逞着这份不稳重,既威胁又讨要。
  他要檀景执债务两清、一笔勾销,要他不再打扰小浦书店的任何人,也要他放过帮自己逃跑的女仆。
  檀景执愿意答应,只唯独最后一条不行:“檀家做事的人,签三代的身契,她不能违约,放了你一个还不够,还要让她也出去宣扬我的秘密吗?”
  “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季鹤驳斥道。
  “季鹤,”檀景执低下眉眼,镜架从他的鼻梁下滑了一个短短的距离,这个角度显得脸部的阴影不再锋利,“你就是我的秘密。”
  季鹤的胁迫太过天真,从他被迫跟檀景执出入包厢起,除非一辈子咬紧檀景执,否则像他这样大放厥词,扬言有他的秘密,恐怕他这张网还没破,鱼就先死了。
  任何知道他存在的人,绝不应该有流出消息的机会。
  “你明白这是对你的保护,”檀景执也承诺,“我会给她合理且优渥的待遇。”
  说罢,檀景执抚掉肩上桂花树的落叶,他转身离开前,季鹤突然叫他:“你愿意放过我。”
  檀景执侧身回头,眼神渗出寒意:“老实说,我不愿意,但更不愿让你死。这已经是你最稳的底牌,大可不必找什么小孩子气的渠道手段。那场手术我找了最好的医生,分明不会出错,是你故意不配合,强行伤了手筋,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不是要跟他一起活吗,那便活着看吧,看看你的牺牲于他来说是不是自作多情。”
  分明是檀景执一贯的言辞风格,再剜心的话他也并非没有说过,季鹤无一不忍受下来,可今晚,季鹤站在书店门口的台阶下,竟陡然生出脾气。
  “不是自作多情!”
  季鹤失态地吼道,然后狠狠咬住下唇,浑身颤抖地站在原地。
  檀景执别在巷口的车没有立即发动,似乎被他这句话拌住了脚,但没停留多久,那扇车窗合上了。
  扬长而去的车,季鹤目送他的消失,窜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像鼓足的气球被扎了一针,含久的眼泪在激烈起伏的呼吸中砸下地。
  他立刻用手指擦掉,收拾好情绪才转身,又很快顿住脚步。
  最高的台阶上站着个头极高的影子,他本来是侧身藏在屋里的,但又破罐子破摔不准备隐藏了,就这么明晃晃地立在桂花树的隐蔽后,不知道默默站了多么久,很听话,没出声,直到听完最后一个字音。
  乔横林走下去,然后将季鹤抱上比自己更高的台阶,他又一次能仰视季鹤了,就像小时候一样,他力图攀高和超越的日思夜想在这一刻休止,将上位的姿态交还给他最喜欢的季鹤。
  乔横林轻轻抓住季鹤受伤的那只手,将侧脸放在他的掌心,像小狗一样哼唧着埋怨。
  “不是自作多情是什么呢?很会背成语的季鹤,你应该肯定地告诉他,我超爱你,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第九十七章 爱与幸福(完
  书店又收拾起来了,乔横林攒下的一些钱全部拿来买了二手的实木书柜,尽管现在还没有钱进到一大批的书,不过他们有很充足的时间,就算一天攒一本,也不算太慢。
  单独隔开的角落仍然摆放茶几和棋盘,还没有打出招牌,又有小老头晃悠悠地赶来,这里是只允许下围棋而不许下象棋的,因为书店的小主人不喜欢听吃掉对方象棋时磕碰的声音。
  就连下黑白棋都不许落得太大声,不然小主人的守卫者就会跳出来,丝毫不留情面地指责老头:“你的落子必须得更温柔一些。”
  有一天乔横林睡醒满头大汗,告诉季鹤季君给他托梦了,说骨灰放得太远,他都看不到别人对弈了。
  季鹤说他迷信,但很快的,擦拭得很干净的骨灰坛从柜台里的壁龛里移到了茶桌那堵墙前的柜子上。
  他反复测试,确保这是观棋的最佳视角,才假装不在意地告诉乔横林,今晚做梦可以告诉季君,他无理的心愿达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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