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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管家低头应声,叫人将季鹤抬下楼,车子在烟花盛放的道路上匆匆疾驰,檀景执孤单地坐在客厅里,他偏了偏头,看见窗外光怪陆离的焰火,眼皮又疲惫地闭合,紧随其后的,是一滴近乎透明的眼泪。
 
 
第八十七章 放过
  天亮之后,季鹤终于出现在别墅门口,押送他回来的人并不隶属檀景执,他跌跌撞撞地下了高官的车,身上崭新的衣衫因为腰背弯弓的行走而泛出褶皱。
  檀景执仓促地迎了上去,一把接住即将倒地的季鹤。
  季鹤腿脚发软,像被人抽了骨头,怎么都站不起来,直到完全跪在地上,才呜呜哭出声来。
  他怀里紧紧搂的东西,檀景执看清那刻,心脏骤然紧缩,那顶从不示人的孔雀凤冠,正躺在季鹤的怀里,被天大的委屈浸湿。
  那时候檀景执忽然意识到,季鹤,的确是绝无仅有的季鹤,不是因为跟自己有所纠缠,也从不需要谁强加情感,不受任何人的恩惠,也由不得别人牵累,他的羽毛生下来就高傲光洁,任何人只消看上一眼,就会因此折服,心甘情愿。
  日光倾泻而下,透过削薄的衣衫,檀景执看到自己昨晚留下的痕迹,那些连片的红肿经一夜的发酵,变成斑驳的青紫,在白皙到透明的皮肤上显得格外骇人。
  季鹤不再抵抗檀景执的摆弄,任凭他抱起自己,放进温度适宜的浴缸。
  季鹤闭上眼睛,咬住下唇忍受水流在伤口的折腾,檀景执没多做停留,从季鹤的身边离开,给他一个人独处的空间。
  大概是怕他再度昏迷,女佣接过那杯加了维生素冲剂的温水,替檀景执送到卧室里的浴室,看到靠着浴缸边缘的季鹤。
  他搂住自己的膝盖,将自己团成瘦小的一团,后背那层薄薄的布料被热水泡湿之后,身上的伤痕便掩饰不住地裸露在外。
  季鹤还没有说话,只听见女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低着头,看不到整张脸,然而下巴上的泪水几乎盈满了,大颗大颗地掉下去。
  “我没事。”
  季鹤哑着嗓子说,摇头时却又忍不住哽咽,茫然开口道:“我好想回家。”
  那位每日跟他聊天不足十分钟的女佣捂住脸,眼泪从她的指缝中流出,似乎能够共情季鹤悲伤到极致的情绪。
  “我帮你。”
  她说,然后扑到浴缸旁,双手拉住季鹤的手臂,万分焦急地说:“我帮你。”
  离开这件事季鹤策划了许久,但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冒险,甚至是在檀景执一个人待在二楼书房里的时候,女佣带季鹤穿过佣人的楼梯通道,那里的尽头停了辆每周来一次的冷链运输货车。
  “开车的阿叔吃回扣,我威胁他带你走,出了别墅区,他会把你留在中转站,那里离机场不远,你头也别回地跑掉吧。”
  女佣取下脖子上的丝巾,在季鹤的脖颈间缠了几圈,遮住他的脸:“到了机场,你告诉他们你的身份证丢了,开临时证明,到时候就能登机了。”
  “不,”季鹤拽住即将返回的女佣,“跟我一起走吧,檀景执不会放过你的,你不可以因为我——”
  “我可以,季鹤,”女佣轻轻咬字,第一次叫出季鹤的名字,她突然用手覆上额头,掀开平时厚重的刘海,然后挡住自己有伤疤的半张脸,“你还记得我吗?”
  季鹤大喘着气,他竭力屏住心神,将那张脸拼凑完整,记忆似乎裂开了小口,瞳孔猛然收缩。
  女佣看到他的反应,顿时泪如雨下。
  “季鹤,当时、当时只有你愿意替我说话,只有你帮我捡那些照片,”女孩儿泣不成声,“高中那年,我爸爸赌博,逼我去裸贷,可他拿了钱就跑了,留我跟妈妈两个人,有一天,她也像你一样,被打得遍体鳞伤,躺在浴缸里,我发现的时候,她身子都僵了……”
  “不、不,你跟我走,我会,”季鹤哽咽着请求,“我会像以前那样护着你,你别怕,我们一起离开!”
  “我不能走,”女孩儿哀伤地望着季鹤,“退学以后,我被高利贷的人卖到夜场,有一个有家室的顾客,他老婆发现了我,拿剪刀剪烂了我的脸。我甚至感到开心,因为再也没有人点我了,陪客的日子我熬得生不如死……是檀先生救了我,他原本不愿意要我的,可、可他知道我也在一高二十班上过学,就肯了。在你住进别墅后,我就突然明白,是因为你,他才留下我。”
  “我原本就打算去死的,”女孩儿擦掉眼泪,推开季鹤的手,将车门重重地堵好,“是你救了我,你是个好人,所以也应该得到善果。”
  车子缓缓开动,俯身在窗户上的季鹤看到站在通道口的女孩儿,冷风吹乱了她的刘海,那总是掩盖在阴影里面容,现在光明正大地微笑着,她动了动漂亮的嘴巴,口型是:
  “走吧,找到他。”
  等到车尾气散尽,日光偏转,感受不到暖意的女佣脊背一阵发麻,她转身返回时,骤然意识到一道目光,仰高头才看见,落地窗前面无表情的檀景执,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我不会罚你,你也不用着急寻死。”
  檀景执告诉女佣,在干净的窗户玻璃上碾灭烟段:“回去休息吧,过几天再回来。”
  他的口气很轻松,并没有因为季鹤的逃跑而生气,更没有迁怒帮忙策划的女佣,好像她俩是在闹什么离家出走的笑话。
  檀景执离开以后,女佣大汗淋漓地瘫坐在地上,她这时候还不懂得檀景执的话是什么意思,直到几天以后,冷冬数月都在策划逃跑的季鹤,料峭春寒的深夜,再次回到了原点。
  正如檀景执料想的一般,季鹤一定会回来,而且是马不停蹄地回来,因为那架飞机落地的城市,根本就没有他日思夜想的人。
  “他在哪里?告诉我,”季鹤拼尽全力攥住浑身烟气的檀景执,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究竟把他弄到什么地方了,说话啊,说啊!”
  檀景执眼底融有笑意,似乎为自己的预知而感到欣慰,他看着在自己身前如此发狂的季鹤,竟如往常般的语气,提出交易。
  “再为我弹一曲,我便告诉你,”檀景执抓住季鹤的左腕,轻声说,“你走得这么决绝,只顾着找他,连琴也不要了,可我,还为你留着。”
  季鹤一下子安静了,他说好,接着腿脚不稳地走到湖心,坐在亭子里,偏头询问檀景执想听什么。
  没等檀景执开口,季鹤又笑道:“普庵咒,怎么样,这首曲子,别人一次都没有听完过。这次,我不会停,是为你弹。”
  檀景执罕见地愣在原地,刚才失控尖叫的季鹤,短时间内转了性子,软声软语地讨好自己,他忍不住拧紧眉头,又在琴声撩拨间,眉眼松动。
  一曲很快,弹完最后的尾音,季鹤停了下来,双目失神地问:“其实你不打算告诉我的,对吗?”
  檀景执沉默回应,季鹤悲怆地笑了两声,他缓缓站起身,十根手指卡进锋利的琴弦,惨白的皮肤立刻氤出血珠,第一根弦铮断时,是划破空气的一声响音,同时深深刺破了季鹤的手掌,这是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季鹤却咬牙没有出声。
  檀景执看清他在干什么之后,立刻上前阻拦,然后砰得一下,季鹤掀翻了整架古琴。
  他不管不顾,面无表情地走向前,几乎贴在檀景执的胸前,檀景执以为他要屈服讨好时,季鹤只展现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昏暗的夜色里,檀景执清晰地看见季鹤手里紧紧握住的宝石翎羽,是凤冠上最珍贵的那片,纤长锋利。
  季鹤的右手,放在檀景执心脏的位置,紧密的律动几乎冲破了胸膛,在他失神的片刻,忽然一阵尖锐的疼痛,季鹤手里那支翎羽,垂直刺穿手掌,也刺破了檀景执的黑色衬衣。
  “你疯了!”檀景执颤抖不已,大声吼道。
  “我弹不了了,”季鹤脸上的血丝褪得没有人气,他疲惫而痛苦地逼问檀景执,“你还喜欢我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办法回答的问题,好像檀景执接下来每一个字都会被季鹤精心摧毁掉,他可以毁掉弹琴练字的手,毁掉被人惦记的脸,甚至毁掉自己的生命,然而季鹤不可以摧毁的是尊严,他永远都不能受制于人,依阿取容,即便是请求,也必定是逼人退让的方式。
  放过我,或者杀掉我。
  季鹤缓缓后退,闭着眼张开双臂,向后倒入漆黑幽深的湖水之中,在流着眼泪昏迷之前,他看到仓皇失措的檀景执,紧随其后地一跃而下。
  季鹤知道,他终于赌对了。
  他许久都没见过这样刺眼的灯光,好像要将人炙烤到融化,季鹤清楚地感知到意识正在丧失,丢失视觉之后,季鹤只能勉强听到医生和护士匆匆交替的脚步声,好像很焦急,很乱,很吵,很想睡觉。
  在大脑完全空白的瞬间,季鹤想到乔横林,他那时候说骨折手术很可怕,麻药推入之后就像有人会夺走你的记忆。
  是的,很可怕,季鹤突然明白,因为我也很怕忘掉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小狗就要出现啦
 
 
第八十八章 孤独
  那年深夏,后厨抡着锅铲将菜炒得比外面直晒的阳光还要火热的小个子,是这家中餐厅的老板兼主厨,他身体里的血液只有一种,健康的黄色皮肤和精明黝黑的眼珠子,也是外国人刻板印象里的亚裔。
  事实上,他祖辈向上数三代,已经背井离乡,在大洋彼岸扎根。
  他们的家族仍保持着和只中国人结亲的习俗,少年时他迷上了学校里一个热情似火的金头发,在那晚尝试她干净粉嫩的嘴唇时,他拄着拐杖的姥姥站在庭院里破口大骂。
  一直持续到二十八岁,他仍时常在梦里感到惋惜。今年他三十二,阻止他恋情的姥姥早早归西,父母身体出了点儿不得劳累的毛病,他终于不得已接手了家族经营至今的中餐小馆。
  在这里工作的人多半是华裔,他们大多只会一点儿中文,但会亲切地叫老板为宋,原本餐馆里只有宋一个人是单字,后来又来了一个沉默寡言的大个子,英文蹩脚,介绍自己时含糊不清。
  那些人总是“Joe”“Joe”地喊他,只有精通中文的宋,会字正腔圆地喊他:乔。
  前厅一阵吵闹,新来不久的服务员一脸惊慌地跑进后厨,宋已经习惯这种突发状况,他把脖子上的汗巾一甩,然后指着蹲在水池边刷碗的乔。
  “又有人闹事了,去吓吓他们。”
  乔顺从地放下手里的碗碟,在围裙上擦干没有冲洗干净的廉价洗碗液,他站起来时个子一米九,捋到肩膀上的短袖没办法掩住盘亘在右臂肩头的青色纹身,发达的背部肌肉让他整个人显得体格健壮,即便在有骨骼优势的外国人面前,也绝对不逊色。
  应付几个吵闹的tennager,只是小意思。
  除了那个新来的女孩儿,其他服务员像老油条一样猫在窗口和柜台前看这出一个月会有两三回的好戏。
  乔慢慢逼近他们面前,那群只敢对女孩儿出言不逊的青年立刻落荒而逃。
  大家为乔拍手叫好,同时又认为这群小屁孩胆子太小,如果他们再激进一些,乔就会抓住其中一个人的衣领,将他生生提到双脚悬空。
  不过,乔不会挥舞拳头,只会在他吓到快要喊“god”时,再轻轻放下,保障他平安落地,这是宋的要求,他不想因此被这群小屁孩儿的父母起诉。
  乔替她解围之后,那名身材火辣的服务员在蹲下来捡碎掉的盘子时,故意扯开了领子的第三颗纽扣,她在试图搭讪。
  乔突然拦住她的小臂,正当女孩儿眉毛得意地舞动时,乔并没有顺势握住她白嫩的手,而是轻轻将她从这片狼籍里推开,自顾自地收拾那些看起来会剌伤手的碎片。
  宋完全看清楚了这一幕,就跟那些坐在柜台上吹口哨的服务员一样,在起哄的氛围里哈哈大笑,然后撅起嘴巴,用流畅的英文向女孩儿解释。
  「嘿,新来的,别在意,我们都知道乔有两件事做不到,」宋调侃道,「对女人发。情和准时送外卖。」
  众人顿时欢舞雀跃,你一言我一语地飙着英文,他们附和着宋,乔刚到这家餐馆时,承担的是点餐和外送的业务,但很快他们发现乔的方向感很弱,英文也很差,他连问路都做不到,更别提准确地找到那些隐蔽的公寓。
  至于不会对女人发情——宋又让大家安静,以免吓跑这位已经羞涩到脸蛋通红的服务员,他安抚道:「总之,你不是第一个,乔从不动心,也许是你的性别出了错。」
  女孩儿不肯相信,因为她有两位同性恋好友,乔跟他们一点儿也不像,他打扮清爽干净,又从不喷骚气的香水,几乎不说话,对男人和女人都是。
  她为此感到挫败时,乔已经将地上的残渣收拾干净,转而回到后厨,重新洗起大盆里那一堆的碗碟。
  他并不喜欢呆在前厅,因为英文很差,有时候他明白大家是在调侃自己,却只听得懂「don‘t、muscle之类的简单词汇。」
  小小的插曲很快淹没在新一波上客的时段,宋又开始焦躁地单手磕鸡蛋,嘴里吐槽着外国人难伺候,点个餐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以至于他售卖中华小笼包都要标注出高达十种过敏原。
  闭店前大家陆续离开,只有乔陪宋收拾餐馆卫生,宋老板常常为此感到欣慰,乔是在初夏时到餐馆里来的,也许只是看到招牌上的中文,他那时候很落魄,身上破破烂烂,黑眼圈重得像熬了好几个大夜。
  起初宋以为他是来找麻烦,没想到他只是用中英文夹杂着表示想要寻求一份工作,宋开始说中文后,看见乔的眼睛都亮了。
  他决心收留这个大男孩儿,因为在餐馆出现的纯正中国人大多都是隔日就离开的旅客或总是习惯英文表达的留学生,而乔几乎只会说中文,也许再没有比中餐馆更适合他工作的地方。
  但宋仍然保持了资本家的精明,乔不是外国人,不需要遵循那些节假日和周末休息的规定,事实上,已经在这里干到接近秋天的乔,除了每月一次的闭馆,几乎从没额外放过一天假。
  有时候勤快到作为老板的宋都看不过眼的地步,他和店里的伙伴不止一次邀请过乔到酒馆,看看夜里的霓虹灯享受生活。
  但乔都拒绝了,除了工作和睡觉,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二十四小时的健身房,这是他唯一的、孤独的兴趣爱好。
  “别拖地了,乔,”宋点了支烟,放松地倚在柜台上,“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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