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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他絮絮叨叨地安排乔横林晚上的任务,乔横林连声应应,这天的阳光真是好,粗宽的叶缝里漏下大片大片的阳光,照得人浑身满心都暖洋洋的。
  “好吧,那你坐一会儿,”乔横林点点头,“待会儿我会叫季鹤来接你的,他家教还有半个小时下课,一个小时就能赶过来。”
  乔横林给说了好多话的季君倒了保温杯的温水,跑出几米后回了次头,季君正摆弄手里的平板,没空理会他,乔横林对他能摆弄物件的好精神满足地笑了笑,又急匆匆地顺着花坛的路跑走了。
  迟到了几分钟,大肚子老板骂了他几句,乔横林习惯了道歉,不觉得丢脸面,他觉得这家超市老板挺好,只骂人很少扣钱。而且啤酒肚很大,跟从前的季君一样,这让他觉得异常亲切。
  乔横林给季鹤发了短信,他很快回复,说可以,很快就到。
  午后来医院探病的人多,乔横林忙着挤破脑袋想各种品类奶制品和精装果篮的价钱,顾客问来问去,终于要敲定时,哎呦一声,从门口退了出去,一脸惊吓地望着什么。
  乔横林也好奇地探头出去,嘴里向别人打听发生什么事儿了。
  “救护车,我家老头中风就是救护车拉走的,我一听那个吱呦吱呦的声音就害怕……”
  乔横林鼓了鼓嘴,模仿救护车的声音:“不是,救护车是这么叫的。”
  “他比我家老头幸运,离医院这么近被拉走的,我家老头是大晚上,我家远,得有个七八公里,我当时忙坏了,一个劲儿地想打车快还是救护车快,也怪我不会开车……哎,就要这箱奶吧,自己家喝的,要高钙的……”
  大妈倾诉完,手掌才放在挑选良久的奶箱把手上用力掂了起来,她正要付钱,站她面前的高个男孩儿飞似的冲了出去,仓皇得差点儿把堵在门口的他撞翻。
  老板从柜台前挤出来,问跳脚气急的大妈救护车拉得谁。
  大妈边骂边说,老板得知脸色僵了片刻,才吐了句:“老人是他家的。”
  僵色跟随言语传递到大妈脸面,她手一顿,奶箱从架子上倒在地上。
  老板帮她拾起来,随手拿毛巾甩了甩:“自己家喝的皮破了不碍事,给你便宜,五十拿走吧……”
 
 
第七十四章 君子
  季君死了,像把忽然散架的陈年旧椅,倒在公园的绿地。
  他生前不正经,爱开玩笑,死得也滑稽不已,不幸的起始、折磨他多时的胃癌并没有打败他,反而是多年罔顾的心脏病,厚积薄发,一下子就能把他带走。
  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生命终止的步骤太快,快到让人不可置信,来不及痛苦,赶来的季鹤麻木地站在手术室门口,面无表情,脖颈细微的抽搐牵动他的头脸,无法控制地偏上数下。
  乔横林颤抖不已,腿脚软得站不住,他想叫季鹤的名字,嗓音被完全剥夺了似的,气音也顶不出来。
  季鹤在死亡通知书上签了字,没多做停留,他转身就走,乔横林跟着他,来到季君住过的病房,看着季鹤慢慢拉动抽屉,在里面翻找什么,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大力拖出床底的行李箱,把里面的衣服全部惯在地上,床单、枕头、毛毯,紧接着一个个地摔出去。
  “季鹤……季鹤……别这样……别这样!”
  乔横林害怕地叫道,冲过去抱住站在原地喘气、两眼昏黑的季鹤,泪水后知后觉地淌了下来,他泣不成声,说都怪我都怪我,是我的错。
  什么都没留下,只言片语、东西物件。
  公园摔在轮椅下的平板被发现时,磕碎的屏幕折出黄绿色的竖条光,上面的视频仍在播放,不是他平常缠着乔横林下载的肥皂电视剧,是个经典且烂俗的恐怖鬼片。
  季君以前从不看这些,他说他胆小,容易被吓死。
  季鹤嘴角怪异地扯动,看着乔横林微笑了下,像是嘲笑季君求死方式的滑稽可笑,但这样的表情转瞬即逝,又恢复如常了。
  “平板、平板是我、是我……”
  季鹤听到乔横林哆嗦的解释,眉毛蛮横地凝了起来,吊梢的眼角因瞪眼用力泛出红晕,他大声斥道。
  “是他自己要死的!是他自己!他自己要死,他早就想死,不是临时起意,是早有预谋!你哄着他求着他也没用,他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你不在乎任何人,他从来都这样自私,从小到大!”
  乔横林似乎能够明白季鹤为什么发脾气,但又想要理解季君的选择,他怔然站立,没做辩驳,痛苦且茫然的目光令季鹤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季鹤转身离开,乔横林跟在他身后,季鹤去哪儿他就去哪儿,踩着颀长的影子亦步亦趋,仿佛两人之间真的有根韧性极佳的松紧带,拉长压缩,却不会断,不能断。
  幸好季鹤根本没有地方去,从出生到成人,他十八年的时光只在书店和学校的两点一线,单一无趣,毫无消遣。
  即便伤心也只能缩在排排书柜隔出的狭小卧室,安静地等待痛苦从头到尾,在身体里流转个遍。
  书没了,柜子也没了,店里落灰的地板上只遗留了盛放古琴的木色茶几,檀景执买了又弃的琴死尸一般地横躺,蜷缩良久的季鹤爬起来,手指艰难地触碰琴弦。
  琴音颤动,守在一旁的乔横林坐到铺子外面,路灯开着,桂花树叶影的婆娑拖拽台阶上银白的光亮,风声响起,他才会出声哭泣,风声息落,极力隐忍的抽噎也会随之而去。
  他不允许任何东西打扰断续的琴音,于是跳起来捕在树上恼人的蝉,陆续抓了七八只,捏着翅膀摔得远些。
  有执意飞回来的黑蝉,乔横林也不会将他们处死,只是一遍一遍地扔出去,只要让书店清清静静就好。
  一直到路灯熄灭,太阳从云层破出,乔横林意识到天亮了。
  他浑浑噩噩地掀开门帘,看到弹足一夜古琴的季鹤,十指开始向外渗血,他不敢劝,鼻子酸涩地拿来纱布。
  季鹤顺从地任乔横林摆弄,眼睛被阳光刺了下轻轻眯了起来,很快又舒展,目光静静地搁置在乔横林的肩颈上。
  对季君不满、怨气深重的季鹤,却愿意为他找他想要的绿色湖泊,搂着尸体火化后的骨灰,找遍了大大小小的公园。
  有湖的公园不少,绿颜色的却没有一个。
  午后的日头烈了,他们两个人满脸是汗,随便找到一个长椅坐着,季鹤脸色苍白,没有力气,闭眼靠在乔横林的大臂,缓慢地呼吸着。
  没过太久,乔横林突然叫道:“是绿色。”
  季鹤睁开眼睛,云层里扑下来的太阳光移转着,湖泊周围的树影一个一个掉进水面,浅淡的湖泊慢慢变了颜色,很快绿油油一片。
  飞来的鸟啄了啄平静的湖面,又嗖得一下飞离,将乔横林的视线拉高,季鹤却盯着湖水漾起的波纹,突然松了口气。
  树影森森,鹤栖于水,季君要死在绿色的湖泊,原来只是胆小隐晦的思念。
  “我们要把骨灰撒进去吗?”
  乔横林小心翼翼地询问出神的季鹤。
  “不,”季鹤凝眉答道,眼角的清泪源源不断地涌流,他竭力隐忍,嗓音却依旧发抖得厉害,“我……我们回家吧,一起。”
  那是乔横林第一次看见季鹤哭,在他眼里聪明天才的季鹤,无所不能的季鹤,应该理直气壮接受世界上所有好东西的季鹤,在他身边崩溃地哭到无法自控。
  乔横林攥住胸口,艰难地压制心脏流窜的痛觉,他简直无法呼吸,小狗一样伸出舌头舔走季鹤下巴的眼泪,又张开温暖的长臂,庇护他的、总是很累、总是辛苦的季鹤。
  季君没有葬礼,他大抵也是不想办的,走南闯北,点头之交泛泛,留有联系方式的甚少,即便有,也不必要为难人家跑一趟,血缘亲戚更是单薄。
  季鹤只通知了黄秋风,他来了之后什么也没说,上了香,环顾空旷的店铺,呆了许久。
  黄秋风掏出点儿零钱,递给乔横林让他去买盒烟。等乔横林走了以后,他摆手让季鹤坐在对面,怔愣了很久还没开口。
  “黄叔,乔横林快回来了。”
  季鹤轻声说,他知道黄秋风故意支开乔横林,一定有话要讲。
  黄秋风知道季鹤聪明,没打算瞒他,找的借口也蹩脚,他是从不吸烟的,谁都知道。
  “来之前我还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看到老季,我就想得告诉你。”
  黄秋风喟然叹息,眼神望向盛放骨灰的壁龛,“当年,我在部队,娴静嫂是文艺兵里最出挑的,模样好看会唱歌会跳舞,人也大方。我追求过她,没什么不好说的,当年追求她的人海了去,她谁也没答应。因为我俩同一期退伍吧,家又是一块儿的,所以她待我跟别人多少差点儿……”
  “我以为……以为能成,”黄秋风昏暗的脸上现出一丝难堪,“跟季君炫耀,引荐他俩认识。那时候我木讷不爱玩,只会习字看书,季君不一样,他因为心脏病没当上兵,辍学又早,早就开始走南闯北,知道的事儿多见闻广,讲故事时,娴静的眼睛都是亮的。”
  季鹤眼神茫然,他从来没听季君谈及这些事。
  “娴静发了狂一样追求季君时,还把他吓了一跳,跑到西北躲了小两个月。娴静跟她名字不一样,她大胆好动,跟季君在一起正合适。所以我主动退出,叫她去找季君,再回来时,我知道他俩已经在一起了。”
  黄秋风看看季鹤的表情,继续说:“我知道你疑惑,为什么婚后变成了这种样子。可你还小,不明白激情是恒久的短暂,潮水来得越厉害,退潮就越空虚。季君收心开了书店,刚开始还好,久而久之,他俩都不能忍受除了进货就是收钱的日子,原本令人感动的退让和牺牲,只会滋生出不满,继而争吵不休。”
  “既然选择在一起,就要承担责任,季君不该去西北,留下她一个人。”
  季鹤皱眉说道。
  黄秋风吞了口唾沫:“不,小鹤。季君没有去西北,那段日子,娴静跟他闹离婚,季君都只是来找我喝酒解闷。”
  黄秋风对季鹤点点头,苦笑一声:“是,娴静再去西北,是去找一个熬鹰的藏民,他们书信往来已久,车祸也是意外。”
  “不可能。”
  季鹤遽然站起身,他印象中的母亲漂亮温柔,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更何况他怨了季君多年,真相简直残忍。
  “不管你信不信,”黄秋风凄惨地笑道,“我不会为季君开脱,私心里也不愿将错误全归咎在娴静身上。婚后不和谐,谁都有责任,也许根本就是我的错,两个自由的人是不应该拴在一起的,却是我一手促成他们认识。”
  季鹤颓丧而坐,轻声询问:“季君,为什么不告诉我?”
  “娴静死了,他本身就对娴静内疚,娴静的娘家她们不愿意让娴静被人说嘴,她们用你逼迫季君,季君在这里孤身一人,你年龄又小,经不起人三天两头来闹。但其实季君是个君子,他不会说娴静一句不好。”
  门口的帘子响了,乔横林揣着两个烟回来,黄秋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招手:“乔横林,过来。”
  季鹤敛起情绪,略偏了头。
  黄秋风随便把烟塞口袋,拍了拍乔横林的肩膀,顺势将钱塞进他衣服里,不容他推脱:“拿着。”
  乔横林看着季鹤,季鹤轻轻点头示意,他便收着钱,黄秋风又朝壁龛看了一眼,走出店铺前突然想起什么。
  “那年别怪叔母态度冷,她跟娴静关系好,心里有怨,所以不待见季君,连带你俩也受委屈,可她心肠不错,今年过年,她一定要你们来吃饺子,包你们最喜欢的馅儿。有事言一句,咱们……”
  “咱们千万要好好的……”
 
 
第七十五章 变化
  季君走了以后,乔横林和季鹤的生活跟之前没什么两样,只是被掏空壳的书店暂时恢复不过来,支了几张便宜的小茶几,又批发了七八个蒲团,专门做茶水歇脚的买卖。
  季鹤上午做家教,下午就开门营业到晚上,人虽不多,也总不至于让书店从此断流。
  乔横林辞了医院附近的工作,找了离家近的超市打工。他跟季鹤讲自己做前台,其实还是在库房搬货,单为了多出的四百块钱。
  干了没多久,季鹤就非让他辞了不可,要他专心准备体考和文化课。
  乔横林抓着季鹤的手指给他擦药,这是他每晚睡前都不会忘记的事情,被琴弦划破的口子慢慢愈合,只留下淡淡的印记。
  他又偷偷买了两百多块钱一小管的祛疤药膏,希望季鹤白玉一样的指头能痊愈到没有痕迹。
  他想要拒绝季鹤叫他辞职的提议,但没忍心说出口。
  乔横林早早发现,季鹤待他变了许多,该说他脾气变好了吗,乔横林形容不来,季鹤的眼神变得柔和,做事也不像从前那样专断,他有时候会用商量的语气跟乔横林讲话。
  以前被压得狠了,完全没有发表意见权利的乔横林还敢口无遮拦,撒娇抵抗。反而是“地位”提高以后,乔横林愈发唯命是从,生怕一不小心就伤到季鹤。
  他希望季鹤能早日变回从前的坏脾气。
  “我算了账,贷款医院花销掉了两万多,即便现在全还掉,利息也是有的,那就先平其他账,尤其是黄叔和邱老师的,杂七杂八也要去七万,剩下一万留着当头年的学费。其余的,我明天去谈,看能不能直接还了,抹掉些利息。”
  “学费也用不到,”乔横林说,“我可以挣,暑假两个月,我肯定能挣回来。再说——”
  “再说什么,”季鹤轻轻蹙眉,“你想说你可能考不上吗?”
  “没有。”
  乔横林缩了脖子,尽管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体考他心里都没十分的把握,更不必提早不知道抛到什么地方的文化课了。
  两个月挣几千块钱容易,乔横林压根儿没把自己的学费算进去,他只要季鹤能读上大学便好了。
  季鹤垂下眼皮,没责骂乔横林,只是说:“就当留着备用吧,手里总要有些钱才好。”
  乔横林点点头,帮季鹤把快干的药膏吹了吹,他捧着季鹤松松软软的手腕,眼神突然移到季鹤被睫毛半遮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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