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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我说真的,”季鹤低头,看着乔横林的眼睛,“最后几个月冲刺,我不许你再打工了,你不愿意去学校也行,拿了课本到医院,我看着你学。就算你体育成绩好,总归文化课也要过关才行。”
  “我,我跑得不好。而且,而且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跑过步了。”
  乔横林从季鹤身上起来,后背靠着椅背,睫毛耷拉着,遮住漆黑一团的眼珠。
  “邱老师不是叫过你几次,有几场比赛……”
  乔横林低着脑袋,小声地告诉季鹤:“我总是失败。除了替你跑的八百米体测,其他时候,我一直在输。”
  “那是身体原因。”
  “不,季鹤,真的,我不知道是为什么,脚伤之后,我只要站在起跑线上,就像被栓住一样,我想跑,可我挣不开。所以我一听到枪声,我就害怕,后来我总是在比赛前生病发烧,我太胆小了,季鹤,因为我害怕失败,所以我一直在失败。”
  乔横林坦诚地讲完这些话,季鹤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向乔横林的方向凑了凑,按在长椅上的手掌碰到了乔横林的小指,肌肤相接的位置暖暖的。
  “你不是失败,只是回到了小时候。”
  季鹤说,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继续开口:“小时候,你不是怕打雷吗?连风声你也怕呢。”
  “我一直到现在都觉得,考上大学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我很盼望这样,但从来都没有问过你,你呢?”
  “我,”乔横林伸手撕嘴皮,被季鹤打了手,又默默放了下来,“我就想留在书店,和你,和季君。”
  “要是我走呢?”季鹤问。
  “不要,”乔横林焦急地摆头,“你一定要走吗?”
  “你想我为你停留。”
  季鹤的语气很淡,淡到轻飘飘的,好似不怎么坚定,乔横林很容易就能把它摇摆,他低头思索片刻,手掌覆上了季鹤的手背,再次否定。
  “不,我想跟你走。你盼望别的,我盼望你。”
 
 
第七十一章 兴味
  又快要到夏天了,窗户总是亮亮的,病房干净的地板上盈着长条形的光斑,乔横林会特意搬两个小板凳,拉季鹤坐在里面,趁季君睡着时讲悄悄话。
  乔横林很满意季鹤头发生长的速度,细黑的发尾已经能够垂在脖子和肩颈的交界,季鹤嫌痒,乔横林买了一把彩色小皮筋,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扎头发,平时也时不时用手指拨弄他柔软的小揪揪。
  季君的身体时好时坏,但总体比之前好上许多,在家里住过一阵,后来又被季鹤整到医院里去了,不过不需要人时刻陪护,他也能经常到楼下公园遛弯儿。
  书店虽然没有营收,但季鹤干完家教回来,总会像以前一样开着门透透风。
  季君移过来的桂花树终于服了水土,长势愈佳,叶子焦绿的,很有生命力,乔横林总问它们怎么不开花,季鹤说还没到桂花开的时候。
  “但我觉得它们好久都没有开过了。”
  季鹤停下浇水,仰了脸看个子快要攀上屋檐的金桂,他也开始遗忘桂花开放的样子了。
  “会开的。”
  乔横林点头,跺跺发麻的脚筋,从地上站起来,他准备拉季鹤往书店里去时,留意到巷口的一辆黑车,莫名觉得眼熟。
  季鹤却认得出来,他卖出的古琴,曾经放在正打开车门往书店方向走的男人腿上。
  太阳刚刚落山,橘红一片的夕阳余晖炙烤被皮鞋碾过的石板路,他走路明明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平整的衬衫和反射光泽的腕表犹如分量加倍,他的昂贵在陋巷里不能再显眼。
  “琴,你的琴。”
  乔横林欣喜地提醒季鹤,他看到男人身后的管家,恭敬地捧着那架古琴。说完乔横林又隐隐担忧,难不成男人是对古琴不满意,来退还要钱。
  直到男人走进,那张被阳光遮住的脸才得以尽显,季鹤的身量不够高,他缓缓抬眼,从男人的下巴一路看上去,到挺拔的鼻梁骨时,已经能够将那天他看过融了笑意的眼睛拼凑上去。
  于是季鹤转头,望着管家手里的古琴,前不久,它还属于自己。
  管家笑容依旧,询问能不能到屋里详谈,季鹤答应,请两人上了台阶,乔横林站在原地发愣,眉头皱得死死的,他不喜欢男人落在季鹤身上的眼神,一凝一盯,好似要将人当成物件攫取。
  乔横林满心警惕地跟上去时,把古琴放在屋里的管家已经又回到门口,抬手虚虚拦了下乔横林,季鹤也瞧了他一眼,示意先不必进来。
  屋里还没来得及开灯,光线有些昏暗,一时间站了陌生人,季鹤觉得不适,他垂了眉眼准备开口时,男人的指尖低落,在古琴的弦上轻轻拨了一下,弄出响声。
  “琴很好。但,总弹不出兴味,”男人开口道,继而将手递到季鹤面前,微笑着介绍自己,“鄙姓檀,檀景执。”
  季鹤顿了几秒,才伸手向前,刚刚触碰到他的修建平整的指甲,檀景执捏到了季鹤的手指,没有上下摇动,只单单用力攥着,力气大到无法挣脱。
  季鹤感到手心被磨痛了,檀景执才抱歉地松了手,拇指指节搓了下虎口的旧茧。
  他的举动让季鹤感到被冒犯,稍往后撤了半步,收腿坐在茶几前,双手搭在琴弦上,只感受了弦的紧张程度,便知道这人刚才说了谎,他买下琴以后,从来没弹过,哪里来得兴味。
  但毕竟是买主,季鹤耐着性子,小弹了一段,说:“琴没有问题,兴味要自己琢磨。我可以给你推荐些入门教材,有条件你也可以跟老师上课,如果你实在不满意,琴就……”
  “我说了琴很好,”檀景执回道,“我悟性不高,琢磨不透,还是请老师更合适。”
  这些话又不必跟自己说,季鹤正厌烦地想着,檀景执才道出目的:“琴跟你最合宜。”
  季鹤了然,却想都没想就拒绝:“我没系统学过,是入不了眼的野路子,技艺更一般,教不了人。”
  檀景执并没有因为直白的拒绝感到难堪或回避,他淡然地笑了笑,开出了自己的价码:“我不当高徒,你不必是名师,只当闹闹,两天一曲,每次我给你五百。”
  季鹤干几天家教也挣不到五百块,这价格实在诱惑,尽管他实在不觉得男人是真心想要学古琴,只跟他所说一样,大概只是有钱人学着闹闹,很快就会失了兴趣。
  季鹤准备起身,却不知檀景执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身旁弯腰,他遽然被男人的肩膀顶了一下,顺势抬眼,回神揽他的檀景执脸上透出难得的慌张。
  这是季鹤第一次打量到他整张脸,五官凌厉,肤色白皙,每一根头发丝都好像被钱精心保养过,贵气逼人。
  右眉斜上有一小块细小的伤疤,看年头已经很久,修复得只比寻常地方的皮肤浅掉一些,这位置再下一些,就好像乔横林缝过针的眉骨。
  季鹤心里猝然松动,尽管乔横林是厚唇单眼皮的显凶长相,跟檀景执完全不同,但因这个模样一致的疤痕,竟从这眉眼之间看到一分的相似。
  “小心。”
  檀景执大概看出季鹤不喜欢人多碰他,这次主动松开紧握季鹤腰/肉的掌心,只轻声提醒一句。
  言语体贴,却不知道怎么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了味儿。
  季鹤没往深思量,乔横林就仓促撞了进来,他瞪得人心虚,季鹤连忙站直身,侧脸过去。
  檀景执唇角淡淡的笑很快消失了,正经地向季鹤道别,只是没叫他的名字,穿着成熟的檀景执真切地叫了学生气的季鹤一声老师,这个称谓显得含糊不贴。
  季鹤没应,脸色僵住了,檀景执走后,乔横林又站了原地很久,看着他落下的琴,问:“他不要琴了?”季鹤摇头。
  “那他怎么放在这里,他叫你老师,你答应教他弹琴了?”
  “只是,”季鹤没办法回避,只得点头,“只是暂时。”
  “你不是不喜欢弹琴给别人听吗?”乔横林有些生气。
  “从小到大,我不是天天弹给你听吗?”季鹤说。
  乔横林眼睛瞪圆,字句在嘴里囫囵了一阵,最后只吐出几个重音平均的字:“我跟他一样?”
  季鹤知道说错话了,忙找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乔横林气得往卧室走,擦过季鹤的肩膀时又折回来抓住他后颈上头发上的黄色小皮筋,把它夺了回来。
  季鹤倒吸一口冷气,似乎是疼到了,乔横林吓得连忙转身,掌心无措地捏着橡皮圈,下意识给季鹤道歉。
  等乔横林的脸完全转回来看他表情时,季鹤的眉头突然舒展,嘴角得逞地勾了下,静静瞧着乔横林的眉眼。
  乔横林回过味儿来,瘪着嘴:“我就知道,天天给你涂护发素,头发才不会被勾到的。”
  尽管他嘴上这么说,但仍然小心翼翼地给季鹤的头发重新扎好,季鹤坐在茶几的蒲团上,身子放松地倚在乔横林的小腿骨,轻轻说道。
  “他给的钱很多,”季鹤诚实地解释,“我想他也不是真的要学,只是一时兴致。你知道,季君最近心脏不好,血糖也不稳定,我只知道他因为先天性心脏病没当上兵,可向来不影响生活…..”
  说到这儿,季鹤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眼。乔横林把手放在季鹤的下巴,像摸小猫似的轻挠,他失落地垂下眼皮:“对不起,我应该多挣些钱的。”
  “那你要努力,”季鹤支起身子,炯炯盯着乔横林,“首先,把昨天写给你的活动展英语作文给我背一遍。”
  “怎么突然提问,”乔横林捂住脑袋,“我吓到了。”
  “吓到了就背不了?”
  乔横林连连点头,非常懦弱地承认:“我超胆小的。”
  季鹤故意板的脸松动地笑了,乔横林也由此轻松,坐到茶几上正对季鹤,黑乎乎的眼珠一动不动,两只手伸平了,递给季鹤。
  “要我抱你下来?”季鹤幽幽地问。
  乔横林却认真地回道:“能吗?”
  他一正经,季鹤反感到不自然,好像乔横林的疑问不单单是抱他下来这样简单,他想要得更多,季鹤知道,却不敢轻率地答应。
  尽管这里没有会阻拦他的人,尽管放纵一次也不是人生大错,尽管违背承诺的代价在好说话的乔横林面前实在不算大,他尽可以没有后顾之忧,答应他,或者哄骗他。
  乔横林等待着,季鹤几乎敞开了怀,可却在乔横林准备往下跳的时候起身,拍了拍他的脑门。
  “茶几还没有你的小腿高,不要赖皮。”
  乔横林失望地摆了摆腿,从上面挪了屁股,到厨房做晚饭去了。
  很快到了和檀景执约定的时间,还是夕阳垂落的晚间,他款款而来,摘了腕表,靠在离季鹤最近的墙面,安静地听季鹤讲他根本不在乎的指法。
  季鹤做事很认真,他能感到男人如自己所想一样兴致缺缺,最后檀景执要季鹤弹一曲,课程就结束。
  季鹤不喜欢在外人面前弹琴,像卖艺一样被花钱打赏,但他的傲骨几瓶昂贵的外国药轻易就能折了去,幸好只有檀景执一个人,季鹤尽管不情愿,但依旧没失水准,好好弹完了这曲。
  檀景执不多说话,放下崭新的钞票,五张,不多不少,临走时只提了一个要求,笑意淡淡地对季鹤说。
  “我付了钱,没有旁人蹭课的道理吧。季老师,下次我希望是你和我,单独在一起。”
  “否则,我的课费就要减半。”
  被点到的乔横林从柜台后绕出来,眼神飘出敌意,檀景执没瞥他一眼,径直走出门去。
  “有钱人还这么小气。”乔横林张牙舞爪地生气。
  季鹤整理好钱,安抚道:“不能这么想。不过,下次上课时间,你去买瓶饮料,到小区秋千坐一会儿,好吗?”
  “不。”
  乔横林说完,又小声补了句:“我就在桂花树下面坐着不说话,可不可以?”
  檀景执两天来一次,每回来也不再佯装要季鹤教学,只要求他弹曲,什么曲子不拘,只要求跟上次那首不一样。
  十几分钟时间,檀景执就会离开,下次再来,依旧是同样的请求。
  他听曲时很安静,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喜恶,季鹤刚开始还会在意,着意问他偏向喜欢什么风格的曲子,檀景执没答,只说什么都好。
  久而久之,季鹤也不甚在意,因为季君生病,他许久都没有弹琴,现在能有空闲坐在这里,安安稳稳地抚琴一曲,精神松泛许多。
  檀景执轻轻挪步,到柜台旁,不费力气地伸手一拉,屋里唯一一扇连通内外的小窗关得严丝合缝,夹掉了两片桂花叶子。
  恰巧季鹤弹完了曲子,睁眼看去时,檀景执抱歉地笑了笑:“扰了你,窗户开着,风太大。”
  乔横林因为这件事很生气,他几番想要请求季鹤不再见这人,可每回话到嘴边都说不出去,檀景执实在是个无可挑剔的客人,他出手大方,每回的五百块钱,从来没有落下过。
  跟维持季君生命的金钱相比,乔横林忍了又算什么,他坐在闭了窗的桂花树下,昔日不小心坐塌的水泥池仍然保留年幼的印记,在无数个被迫关在季鹤世界以外的十几分钟,他假装能听到琴声,掰开并不聪明的脑子回忆从前。
  从前,回不去了。
 
 
第七十二章 模糊
  乔横林一向谨慎守诺,却不管不顾地扰乱盈满琴音的小屋,铮的一声,季鹤指尖抹挑的琴弦乍然崩断。
  檀景执抓住季鹤的手腕,强力拎了起来。
  从甲缘溢出的血滴大颗饱满,悬在檀景色执的虎口缝隙,小臂肌肤的纹理中很快拖出一道愈淡的血痕。
  季鹤的唇好似被这滴外流的血夺去了气色,他聚了目光,奋力推开桎梏,从乔横林颤巍的手心攥住手机,接完了医院的电话。
  跟季君同一病房的热心大叔在夜里下了病危通知书,天亮以后,护士抽走了他躺过的床单。
  没多久,季君晕倒在卫生间的洗面池旁,水池浸满了咳出的淤血。
  手术室的灯灭了,转入重症监护病房的季君没办法接待任何人的探望,尽管除了黄秋风以外,只有他两个儿子在走廊惨白的灯光下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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