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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季鹤缓缓撒手,被丢开的季君衣领泛出褶皱,一屁股跌在地上,他试图再说些什么,但季鹤没有理会,目光怔怔的,往卧室里去,和衣倒在床上,蜷缩在墙角。
  季君放心不下,追过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坐了大半个小时,托住季鹤的脚腕,把他的鞋子轻轻脱下下,摆在了床底。
  “要洗澡吗,”季君忍不住哽咽,他赶紧起身,“我去给你放放热水。”
  季鹤一晚上没有从卧室出来,他把自己关到卧室,直到天亮,他才散着头发出来,站在柜台前敲了敲,尽管脸色发白,但语气却出奇地淡然。
  “不行。”
  睡得朦胧的季君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季鹤便认真地重说一遍:“不行。”
  他没去上学,把季君拉到医院,推他到各种各样的仪器前,像张白纸一样被扫描来扫描去,随后季鹤一个人钻进就诊室,像个大人一样记下医生说的每一句话。
  他跑到网吧,在电脑上疯狂检索所有跟胃癌有关的词条,抄了厚厚一沓本纸,回到店里以后,对季君宣布。
  “新辅助化疗,之后做切胃手术。”
  季君这时候才明白季鹤说不行是什么意思,他不允许季君放任自流,听之任之。医生干预病情,季鹤干预季君。
  一季鹤又请了好几天假,全天候在家监管季君,晚上让季君在卧室躺乔横林那张小床睡觉,生怕他摸黑逃跑。
  直到季君入院,套上病号服,床单是白的,窗帘也是白的,隔壁床位上的老头头发也是白的,一向洒脱的季君被禁锢到白色监狱,只能靠着墙观察巡查护士换班的空隙。
  刚开始学校还没有放假,季君总趁季鹤上学时逃跑,但他被季鹤扣押了身份证和户口本,逃不到外省,只能在公园兜圈。
  远处的公园总有人歧视他身上这身病号服,拉着活泼的小孩子匆匆离开,久而久之,他也自觉被圈到了医院附近的绿地,这里到处都是病号服,谁也不嫌弃谁。
  开口不问吃饭了没,倒是问你什么病,刚开始他很不适应,后来他也加入了这样的行列,会跟同坐在一张长椅上的病人攀谈,打听对方病情如何。
  他也有一套说话的准则,如果对方有家人陪伴,他就跟人家说好好活,能治好的吉祥话,如果对方孤单一人,他才会问能活多久、痛不痛苦的敏感话题。
  季鹤参加完学校的期末考试,听说这次考了年级第一,拿到高出普通班不少的一等奖学金,还有一名物理老师给他担保,破例给他了好几门单科第一的奖金奖品。
  上午店里不开门,他一直在医院,看着季君吃药,下午在店里煮茶卖书,晚上没空做饭,在医院的食堂打最清淡的饭菜,有时候给他陪床,缩在两个板凳上就睡了。
  季君很快进行了术前的第一次化疗,精神面貌还算可以,但常常手脚发麻,说像有蚂蚁咬着筋。
  季君没事儿就躺在床头翻日历,数着日子说乔横林是不是快要比赛了,比赛完应该就能在家里住了。
  “先别给他说。”
  季鹤总是说这句话,起初的理由是担心影响乔横林比赛,比赛完应当没有这样的借口,可季鹤还是这么跟季君商量,先瞒住乔横林。
  自从乔横林离开,头一个月一条短信都没来过,后面偶尔会发一句有雨,提醒季鹤拿伞。季鹤忙得焦头烂额,没办法及时回他,总是深更半夜地给他发好好照顾自己之类的话。
  他主动问的话大都是乔横林钱够不够花,乔横林总说够,季鹤就不敢再问,他知道就算乔横林说不够,他也没办法从手头挤出更多的钞票了。
  这些年季君没有安生的工作,总是到处打些零工,医保早就断缴了,也没买过什么保险,现在有了病情记录,保险公司也不肯收录,大部分钱都要自己出。
  一旦三次化疗之后的身体状况允许,就能够动切胃手术,手术费也要提前筹备,这些天季鹤已经把能取的钱全部取了出来,不仅保险柜的藏书全部出手,连店铺的小说和杂志也全部摆在门口甩卖。
  书店开门的时间越来越少,也不固定,许多来喝茶的老客吃了几次闭门羹后都不再来了,每天的收入微薄到支撑不起吃饭,季鹤干脆把店门挂了歇业的牌子。
  黄秋风得知季君的病情以后来过许多次,拿了两张卡给季鹤,他手头钱不多,从老婆手头硬要出来的三万块,还有他几千块钱的私房钱。
  季鹤知道他的难处,蹲在医院的走廊上,趁着椅子写了张欠条,黄秋风涨红脸,坚决说不要。
  “不是给您的,给阿姨。”
  季鹤塞到他的手里,黄秋风站在病房门口,看见季鹤离开的背影,他瘦了许多,软塌塌的头发随意挽着,散了几缕也顾不得整理,脊背依旧笔挺,肩膀重得快被压弯。
  手里头只剩三百多块钱时,季鹤整晚都睡不着,猫在病房角落,扶着折了的数据线给手机充电,不明原因地打开乔横林的聊天框。
  [你是不是快要比赛了?][那天是我误会了。][照片拍得很漂亮,其实我很喜欢。][尤其是那张合照。][比赛完你会回来吗?][。][我做的饭很难吃,你总不告诉我完整的菜谱,我会觉得你小气。][小气。][.][其实我有点儿累了。]季鹤用袖子擦了擦屏幕,静静地等待,他知道这个时间乔横林肯定已经睡着,但他依旧把消息倒着一条一条地撤回。
  撤到单独的一个句号时,顶端露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季鹤的手指变得急切,胡乱戳着,但仍然有超过时间限制撤不回来的消息,季鹤干脆把手机关了,他浑身发麻,将手机捂在胸口,胸口,安静地感受窸窣的麻痛在五脏肺腑里流窜。
  手机安静了许久,随即飞快地闪光,一条接着一条,涌得不断。
  [我后天比赛,教练说,我的脚复建得很好,成绩也一直在进步,我会拿奖的。][我以为你真的很讨厌被偷拍][我找了好久的角度,你有没有发现,你耳后衬了一朵黄色的小花,我想别在你头发上的,担心你不许,还好我聪明,可以拍得进去][我们合照好少,比赛那天,你能不能来看我?][句号是什么意思,你漏打了一句话。。][你做的饭一点儿都不难吃,我告诉你的是完整的菜谱,是锅比较喜欢我。不要觉得我小气,我会一直对你大方。超级。][不小气。][句号跟点有什么区别?你故意漏掉上一句话的吗?][为什么累?][为什么累了?][为什么累了?][为什么?][你为什么累了][季鹤,我要给你打电话了][我打了,你要接。]季鹤还没有看到乔横林发来的最后一条讯息,手机先一步开始震动,季鹤拔掉数据线,从安静的病房逃了出去,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只有远处的值班室亮着灯。
  季鹤用力握住不停震动的手机,犹豫很久,摁下了静音键。
  不知道拨了几次,手机不再震动,季鹤小心翼翼地回翻乔横林发来的短信,看到最后,乔横林又发来一条。
  [我没有谈恋爱,那个女生是邱老师的侄女,她送的不是电影票,是室内田径比赛的入场券,我去了,邱老师也在,我们是三个人一起看的。我不敢告诉你,因为我怕我做不好,我怕我的脚跑不了以前那么快,可我也不想放弃,我好像真的很喜欢跑起来,季鹤,我不再害怕枪声和风声,因为想着你。遇见彭湃的那天,我跟她去送邱老师,她怕晒黑要打伞,我帮她打,彭湃说我们在谈恋爱,要告诉你,我很开心,我故意让他告诉你,我想让你更小气,对不起,我犯错了,不应该这样子骗你,你好久都没有联系我,我又担心你生气。我在这里训练,谁都不认识,每天都跑好久,总是吐,好偏僻,附近没有买吃的,我走了五公里才买到芬达,被教练发现,他没让我喝(哭泣)要是你在,我肯定有橙汁喝。你不要累,我会回去看你,做好吃的饭,我不想睡觉了,我想跟你聊天,你睡了吗?][好吧,你肯定睡了,睡一觉,就原谅我,我很想你。]
 
 
第六十七章 运道
  乔横林是突然冲到医院的,那时候季君正趴在床边呕吐,季鹤蹲在一堆污秽里,从胸口到裤腰上全是淅淅沥沥的酸水,狼狈不堪。
  收到短信的乔横林,晚上从集训馆翻墙出来,徒步走到天亮,终于摸到书店门口,看见卷闸门上用油漆刷出两个转让的大字,旁边留的是季鹤的手机号码。
  电话打不通,他万般无奈去敲黄秋风的家门,转而跑到了医院,看见这样混乱的场面。
  “季鹤……”
  他怔怔地呆在原地,声音颤抖地叫了一声,哇的一声,受到刺激的季君无法控制地又吐了季鹤一肩,消化不了的饭菜粘在他苍白的脸颊和黑漆漆的发丝中间。
  季鹤眼皮抖动,沉默地接受了呕吐物的洗礼,他不要季君的道歉,从旁边的纸巾盒里不断抽出湿巾,在地上擦拭。
  乔横林挪动沉重的脚步,把身上的短袖脱掉,卷成一团在季鹤脸上和身上轻轻擦拭,他一边擦一遍哭,泪水从腮帮掉到胸口,哭得很凶,每条眼泪都分了叉,好似在替两个人流。
  季鹤腾出干净的手,用掌根蹭掉乔横林肆意的眼泪,他温柔地看了乔横林一眼,拎了套新衣服到卫生间处理替换。
  乔横林把地面擦得很干净,帮季君换了身病号服,他感到季君几乎没有力气,任由他掀动胳膊和大腿,虚虚地倚在枕头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你回来了。”他说。
  乔横林擦掉眼泪,用力点点头,用埋怨的语气问季君:“你们都不告诉我,你们都不告诉我!”
  “没什么,”季君洒脱地说,“我马上就好了。”
  他强撑的模样难以令人信服,大概是觉得哄不了乔横林,于是季君又一次出卖了季鹤:“是他不让我说,不是我不说。”
  季鹤从卫生间出来,听到季君像小孩子甩锅一样的撒娇语气,难得轻松地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你明天不是要比赛吗?出来跟邱老师说了吗?”
  乔横林摇摇头,咬牙说:“我不比了,我要留在这里。”
  “你敢,”季鹤轻轻瞥了他一眼,语气坚决但不强硬,“呆一会儿就回去,跟老师道个歉,明天好好比赛,我去不了,但会看录像的,不要偷懒。”
  末了,季鹤又轻不重地点了他一句:“你总是不听话。”
  “可是我想……”
  “没什么可是,”季鹤用力揉搓季君的两只脚腕,“不差这一天,等你比赛完,你天天呆在这里也无所谓。”
  季君迷迷糊糊地附和,也赶乔横林离开。
  乔横林硬留了两个小时,被催得没办法,宁愿在病房门口站着张望,也不想离开,季鹤背过身,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二十几块钱。
  “打个车回去吧,”季鹤塞到乔横林的手心,轻声说,“钱不够的话,就打一程,再坐坐公交,好好比赛,季君,也等着看呢。”
  乔横林闷声点头,但依旧把钱递回去:“不远的,我很快就能跑回去,季鹤,你等着我。”
  邱明对乔横林的出逃并没发作,他听说了季君住院的消息,只拍了拍他的肩,他知道劝再多的话都是徒劳,索性只说不要让任何事影响到比赛。
  白天训练的强度不高,乔横林成绩却不好,跑了几圈就脑子晕乎地趴在地上吐,邱明让他回宿舍补觉休息,半夜他发起高烧,脸蛋烧得黑里透红,上吐下泻得厉害。
  他栽倒在走廊上,被起夜上厕所的队友发现,赶紧喊了邱明,带队医来立刻给乔横林扎了一针。
  “关键时候掉链子。”
  邱明咬牙切齿地骂乔横林,但依旧守他到天亮,睡了一觉之后乔横林状况依旧差,脸蛋红肿,大夏天裹了个薄棉袄,身上依旧冷涔涔的。
  “能跑不能?”邱明问乔横林。
  “能,”乔横林哑着嗓子答应,“他们要看的。”
  轮到他的场次前,乔横林脱了衣服热身,邱明摸了他的胸口,冰凉,就知道他的腿脚一定甩不开。
  乔横林坚持要上,邱明也不阻拦,只说了重话。
  “不行就下来,比赛多得是,你再拉伤,人就毁了。”
  乔横林看样子是听话地点了头,可脸上的表情倔得很,邱明知道他不会主动下场,所以提前跟工作人员打了招呼,盯住他,一旦有问题,他可以以教练的身份强制乔横林退出比赛。
  中午季鹤给季君喂了药,给附近病床的老人分了水果,拿到遥控器调到了体育频道。
  季君坚决拒绝了季鹤端来的汤水,义正言辞地说:“不喝不喝,待会儿看比赛,我可不想看着看着又吐了,你手机准备好没,要录下来的,点红色的……”
  季鹤觉得生病以后的季君变得愈发唠叨,握好手机,对准了电视屏幕,应付他道:“我知道,点红色的按钮是开始录制,再点一下就停。”
  季君满意地点点头,又突然问:“内存呢?内存够不够?”
  这下问到了季鹤,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开始翻相册,删了不重要的照片和视频,又把主屏幕的软件卸得光秃秃。
  万事大吉以后,他举起手机展示给季君看,季君突然开始吵嚷,咳嗽着指着屏幕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季鹤慌乱中摁了拍摄键,对准屏幕时,人影早不见了,他没看见乔横林,怀疑季君老花眼,季君拍着大腿给自己喊冤,又指了一下,说这回是真的。
  “那刚才是假的?”
  季鹤揶揄,看到老破小的屏幕上出现了长跑运动员进场的字样,他又赶紧噤声,小心翼翼地对准电视屏幕。
  第一声枪响,现场闹了一阵,有人抢跑,站在外道的乔横林差点儿被晃到,他心有余悸地擦掉额上的冷汗。
  调整以后,第二声枪响,真正的开跑。
  电视屏幕太小,播放声音过大时会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镜头刚开始聚焦在起跑线,后来队伍分流后,很少顾及落后的队员。
  乔横林的速度适中,一直保持在中部,偶尔也会被镜头刮到几次,季鹤的手机举举放放,在屏幕上看时间显得格外快些,解说员说赛程过半时,季鹤似乎留意到乔横林的状态不对。
  他从来没有低着头跑步过,连邱明也说乔横林的身体素质很好,跑姿尤其漂亮标准,这会让保障他在之后的训练中收益良多。
  但现在现在赛场上的乔横林,目光没有平视跑道,腰背也没有挺直,偶尔会用手去支着胯,他没有停下,但速度越来越慢。
  运动员身体出现特殊情况在现场也不难被留意到,乔横林速度降到冰点,从队伍中间被丢到末尾时,摄像给了他一个特写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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