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收藏 | 设为首页 | 会员中心 | 我要投稿 | RSS
福书网
站内搜索: 高级搜索 如有淫秽信息或侵犯了您的版权请联系邮箱fushuwang@outlook.com删除

 

您当前的位置:首页 > 2024

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菜摊的老板个子不算高,一米七几,比季鹤还要矮半头,但他手长腿长,说话十分热切,不理会季鹤的推辞,硬是闯到厨房,找了半天位置,最后把装在塑料袋里的生排骨放地下,卤好的牛肉放冰箱顶上。
  “你这屋里冷,不放冰箱也不坏,抓紧吃。”
  “我也给你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朱,朱迢,是邱老师的学生,”朱迢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又很快补了句,“以前是。”
  季鹤抵不过他的热情,道谢后朱迢打断他的自我介绍,“我知道你,你叫季鹤,乔横林呢,方便的话,我想瞧瞧他。你放心我没别的意思,我以前也练过体育,脚也伤过,理疗做过不少,这方面还算有经验,能帮他看看,我想邱老师让我来也有这个意思。”
  季鹤犹豫了一番,最终点头答应:“他在卧室,我跟他说一声你再进去吧。”
  “你这里不大,门还怪隐蔽了。”
  朱迢探头探脑地跟在季鹤身后,从他让出的空隙侧身进到卧室,乔横林原本在床上躺着,见到他想要起身。
  “不用,你就靠着床就行,”朱迢出声拦他,“脚怎么样,恢复有几个月了吧,但是晚上还要垫高点儿睡。”
  “是邱、邱明让你来的吗?”乔横林问。
  “怎么连老师都不叫了,”朱迢理解乔横林的稚气,禁不住笑了笑,“别怪邱老师,他瞧着心硬,其实可软。不来看你,是韧带损伤没啥好法子,除了养着没办法。”
  “不是,”乔横林摇头否认,“我知道,他生气。”
  “是生气啊,他讨厌不守规矩的学生,”朱迢眼角眯成了缝,隐约回忆道,“我就是个典型,当年单招前半个月,他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干出格的事,我还翻墙出去打篮球,结果呢,手腕骨折。没办法,复读了半年,最后也放弃体育了。我身体不行,个子不够高,你行,跟腱这么长。”
  乔横林仰了仰脖子,在朱迢脸上轻轻瞄了一眼。
  比起他小心克制的情绪,无法收敛的其实是朱迢颊边风吹日晒的纹路和失去肌肉线条的胳膊,他或许跟邱明练体育时很年轻,但现在几乎看不出他有过训练痕迹,只剩下伤痛而已,跟乔横林新鲜将养的患处不同,他的膝盖和小腿不是时刻都在痛,只是在阴雨天时有缠绵的积年陈伤。
  朱迢在乔横林的脚碗上轻摸了两下,“现在能转脚吗?”
  “能,”乔横林小声回答,并尝试让脚左右偏转,偏到外侧时有些凝滞,又低眉补问一句,“差不多,会影响跑步吗?”
  朱迢瘪了瘪嘴,问他:“你不是放弃了?还担心影不影响跑步,我可以跟你说,不是什么大伤,正常生活肯定没问题,还想比赛就要好好休息。”
  乔横林侧转了脸,似乎不大爱听。
  朱迢在房间里环视一圈儿,转回来对乔横林挤眉弄眼:“跟你说个八卦吧,邱老师一直以为你长不了这么高,小时候那小一只,又瘦得跟黑猴似的,谁能想到你还没到高二,就能长到一米八多。”
  见乔横林不怎么接话搭茬,朱迢也不介意,自顾自地说起来。
  “我是邱老师带过的第一届学生,家住得近,没多大点儿就被他拽起来跑步,那时候我家里反对我走体育,他就跑到我家里跟我爸拼酒,吹嘘我多么多么有天赋,那时候他意气风发,我年纪小,有人夸就信。主要成绩还行,市田径比赛我拿过男子一千米冠军,还破了记录。结果你猜咋样,省赛我就歇菜了,往起跑线一站,别人都瘦长一条,我是凹进去的。”
  朱迢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突然摆了摆头,不好意思地看向乔横林:“我说多了。”
  “没有,”乔横林用胳膊撑住床板,将身子往上提了几寸,坐得更直了,“我想听。”
  乔横林语气很诚恳,朱迢却说没什么好讲的,很快就将故事收尾:“省赛跑一回输一回,我把罪责怪到我身高上,就相当于怪到邱老师头上。我跟你一样,闹脾气要放弃,邱老师又把我打醒了,好歹靠体育上个大学呢。结果我自己不争气,复读那年我爸又出了车祸死了,我就回去帮家里卖菜了。”
  “我一直对邱老师感觉很惭愧,邱老师对我也是。他脾气不好,但是个好教练。”
  朱迢伸手拿走季鹤留给乔横林玩游戏的智能手机,在上面摆弄了一阵,在他手机相册里传了一条十几秒的视频,拍了拍乔横林的肩膀就离开了。
  季鹤送朱迢到店门口,等他开着电三轮吭哧吭哧走远了,季鹤才折回店里,在卧室门口徘徊一阵,握上门把时,听到隔着房门传出的哭声,心一热,就闯了进去。
  被单上摊平的手机,不断循环的视频音量很高,讲解员激动地宣读男子五千米夺冠的历史新纪录。
  乔横林伤心地望着季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比他快八秒。”
  那时候,季鹤突然明白,为什么乔横林在半马赛道上受伤,邱明会暴跳如雷。如果乔横林没有不守规矩,哪怕只是按部就班地跟着邱明的规划走一程。他将在省联赛一战成名,捧着双冠王的奖杯拍照,被媒体用长跑届冉冉新星的标题大力渲染。
  乔横林不是自不量力,相反,他太有天赋,一时一刻的停留对他来说都是浪费。邱明也从没给他指错路,他经验丰富、老成练达,知道公众喜欢一鸣惊人的桥段,更知道乔横林有多么需要这份关注给他带来的资源和赞助。
  甚至于乔横林可以在任何一场比赛输掉,而不是在最年轻的时候溺在伤痛里出不去,放弃在他身上显得罪大恶极。
  “是他这么想,我不是。”
  季鹤捂住乔横林的眼睛,掌心很快被泪水浸润,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些发抖,“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我不在乎,乔横林。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天赋,也从来不觉得你真的蠢笨,天才跟天才相比谁更平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普通人,我知道,当一个普通人有多幸福。我没有期望过你有多么厉害,如果你也只在乎我,那我便没有受到辜负,你也不需要伤心和愧疚。”
  季鹤的手指在乔横林的眼角轻抚,圆滚的泪珠还没有完全滴落,就被他用指腹接住了,他用细密的纹路汲取乔横林的悲伤,就像汲取温暖一样迫不及待。
  “我是你的理由,”季鹤叫了一声乔横林的名字,“我可以是你坚持的理由,也可以是你放弃的理由。赖在我身上吧,不要客气。”
  季鹤这么说,好像是在请求,他请求乔横林把情绪过渡给自己,把选择的代价让更聪明的自己承受,他心甘情愿,他甘之如饴。
  乔横林掀开恍惚的双目轻轻地看了季鹤一眼,季鹤的手立刻放在胸口,他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心跳,失神地抓皱了衣襟。
  “季鹤,季鹤……”
  乔横林反复地叫出季鹤的名字,他应该说些什么,但好像不应该是感谢的话,他用力睁大眼睛,将碍事的泪水从眼眶里挤走。
  季鹤的眉眼逐渐清晰,柔软细腻的头发因为低垂的姿势从后颈的一侧滑落,乔横林有些莫名其妙的冲动,他很想拥抱,拼命挤/压季鹤的腰/腹,他也很想亲/吻,咬/烂季鹤的舌/头。他浑身发抖,因为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大逆不道。
  “季鹤,季鹤……”
  乔横林压抑而痛苦地叫着季鹤的名字,反反复复,由轻到重,他要说些什么,他想说些什么,他说不出来的什么。
  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爱这个字多么庞杂,除了家人之间的爱还能生出旁枝,乔横林像小鸟一样落在上面栖息,发现季鹤早早在上面等着。
  可是小鸟的翅膀不够顽强,小鸟的视野不够宽阔,他们没有被悉心哺育成长,只能互相扯拽对方的羽毛以避免从树上跌落,太辛苦太累,所以无暇思考什么,只要在一起就好,他们这样想着,然后将感情懦弱。
 
 
第六十一章 好学
  临到开春的午后,季君回来了,站在桂花树旁,脚边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乎将他掩埋,他伸手扶了几片叶子,窗边树梢的影惊动在柜台前坐着翻书的季鹤。
  隔着树影摇曳的玻璃,季鹤的呼吸变得很轻,时间好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催生枝桠,也悄无声息地枯败草木。
  从大西北回来的季君只是衣帽沾土,不知道云南的四季如春是否撒谎,季君变了,和那颗水土不服银桂一样,崎岖瘦弱。
  万年不变的肚腩平了下去,脸颊紧绷,条状的身子在摇晃的外套里显出轮廓,他笑了笑,精神十足地向窗户招手,然后缓慢踱步走上店门口的台阶。
  出来迎接他的还是乔横林,季鹤只在后面提醒他一句慢些,他囫囵听到耳朵里,快步过去掀开米色的挡帘。
  见到他现在的模样,乔横林感觉十分惊喜,但他好像不大在乎季君体型上的改变,只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脸看,没了双下巴的季君五官竟屹立起来,眉眼深邃,眼角也添了不少文雅的皱纹。
  他开始长得像季鹤了,乔横林心里是这么想的,尽管父像子的形容很不妥当,但他知道季君不会介意,所以大着胆子继续这么想了。
  季君还想像小时候搂小孩儿一样,摁住乔横林揉他的脑袋,胳膊坏心眼儿地抬了抬,发现高度不够,有片刻呆怔。
  “你这小子变化也不小啊。”
  乔横林抿了唇向柜台的方向瞟了一眼,季鹤只是在低头翻书,于是他扭捏地弓腰,把头像季君手边儿拱了拱。
  季君用两只手在上面狠狠搓了三四圈儿,感叹道:“以前是小土狗,现在成藏獒了,季鹤给你吃什么了?”
  “好吃的。”
  乔横林刚想跳下台阶给季君拿行李,季鹤隔着窗户瞪了他一眼,他只能收腿,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挪下去,小时候他就能跳跨的几节台阶,现在竟不能了。
  “我的脚已经好啦——”
  乔横林只敢在外面嘟囔一句,抓住最大的包抗在右肩,左右手里又拎了好几个包,用脸去西掀门帘,一口气拿完了。
  季君打量店里新增的茶几和蒲团,又紧着从包里掏了不少有意思地玩意儿,特意拿了两套花色衣衫,走海边儿吹风穿的。
  乔横林觉得十分新鲜,抖开发现是无袖长裙。
  季君打哈哈笑了,说:“别介意别介意,衬衫加花裤一套卖得比裙子贵,还不如就穿个裙儿呢,好看吧,还是女孩儿的东西好看……”
  乔横林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走过去递给季鹤一条橘色的,自己留了蓝底色的。
  “给你,季鹤。”
  季鹤放下书,蹙眉抬头盯着乔横林,修长白皙的手指许久才伸出去,在橘裙子上攥了攥,随后快速将乔横林怀里那条蓝裙抽走。
  “行李消完毒再拿进屋!”
  他撩下话,回了卧室,留在乔横林和季君面面相觑,趁午后店里没人整理包裹,整完满头大汗,仍十分谨慎地把接触到的地面擦了两遍。
  午后店里来了人,季鹤出来泡茶,季君懒洋洋地躺在柜台后面的躺椅上,乔横林攥了鸡毛掸子在书柜上来回摆动,见到季鹤姿势变得愈发夸张。
  季鹤低头轻轻牵动嘴角,他说了很多次即便书柜上真的有灰,鸡毛掸子也没什么用,只会把灰尘弹得到处都是。可乔横林用干抹布清理完书柜后依旧会装模作样地用用它,单纯为了好玩,真是很幼稚。
  乔横林藏在两个书柜的夹缝中间,抽掉挡在眼前的两本书,眼睛放在空隙前面。
  季鹤在教年轻客人泡茶,茶台矮小,没有多余的蒲团,他通常都是半蹲,低挽的头发倒向一侧,偶尔有几根碎发贴近他的眉眼。
  他示范茶艺的动作很认真,乔横林最喜欢他搓茶和摇香时的眼神和动作,熟稔又优雅,一套完整的示范下来,骨节会被热茶蒸出一层淡淡的粉色,然后季鹤会很温柔地告诉客人。
  “请用。”
  “请用……”
  乔横林躲在后面喃喃自语重复道,他模仿季鹤说话,模仿他的语气和用词,却不是为了服务客人。
  “有灰吗?”
  听到脖颈后传来的声音,乔横林后背一抖,手里的鸡毛掸子疯狂摇动起来。
  季君在他身后踱步两圈儿,抬手拿住两本被横放在旁边的书,“这两本书你要看啊?”
  乔横林点点头,磕绊地回复:“嗯,我、我要看,拿到卧室里,看——”
  “哦,”季君倚在书柜一侧,用手指抚了书籍的封面,“你现在相当好学嘛。”
  听到交谈的声音,季鹤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书柜的起端,稍微歪了头往里面看鬼鬼祟祟的两个人,“在干什么?”
  “他扫灰,”季君替回避眼神的乔横林答道,又拎起厚重的两本书,展示给季鹤,“顺便偷学呢。”
  季鹤寡淡地瞥了一眼,视线放在龟缩脖子的乔横林身上,“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看游记和通史了。”
  “我,我就是翻翻……”
  乔横林别扭到把手里的鸡毛掸子藏在屁股后面,向季鹤解释着。
  “打扫卫生的手不要碰书的内页,封面也不行,”季鹤拧眉道,“先把我给你挑的小说看完再来挑战不可能吧。还有你,柜台怎么离人?”
  被牵连的季君捣鼓一下乔横林的胳膊,毫不掩饰地埋怨,从书柜另一端的出口灰溜溜地离开了。
  乔横林猫在里面没动,他不想从没有季鹤的出口离开,又不敢顶着季鹤出去。
  季鹤扬眉走进去几步,狭窄的空间空气没有那么流通,乔横林清晰地嗅到季鹤身上的香味,手上的香味儿很淡,却幽幽不散,抵得过洗发水的香精味儿。
  “去买菜吧。”
  季鹤说,指挥乔横林出门。
  乔横林低下头望着季鹤的脚尖儿,突然昂头说:“我的脚还没有好呢。”
  季鹤被他这话弄得一怔,“上个月买的电动车,你不是练得很起劲儿吗?”
  “就是没好呢,”乔横林鼓着嘴巴,厚脸皮地说,“季鹤,我发现你对我没有那么好了。”
  “我为什么要对你好?”
  季鹤原本是这样反问的,可停了片刻,又换了问法:“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返回首页
返回首页
来顶一下
加入收藏
加入收藏
推荐资讯
栏目更新
栏目热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