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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半敞的后车厢里并排横躺着两棵粗壮的枝干,上面挂满了深绿的韧叶,根系裹着厚厚的土团,湿泥的潮气里隐约有股甜腻的香。
  季鹤轻轻吸气,缓和了紧绷的面部,喃喃道:“桂花。”
  “对咯,”季君兴奋地摆手,“桂花树,移到咱们店门口,到来年,那就是金桂飘香!呃……不过这两棵只有一个是金桂,另一个是银桂,都好都好。反正到冬天,一个星期浇个一次水,也不麻烦。”
  乔横林折回去攥季鹤的手腕,把他拉得离车尾近些,抬高脑袋猛吸一大口,“季鹤,你、闻,香!”
  季鹤抽回手,并没有回应乔横林,只是问季君:“你打算怎么办?私自种在门口。”
  他的语气好似在肯定季君的想法,季君同样知道季鹤省掉的话是什么,并不担忧,“我打算砌出个花坛,左右各围一个,也不占多少地方,回头找黄秋风,让他帮忙往上头申请一下,保准不能驳回。”
  随后又搂住乔横林的脖子往怀里勒,逗得小孩儿乐呵呵的,“我抓紧点儿,等人发现,树也种完了。”
  季鹤乏了,呼吸声沉慢了些许,他转身踏上台阶,“随便你,明早之前把车开走,地上的土扫干净。还有,难道你没有钥匙吗,大晚上敲门很吵。”
  “跑湖北那几天弄丢了,我明天再去配两把。”
  季鹤不置可否,头也不回地叫道:“乔横林,回去。”
  季君习惯了季鹤对什么都不十分热衷的样子,没想到以前黏人的乔横林听到召唤后也立即从他身边挣脱跑开。
  “就没人想跟我一块儿干?”季君出声挽留。
  乔横林回头望了一眼,犹犹豫豫的,季鹤突然顿步,一把压下卷闸门,“外面路灯有光,就不要趁店里的灯了。”
  季鹤垂下眼皮,看见乔横林头低着,兴致不高的模样,扬声问:“怎么,你想去陪他?”
  乔横林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他往季鹤的胳膊上歪头蹭了下,小声询问:“季鹤,我想、还想、睡,跟你……”
  “一句话你要拆成多少个字说,”季鹤不满地评价,“乔横林,你究竟有没有认真晨读?如果改不掉结巴,就不要跟我讲话。”
  被斥责的乔横林郁闷地撅嘴,哭丧着小脸不再吭声。他排在季鹤后面洗澡,水蒸气好似能把他脑袋熏空,厚着脸皮跑到卧室门口卖笑。
  门没上锁,他又像条小狗一样卧在床侧的凉席边,紧闭双眼佯装睡觉,避免被房间的主人驱逐。
  周日早上七点半,乔横林面对墙壁大声晨读,被练习书法的季鹤监督时,季君终于吊着乌青眼,脚步虚浮地走进店,将藤椅挪了个位置,噗通一声跌上去。
  季鹤略微顿笔,提醒出神的乔横林,“不要停下。”
  悬在书法纸上的光影碎成了瓣,侧目向窗,从未遭到隐蔽的窗户竟真添了颜色,尽管深秋的时节,枯绿的叶摇摆不定,似乎抵不住风。然而又十分有韧性地冲向清淡的日光,汲取来年开花的生命。
  桂树,被种上了。
  季鹤本身没有抱有季君能一夜栽种两颗成树的期望,略有讶异地扬眉。
  季君眼睛困得睁不开,却似乎能感受到别人情绪似的,嘟嘟囔囔地解释:“太重了,树太重了,搬不动。想了一晚上法子,早上五点、找了仨师傅,给我支上去了…..四百五,花了四百五,土是我自己填的…..小鹤啊,我这个月肯定不乱花钱了……”
  说话声渐渐减弱,伴随急促的呼吸和呼噜声,他刚絮叨完就睡着了。
  乔横林本来一脸正经地凑近藤椅上的季君,试图听到他最后几个字,被季鹤突然扫过来的眼神一吓,捏住本皮的小手颤抖不已,又赶紧念得很大声。
  “别读了。”季鹤却说。
  乔横林手指收紧,紧张地抬头,试图感知季鹤的情绪,以为他生气了。
  “到门口去,”季鹤轻声说,“去晒晒太阳吧。”
  乔横林动了动小脑筋,不明白季鹤什么意思,只是顺从地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下台阶,坐在比较粗壮的那棵桂花树下。
  围栏是用转头砌起来的,上了灰水泥,高度不算高,乔横林坐上去,脚背抻直,脚尖还能勉强能碰到地面。
  他轻轻荡着小腿,在日光和阴影交错的空隙里打摆子。
  太阳还没完全露面,风晒不暖,吹得人晕乎乎的。
  乔横林打了个喷嚏,觉得浑身发凉,尤其是身后的两瓣屁股,他这会儿脚尖能碰到地了,兴奋地要跳下来。
  “季鹤、长高,我长高了!”
  没等他炫耀出去,感到一股粘连的力量沉在身上,害他狠狠摔了一跤。
  藤椅上的季君听到声,猛地睁眼,跟季鹤对视一眼,前后脚赶到店门口,看见狗啃屎姿势的乔横林,屁股上是没干的水泥,一抬头,豆大的泪水扑簌簌地砸了下来。
  季君放声大笑,指着围栏上两个陷下去的屁股印,“你看哈哈啊哈——”
  季鹤伸手拽住乔横林后腰的衣服,将人托起来后,眼疾手快地攥住乔横林宽松的裤腰,正因为吸了水泥而不停下坠着,稍不小心,剩下半个挺翘的屁股蛋子也要呼之欲出。
  “让你晒太阳,没让你坐树底下。”季鹤无奈地说他一嘴,“到浴室脱裤子和衣服去。”
  季君在桂花树上信手掰了段小树杈,提笔落在凹洞附近,写到忍俊不禁,小臂直抖。
  亏他深厚的功底,也不影响字体的美观,笔画很大方的四个字——乔林杰作,后又补了日期,精确到一天内划分时段的“午”字。
  乔横林歪七扭八的背影既可怜又好笑,季鹤也忍不住低头,顺手去捋掉在唇侧的发丝,不小心把嘴角也牵得高高的。
  乔横林洗完澡,裹着浴巾到卧室里等待季鹤分配新的衣物,眼尾红彤彤,虚肿发烫,大眼珠子很委屈地缩紧。
  季鹤不换睡衣就不会坐床上,他弯着腰给乔横林轻微破皮的膝盖消毒,轻轻吹气好让它干得快些,“痛吗?”
  乔横林红着眼点头,“痛……”
  “不严重,”季鹤说,“明天可以坐到板凳上读书。”
  小孩子惰性大,一听还要早起晨读,乔横林不乐意了,嘴巴撅高,“季鹤,痛……”
  季鹤捏住乔横林的膝窝,仰头瞥他一眼,“乔横林,少卖委屈。穿好衣服,自己拿剪刀把你裤子干净的地方剪成方块儿,晾干叠好当抹布,用来擦地。”
  乔横林拉长声音,“哦——”
  季鹤站直身,眼神有力地刮了他一眼,乔横林便收起了不情愿,紧张地又重复一遍,这次语音短促正常许多,“好的,季鹤。”
  季君回店里以后,季鹤便不再请假,第二天跟乔横林一起走路上学。
  能跟季鹤一起坐在教室的感觉久违得美好,乔横林正因此兴奋得意时,不速之客又来打扰。
  宋小海挤到乔横林的桌边,隔着他跟季鹤讲话,“季鹤,你请了好久的假,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不来上学?”
  “季鹤,我给你的墨汁你用了嘛?写字好用吗?你能不能帮我在本子上写我名字。”
  “季鹤,我跟你讲,你不在的时候老师讲了好多卷纸,需不需要我借给你,我都批改好了。”
  “……”
  乔横林觉得宋小海聒噪到令人无法忍受,他现在并不认为他是个好人,并且在心里单方面宣布结束跟宋小海的交易。
  他不要再帮可恶的人倒垃圾,也不要他的瓶子了。
 
 
第十八章 道歉
  宋小海平白遭受了乔横林的敌意,也并不觉得有多苦恼,毕竟他人缘好,不差乔横林这个班级边缘人的“投诚”。
  但损失了这样一个便宜劳动力,跑操场倒垃圾的累活又得自己来干,一个星期下来简直令宋小海叫苦不迭。
  他很快发现的是,乔横林会尾随自己,午休时间依旧会往操场跑,跟他前后脚。
  等宋小海把瓶子刚甩进垃圾桶里,蹲守在一旁的乔横林就会踮起脚,费力地捡出瓶瓶罐罐,然后跑到厕所洗干净。
  在这个自尊比生命重要的年纪,乔横林怪异且不体面的举动引得许多同学不屑,窃窃私语地嘀咕他。
  宋小海终于憋不住好奇,在男厕门口的洗手池旁拦住他,“乔横林,我可以直接把瓶子给你,你就不用到垃圾桶里捡了。”
  乔横林将洗干净的瓶盖认真地旋回瓶口,才抬起脑袋,黑乎乎的瞳仁稚嫩地表达拒绝,“不要,你、你的瓶子。”
  宋小海哭笑不得,“可是这就是我的瓶子啊,我不丢的话你去哪儿捡?”
  乔横林似乎被说服了,低下头,湿淋淋的小手纠结了一阵,抓了一个被撕了包装的饮料瓶护在怀里,“这、这个不是你、你的。”
  宋小海打眼一瞧,那种口味的气泡水他的确没有在班里卖过,不过也没要被推到面前的剩下的瓶子,又说:“乔横林,你每周五还帮我倒垃圾,我就把瓶子都给你,这样你一周只用来一次操场,也不用到垃圾桶里捡,一举两得、两全其美、三、三阳开泰!”
  乔横林依旧摇摇头,绕过宋小海,步伐坚定地离开。
  “啀,”宋小海又巴巴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乔横林,你是不是缺钱啊?你跟季鹤是一家的,季鹤是开书店的,我爸说了,书店已经干不成了,未来肯定走下坡路,以后大家越来越不爱看书了。”
  乔横林瞪大眼睛,囫囵消化了他的话,眉峰愤怒地立了起来,丢了怀里的瓶子,用力推宋小海的肩膀。
  出乎意料的,乔横林娇小又瘦弱的身板有这样大的力气,能让肥壮的宋小海踉跄后退,胳膊撞在洗手池尖锐的边角,小臂渗出密匝的小血珠。
  两个人闹到办公室,谷舒替宋小海包扎完才让他们说明情由,因为乔横林怎么都不肯吭声,只好又叫来了季鹤。
  门一响,季鹤颀长的影子先踱了进来,宋小海听见站在旁边的乔横林从嗓子眼里破出哭声,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了下去,拼命朝季鹤的方向跑去。
  气得他腮帮子特鼓,也学乔横林,抓住季鹤的手腕,凭借口齿比他利索,先一步卖委屈。
  “季鹤,乔横林推我,我都流血了!”
  乔横林焦急地张嘴,咿咿呀呀的音没发出几个,又被快言快语的宋小海堵了回去,“季鹤,我什么都没做,就是好心告诉他不要翻垃圾桶而已,大家都说他脏。”
  乔横林哭得更凶了,只会喊季鹤的名字,在宋小海连环炮一样的言语里显得弱小,很快便被淹没了。
  谷舒瞧着这两个小孩儿分别拉住季鹤告状,不由得咳嗽两声,这显得她班主任的面子很挂不住。
  季鹤被吵得烦死了,眼皮烦躁地翻了翻,先挣脱宋小海出汗的手,再推开恨不得黏在他胸口的乔横林,淡淡一句,“闭嘴。”
  却极有威慑力,一向熟知他脾性的乔横林敛气屏息不奇怪,连宋小海也噤若寒蝉。
  谷舒适时向季鹤说明情况,“两个人都有错误,互相道个歉就和好了,就是乔横林怎么都不肯说话。”
  季鹤听明白了,低下头盯着乔横林心虚的眼睛,偏头示意,“道歉,乔横林。”
  这样强硬的命令总会令人不适,谷舒刚想劝解,乔横林却害怕地一哆嗦,对着宋小海的方向缓慢地鞠躬,嗫嚅道:“对、对不起。”
  这样良好的态度反倒让宋小海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好吧,也没什么,我只是好心提醒,那就算了,我是班长嘛……”
  季鹤打断他的长篇大论,不轻不重地瞥过去,“不鞠躬吗?”
  宋小海顿了顿,吞了口唾沫,学着乔横林刚才的模样,鞠躬又飞快地挺直身板,脸涨得通红。
  谷舒打电话征求宋小海家长的意见,他爸也很爽快,对小孩子之间的打闹没什么兴趣,只让老师看着办。
  宋小海摇摇受伤的手臂,自以为把狡黠隐藏的很好,“谷老师,我写不了作业了。”
  只是划了道浅口子而已,谷舒当然了解他的心机,本来想不允,但随即转了心思,笑眯眯地对乔横林说,“那今天的语文作文就麻烦你辅助宋小海完成,他来念,你来写。”
  季鹤领着闷头的两个人出了办公室,等到放学,教室的学生都走光了,宋小海才搬了板凳到乔横林的桌旁。
  乔横林不情不愿地拿起笔,趴在宋小海的本子上。
  季鹤在旁边看书等,这两个人念叨了一阵,宋小海就紧急叫停,抽走自己的作文本,“乔横林,你的字太丑了,比我的还丑。”
  乔横林委屈地撅起嘴巴,他分明已经很努力,尽管写到现在还没有注拼音的原因是因为不会拼音。
  季鹤偏头看了一眼,乔横林的字的确丑,可左面那篇宋小海自己写的作文也实在不怎么样。
  已经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季鹤等得不耐烦,拽过宋小海的本子,替乔横林完成这个“互助”任务。
  宋小海自然高兴极了,可又扭捏起来,竭力用浅薄的知识储备量遣词造句,“呃假期我跟爸爸去了沙滩……当我站在大海前面……我凝望着大海、大海、大海也凝望着我——”
  季鹤写字速度很快,且交给宋小海时,本子上是隽秀清亮的小楷,字与字的间距都惊人地控制到没有差异,简直比打印出来的还要漂亮。
  “乔横林,走。”
  乔横林挪开屁股,跟在季鹤身后出了教室门后,宋小海才痴痴地从本子前仰头,匆匆塞进书包,追到连廊。
  “季鹤!你、等你墨水用完了,我还送你。”
  季鹤头也没回,反倒是跟他闹矛盾的乔横林转了身子,在将将昏红的夕阳余热里,发现了那双跟他一般亮堂的眼睛。
  乔横林感到恐慌,一把攥住季鹤的书包带子,试图跟他贴近走路。
  但季鹤不许,出了校门口就让乔横林撒手,这让乔横林更加沮丧,闷闷不乐地埋头甩脚,走着走着他又突然提了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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