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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不了(近代现代)——大猫尾巴

时间:2024-06-27 11:01:37  作者:大猫尾巴
  季鹤的小指轻放在杂志里苏州园林的图画,他很喜欢框景艺术,只可惜书店的窗户形制单调,外面也无景可赏。
  有时候,连阳光也会显得光秃秃的,单调到令人焦躁。
  正如季鹤料想的那样,乔横林一进教室,坐在没有同桌的座位上时,宋小海撒腿就跑到他的身边,胳膊支着季鹤的书桌。
  “季鹤怎么没跟你一起来,”宋小海呲牙问,“他从来不迟到,不过总请假倒是真的。”、乔横林郁闷着,并不理睬他,突然想起来季鹤交代的事情,于是小心翼翼地揪着书包锁头,从里面掏出来几张有零有散的钞票,递给宋小海。
  刚好是那瓶墨汁,外加两支棒棒糖的价格,宋小海捏巴两下,显得不是很高兴。
  “你怎么拿着季鹤的书包?”
  宋小海发出疑问,好奇地伸手去摸,乔横林立刻转身,将黑书包搂在胸膛里,紧到透不过气,用并不友善地眼神驱逐他。
  宋小海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悻悻离开。
  乔横林才缓缓将身体转正,用湿巾在宋小海胳膊肘支过的位置用力摩擦。
  然后再翻面,将季鹤的书桌整个擦了两遍,残留的湿乎乎水珠在教室灯光下熠熠发亮。
  谷舒受人所托,很照顾乔横林,但六年级的小学生有多难管,坐在办公室里都能被告状的学生围得团团转,有时候真是有心无力。
  到下午轮到她上语文课,才在齐读课文的学生里面发现恹恹的乔横林。
  走近看见,他左手揽着书包,下巴压在桌板上,在本子上描字。
  例字一看就出自季鹤,他每张语文月考卷都会在办公室被一群老师传阅,最后张贴在走廊“学好字”的宣传框里面。
  谷舒也自愧不如,记得季鹤的父亲上一次出席家长会应该是四年级,看到他的签名和知情同意书的笔迹,她便明白为什么季鹤的字这么出挑。
  乔横林作为“季”家的人,在这方面显然不过关,虽然一笔一画,但只是在照着季鹤的字描,并没有理解字体的间架结构。
  谷舒弯腰,想指点一下,乔横林却立即昂起了腰板,小臂被书包肩带勒出了重重叠叠的压痕。
  面对乔横林十分紧张的大眼睛,谷舒改变了想法,“乔横林小朋友写得真棒,但是我们练字的时候要把后背挺得直直的好不好?”
  乔横林陷入思索,点点头,“好,季鹤、说不许弯、腰。”
  谷舒被他认真的小表情可爱到忍不住发笑,伸手揉揉乔横林短茬的脑袋,接着上课。
  一直到她收拾好备课教案准备下班,刚出办公室的门就跟人撞了个满怀,季鹤胸膛起伏,努力克制急促的呼吸。
  “谷老师,你见到乔横林了吗?”
  季鹤担心乔横林不记得回家的路,提前十五分钟到校门口等乔横林放学,涌出校门的学生被家长一个一个接走了,也没看见他的影子。
  谷舒给季君打电话打不通,联系了跟他一起来办乔横林入学手续的黄秋风,三个人在校园转了个遍,顺着回家的路线到处问。
  就差报警,谷舒提醒季鹤乔横林有没有熟悉的地方。
  季鹤突然止住向前的脚步,转身向后跑去,黄秋风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道路逐渐熟悉,他心里明白了要去哪儿。
  等两人赶到,季鹤已经揪出穿行在棋牌桌周围的乔横林。
  他浑身灰扑扑的,两只在季鹤面前别扭的小手尤其黑,胸前背后两个书包,蓝色的那个拉锁大敞着,胡乱塞了瓶瓶罐罐。
  黄秋风猜想得不错,胆小又木讷的乔横林无处可去,只有他流浪过的桥洞,季鹤领他来过的桥洞,才是他熟悉的地方。
  季鹤浑身轻微发抖,右手捏在乔横林的后脖颈下摁,乔横林的腰背只得弯了下去,朝向黄秋风和谷舒的方向。
  “道歉,”季鹤训斥道,“说对不起。”
  乔横林吓僵了,被季鹤的低气压笼罩,尽管他愚笨的脑袋并没有搞清楚情况,还是顺从地按照季鹤的话说。
  “对、对不起……”
  黄秋风抹了把汗,谷舒也松了提心吊胆的那口气,喃喃重复道:“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季鹤拒绝了两人想要护送乔横林回家的好意,黄秋风拦住想要坚持的谷舒,让她放心。
  “小鹤啊,是很善良的小孩儿,”黄秋风满眼欣赏地笑,“别觉得他冷淡。”
  乔横林一路都在叫季鹤的名字,但没有得到回应,等到书店门口,季鹤拉高卷闸门,在乔横林准备跨进门槛的左脚上抵住。
  乔横林没有反应过来,换了另只脚,季鹤却突然下放卷闸门,将乔横林整个人都堵在了门外。
  “你不是不回家吗?那就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季鹤的声音从铁皮卷闸门往外传,音量不大,却十分清晰地落在乔横林的耳朵里。
  乔横林好像终于明白季鹤为什么生气似的,吓得腿脚发软,膝盖咕咚两声,先后跪在石阶上,他伏下身子,胸前的书包快垂到地上时,又被他紧紧搂住,用胳膊垫地。
  乔横林撅着屁股,趴在卷闸门底下的几厘米空隙里,大声呼喊季鹤的名字。
  但季鹤真的铁石心肠般,没有理会他任何一句,甚至门里没有声音,脚步声翻书声统统没有,好像没人似的。
  这让乔横林心中的恐慌加剧,他又往前扑,滚烫的泪水在脸颊上肆意乱窜,很快脖子通红粗大,一面咳嗽到喘不上气,一面又拼命挤出道歉的词汇。
  “季鹤、对、不起……季鹤,对不起,对不起,季鹤……季鹤错了,我错了……不要不要,不要我、季鹤呜呜呜呜——”
  他旁若无人地哭泣喊叫,喊了七八分钟,嗓子沙哑,脏兮兮的小手攥成拳头,在门上轻轻扣打。
  几乎很快要背过气去,轰得一声,季鹤双手用力,抬高对乔横林来说像铜墙铁壁一样的卷闸门,垂目站立。
  良久,才把地上的可怜虫拽进了店里。
 
 
第十五章 实话
  乔横林痛哭流涕,仿佛被抛弃了一整个冬季,脸颊上挂着泪痕样的白霜,在进到温暖的店里顷刻间雾化,只剩下连番滚落的泪水。
  季鹤想,秋天来得这样早,天气已经很凉了。
  他一边冷淡地让乔横林站直噤声,一边忍不住伸手,轻轻夹走他胸口衣褶里的残叶,黄得发脆。
  乔横林的嘴巴很顺从,紧紧抿在一起,除了鼻孔克制不住的呼吸声,没有再吵闹。
  他胸前背后两个书包,季鹤的那个被他用干净的胳膊肘夹着,用力是很小心的,甚至没有委出难看的褶皱。啪嗒一声。
  倒插在蓝色印花书包里的塑料瓶,从敞口的拉链里脱落。
  突如其来的声响令精神脆弱的乔横林眼睛瞪大,他侧身去捡,结果噼里啪啦的,其余挤在书包里的瓶子前后脚地砸在木质地板上。
  像故意给乔横林难堪,一个两个全滚到季鹤的脚边。
  季鹤垂下眼皮,原本就捉摸不透的眸光被遮得一干二净,片刻后他弯腰,用纸巾垫手捡起离他最近的饮料瓶,盖子已经不见了,瓶身裹着桥洞特有的湿沙。
  乔横林焦急,“洗、要洗,才放、放进去。”
  “乔横林,”季鹤打断他结巴的话语,酝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到桥洞去捡瓶子,是因为我告诉你瓶子能卖钱吗?”
  乔横林点头,又摇头,补充道:“钱,卖钱、挣、挣钱……季鹤一起,上、上学。”
  乔横林没有立即听到季鹤的回应,他克制不住地陷入猜疑,于是长久的沉默后偷偷抬头,看到季鹤的嘴角和眼睛,嘴角没有翘,眼睛却没有继续生气。
  季鹤接住了乔横林自以为藏住的目光,“乔横林,就算我不去学校,成绩也不会落后。我只是在做收益更大的事情,但你不用,你应该去学校,那是你能受益最大的地方。”
  季鹤又弯下腰,开始捡拾地上散落的空瓶,缓缓说,“捡瓶子,不算你错。但你以后也不要去桥洞捡了,你不是害怕那里吗?”
  乔横林若有所思地点头,蹲在地上给季鹤递瓶子,这样效率不高的做法,他却乐在其中,仿佛是将一个个小金币交付到季鹤手里一般,成就感油然而生。
  “把瓶子洗干净放到箱子里,”季鹤吩咐道,“晚上自己刷书包,新买的盆子放在柜子底下了。”
  乔横林忙不迭地送出笑容,处理完瓶子后,在刷书包前取出了封皮皱巴巴的本子,跑到在棋盘桌看书的季鹤身边,翻开递过去。
  季鹤丝毫不掩饰嫌弃地丢在桌上,伏颈去看,乔横林的字很大,看起来竟也密密麻麻,因为上行字的笔画跟下一行凑到了一起。
  态度认真,毫无进步。
  乔横林清洗完衣物和自身后,再回到季鹤身边,桌上已经摆了两个热炒菜和一个凉拌小碟,季鹤端了两碗小米汤,稠的那碗摆在乔横林手边儿。
  “吃吧。”季鹤淡淡道。
  乔横林欢快地抄起筷子,伸向碟子里的脆瓜片,放进嘴巴里嚼嚼,眉头突然下撇,嘴角分泌出白色的唾液。
  季鹤饶有趣味,“好吃吗?”
  乔横林愣了两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地点头,“好、好吃。季鹤、做,都好、好吃,好——”
  他并不诚心的马屁还没怕完,就哇的一声吐了那截只被咬成两段的苦瓜,这样清新败火的好蔬菜被乔横林认定是季鹤给自己的惩罚,他不安地盯着季鹤,想要不要把吐在桌角的苦瓜捡起来吃干净。
  季鹤把那碟子苦瓜换了位置,放在乔横林最前面,“吃。”
  乔横林眼泪汪汪,抖动的小手赶紧抓起筷子,认命地去夹,他倒是有勇气,夹了块最大的,伸舌头去舔,比刚才那块口感还要糟糕。
  但他并没有违抗季鹤的意思,乖乖地咬进嘴里,像在嘴里烧炭,火急火燎地就咽了下去。
  季鹤突然笑了,不是默声地勾起嘴角,而是十分爽朗地开怀大笑,眉梢弯翘像远山,眼睛狭长承托抖动的睫毛,那颗小痣,在乔横林的瞳仁里跳来跳去。
  季鹤别在耳后的长发落了下去,搭在肩头,跟随笑音而震颤不已。
  乔横林突然伸手去抓,小指最先滑过季鹤的耳廓,将几乎溺在他指尖的发丝一丝不苟地挂了回去。
  他的动作过于轻,以至于笑到肤色粉红的季鹤没有察觉,等他止住笑声,乔横林又吃了很多苦瓜,也满怀期待地等待那撮、任意一撮头发再掉下来。
  但是没有,季鹤没有因为乔横林被苦到五官紧皱的表情而重复发笑,挺直的脖颈几乎不动,发丝安静而顺从地在他耳后伏贴。
  吃完饭,乔横林窝在卧室洗碗,他很喜欢这个工作,因为洗碗,所以他有了自己的专属小木凳,踩上去就不用费力踮脚。
  天凉了,水龙头没装热水,乔横林又有了独一份的橡胶手套,季鹤会帮他挽高袖子。
  等他把手指挨个塞进去后,季鹤会检查有没有错位,隔着手套捏乔横林的手指尖。
  晚上乔横林又抱凉席到季鹤的床脚,几天而已,他已经适应了没有季君的陪睡。
  他更喜欢跟季鹤睡觉,季鹤从不打呼噜,季鹤身上香香的,季鹤会弹琴,季鹤穿睡衣很漂亮,季鹤下床时不可避免地踩到凉席,乔横林一睁眼就能看到季鹤没穿袜子的脚踝。
  但季鹤依旧没有答应陪乔横林一起去上学的请求,他早上起床送乔横林到学校,放学前会加入等待学生放学的家长队伍,准时准点,从没迟到过。
  季鹤的请假,让乔横林接管了他在学校的一切,他尽心竭力地守护,远远超过对课堂及课外娱乐的兴趣程度。
  乔横林因为别人不小心把笔水甩到季鹤的课桌上哭着擦一下午,谷舒老师百度了各种偏方,买了巧克力和风油精,结果笔水擦掉了,可那块儿位置的木桌皮却因此浅了一块儿。
  乔横林不同意用仓库里的新桌子换掉季鹤的桌子,谷舒无可奈何,最后试探地询问,问乔横林愿不愿意把自己的桌子跟季鹤调换。
  出乎意料地,乔横林一口答应了,趁课间捯饬桌子抽屉里的书本,自此他早读从只擦季鹤的桌子,变成两个课桌都擦。
  他认为,两个课桌都是季鹤的了。
  学校给他补办了饭卡,乔横林把他拿回家,季鹤拿出早早备好的透明卡套,交还给他时,淡淡说句,“这样我们两个的就分不清了。”
  分不清,乔横林隐约想起每日晨读的词语,他知道是什么意思,是跟季鹤一样的意思,乔横林正得意着,季鹤又把卡拿了回来,用书店的价格签填了乔横林的大名,贴了上去。
  “这样就不一样了。”季鹤宣判,乔横林郁闷。
  这个星期还剩三天就轮到周末,乔横林在周六来临前捡到十个瓶子,平均到每天三个还多,他没有再去桥洞,身上也不脏。
  季鹤问他从哪儿拿来的,他一边扒饭一边说在教室里的垃圾桶里捡的,又说是宋小海给的。
  学校不允许带饮料,宋小海却在教室偷偷售卖,但他要确保售后服务,就是在老师发现之前把喝完的空瓶回收,丢到操场的大垃圾桶里混淆。
  教室到操场要下三层楼,胖子宋小海干得不情不愿,直到某天中午他发现乔横林把垃圾桶里的饮料瓶捡到书包里,便展现了商人锐利的眼光。
  他把回收到手里的饮料瓶主动交给桥横林,作为交换,乔横林需要在轮到他值日时帮他摆桌椅和倒垃圾。
  乔横林欣然答应,他觉得宋小海在季鹤请假期间,是个好人。
  加上之前捡的,厨房的鸡蛋箱已经塞满了瓶子,季鹤想也应该趁周末卖掉腾位置,冰箱里的蔬菜水果消耗得也特别快。
  周六季鹤也没有让乔横林放松,勒令他照旧晨起读书,五十个字,三十个成语,一个三百字的阅读片段,读到一个字都不会打磕绊再换。
  没想到乔横林完成今天的阅读任务后,腻在季鹤身边要跟他一起去买菜卖瓶子。
  季鹤本来嫌带乔横林出门烦,但又转念想想,多一个人,能拿的东西也多,索性便不凶他回去了。
  卷闸门刚拉上,还没锁,巷口迈出了熟悉的身影,谷舒老师穿的常服,水洗发白的牛仔裤和连帽卫衣,搭配她干净利索的齐耳短发,像个活泼的小姑娘。
  突如其来的家访打乱了季鹤出行计划,他让乔横林把装满塑料瓶的箱子放回原位,接着有条不紊地泡茶招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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