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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推理悬疑)——初禾二/初禾

时间:2024-06-22 11:40:26  作者:初禾二/初禾
  “他成绩那么好,当什么飞行员?”尹高强脸上不自觉地浮起骄傲,说完又解释:“我不是瞧不起飞行员,我和他妈妈都是普通人,我们就觉得吧,普通家庭的孩子,就应该走普通一点的路,成绩好,那学医多好,能赚钱啊,家里人有个什么毛病的,去医院他也能打点一下。飞行员么,那是有钱家庭的选择,孩子成绩不必多好,但一定要有钱,有钱,就可以去学飞。”
  陈争理解尹高强的这种心理,但想到那个改变尹竞流的时间节点,再问:“尹竞流愿意学医吗?我看他这一柜子的书,可能他内心还是想过报考航空专业?”
  尹高强叹了口气,“他想啊,我们还为这事吵过架呢!这孩子,很听话的,只有这事我们吵过架。”
  陈争拿着一本航空杂志坐下,安静地听尹高强讲。
  尹竞流从初中开始,就念叨着要当飞行员,但尹高强夫妇一直没当回事,孩子嘛,小时候谁都说过想当科学家想当宇航员之类的话。直到他念到了高二,往家里带洛城航空航天大学的招生简章,夫妇俩才慌了,轮番和他讲道理,试图打消他这个念头。但他很坚定,说自己的文化成绩超了几十分,身体素质也过关,尤其是视力非常好,去了航空专业,必然是优等生,到时候还能拿几大千的奖学金。
  但尹高强听不进去这些,非要他读大众眼中的赚钱专业——医科,金融也行。父子俩大吵一架,尹高强还将尹竞流贴在墙上的视力表给撕了。
  尹竞流不久将视力表重新贴了回去,嘴上虽然不再和父母吵架了,但仍旧买航空杂志,拿航空招生简章。尹高强一度对此非常头痛,尤其是尹竞流上了高三还是这样,他去找尹竞流的班主任,让班主任一起劝尹竞流。班主任当然也希望尹竞流报考洛大,洛大的收分比洛城航空航天大学高。
  尹竞流话都听,但没有动摇的意思。
  让尹高强惊喜的是,高三那年的春节,尹竞流突然说,自己想通了,决定报考洛大的临床。
  陈争打断,“那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尹高强茫然,“没有,应该就是他长大了,懂事了。他的生日是1月20号,十八岁了,明白父母和老师的苦心,也会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了吧?”
  陈争暗自摇头,不是这样。
  人们在想不明白一个孩子为什么改变时,总喜欢归结于“懂事了”、“长大了”,却不愿意去思索根源。尹竞流那么执着地要当飞行员,为什么过了十八岁生日,就突然放弃?
  陈争抬头看墙上的海报,“你刚才说他和你吵架之后,又把视力表贴了上去,怎么没看到?”
  尹高强说:“他自己撕掉了。”
  “自己撕?”
  “啊,就是跟我们说要报考临床之后,他就撕了,跟我们展示决心。”
  线索在陈争脑海中奔流,从尹竞流头年11月14号被卷入曾燕、冯枫的斗殴事件,到他自称不舒服,再到春节放弃多年的飞行员愿望,进入大学后心情大变,春节回到竹泉市失踪……
  见陈争不言不语,神情逐渐严肃,尹高强慌了,迟钝的人在这一刻仿佛想通了一切的关窍,“陈警官,是不是我们害了小流?他根本不想念临床的,是为了我和他妈妈……你们说他上了大学后人变了,他接受不了读临床是吗?所以才变成那样?那他失踪,是不想再见到我们?他恨我们,他自己走了?”
 
 
第9章 谜山(09)
  “不是这样,尹叔,你先冷静。”陈争连忙安抚尹高强,但尹高强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越想越觉得尹竞流就是因为志愿的事才变了性格,最后与这个家诀别。
  “陈警官,你不用安慰我,我都明白了。”尹高强抹着眼泪,难以平静,“这些年我看了很多孩子丢失的新闻,大部分错都在父母,我还去了解过抑郁症,有的孩子看着好好的,其实已经病了。我以前不敢往这方面想,今天你说到这,算是点醒我了。我们这是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剥夺了他想要的人生啊,所以他才恨我们……”
  陈争拍着尹高强的背,想告诉他这案子只会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不必过早往自己身上揽责任,但到底没有说出口,只道:“尹叔,今天很晚了,你先休息,我心里有数,过阵子再来看你。”
  尹高强将陈争送到楼下,还想送到路口,那眼神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陈争将他劝了回去,回头看到他单薄又佝偻的背影,心中不是滋味。
  上车,陈争靠在椅背上,闭着眼,想要再次梳理一下这纷繁的线索,但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对陌生号码,陈争惯来比较警惕,将手机拿在手中看了会儿,接起之前有个预感。
  果然——
  “哥,是我。”鸣寒的声音传来,不知是不是电波的缘故,音调略微比平时沉一些,倒是更符合他不说话时的外形和气质。
  陈争说:“哦?你谁?”
  鸣寒笑道:“不会吧,才分开几个小时,就听不出来我的声音了?”
  陈争开了免提,将车挪上大路,如果不是惦记着案子,他还想多逗鸣寒两句,“你这开场白很像东南亚的诈骗分子。”
  鸣寒乐了,“我要是去搞诈骗,东南亚那些人就没生意做了。”
  陈争问:“这时候打电话来总不是说晚安吧?见到柯书儿了?”
  鸣寒反问:“你在哪呢?方不方便来接我?见面了再说。”
  这时路上车不多,陈争畅通无阻地开了十多公里,停在白岸街时,鸣寒正在嚼珍珠。见陈争来了,鸣寒还意思意思问:“要么?秋天里的第一杯奶茶。”
  陈争看看递到面前的吸管,他不爱喝这些东西,以前女警请客,奶茶都放他面前了,他也不会吃珍珠。但看鸣寒这假把式请奶茶的模样,他忽然伸手,拿住了奶茶杯。
  鸣寒显然没想到他来这一出,手倒是没收回去,只说:“哥,你真喝啊?”
  陈争得逞,松开手,“算了,你自己喝。”
  “算什么,我给你买去!”鸣寒说完就转身,街边就是他刚才买奶茶的店。
  陈争将人叫住,“说正事。”
  鸣寒坐上副驾,透过前挡风玻璃,看得到一座流光溢彩的商场,柯书儿工作的夹娃娃店就在商场的地下层。
  “这柯书儿和卫优太一样,都有秘密。她听到曾燕的名字,反应特别大。”
  鸣寒下午和陈争分开后,挤地铁来到商场,夹娃娃店里有很多刚放学的学生,哪里有人夹起来,哪里就充满欢呼。鸣寒没有看到柯书儿,只看到店员们分散巡逻,客人实在夹不起来,就开门帮他们摆个容易夹的姿势。
  鸣寒买了二十块钱的币,第三次就夹起来一只熊。不久,他身边的推车上玩偶越来越多,周围被学生们围得满满当当。在夹起第五个玩偶时,他抬头,见一个穿着制服的女人正友好而热情地看着他,她胸前的名牌上写着:柯经理。
  “这位先生,你是我们店今天收获最丰富的客人,我们有每日特别礼物送给你。”柯书儿声音甜美,妆容也甜美,头发烫卷,染着金色,像放在店门口的芭比娃娃。
  鸣寒从善如流随她一起来到兑奖台,柯书儿介绍他可以选择哪些奖品,他忽然说:“柯经理,其实我今天不是来夹娃娃,是来找你。”
  柯书儿愣了下,大约是经常被异姓搭讪,很快恢复笑容,“先生,下班后我们可以约。”
  鸣寒看看时间,“什么时候下班?”
  柯书儿和一名店员耳语两句,转身,“我现在就可以走了。”
  夹娃娃店外是一块空地,有不少供顾客休息的矮凳,鸣寒招呼柯书儿坐下,然后拿出了证件。柯书儿脸色一变,下意识就要走。
  “柯女士,警察都上门了,你就这么走了,不合适吧?”鸣寒没有丝毫强迫的意思,但柯书儿停下脚步,警惕且不满地瞪着他,似乎想到了他为什么而来,“你有什么事吗?”
  “跟你打听个人。”鸣寒拿出曾燕卖凉拌菜的照片,“你还记得她吗?她是你的同学。”
  柯书儿整个人紧绷得厉害,一口气提上去,半天没有吐出,“不,不认识。”
  “她叫曾燕。”鸣寒将照片拿得更近,几乎逼到了柯书儿眼前,“全城都在讨论枫书小区的案子,你肯定也听说了吧。知道死的是自己的同学,还是关系不错的同学,什么感受?”
  柯书儿脱口而出:“她不是我同学!我和她也没好过!”
  鸣寒点点头,“嗯,只能算是校友,她比你低一年级,你和冯枫才是同学。”
  柯书儿难掩震惊,“你……你什么意思?”
  鸣寒却说:“你再仔细看看,照片上这个曾燕和你熟悉的曾燕有什么变化吗?”
  柯书儿不愿看照片,视线不断移动,“我不懂你想知道什么,我只是和她在一个学校读过书,毕业后我就没再见过她。她长什么样,我早就记不得了。”
  鸣寒收回照片,“既然只是普通的校友关系,柯女士,你在紧张什么呢?”
  “我!”
  “你们不是普通校友,是同一个混混小团体的成员。”
  柯书儿肩膀颤抖,紧紧咬着嘴唇,看上去楚楚可怜。但据鸣寒所知,柯书儿当年可不是什么“可怜”人设,她长得漂亮,被男混混们保护,飞扬跋扈,不像曾燕那样亲自打架,却只要她开口,就有一帮男男女女帮她收拾她看不惯的人。
  “是,但那又怎样?都是过去的事了,以前不懂事,现在我的生活已经走上正轨,请不要来打搅我。”柯书儿说话时,胸膛起伏得厉害。
  “那如果曾燕的死,和你们高中时发生的事有关呢?”鸣寒眯起眼,在他说出这句话时,柯书儿脸上的愤怒和惊讶转变成了极深的恐惧。
  她在害怕。她害怕的是什么?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柯书儿几乎要哭出来,夸张而外露的情绪成了一种显而易见的伪装。
  鸣寒看她一会儿,放松语气道:“那我再跟你打听一个人,冯枫。”
  柯书儿哑然片刻,不与鸣寒对视,“他,他是曾燕认的哥哥。”
  “那你呢?”
  “我?”
  “冯枫和你是什么关系?”
  “……我们谈过恋爱。”
  鸣寒说:“二中以前是不是有传言,说曾燕和冯枫不清不楚?”
  柯书儿咬牙,“是,所以我和曾燕关系一直不怎样。我……我不喜欢她。”
  “冯枫有个兄弟招惹了外面的女生,后来因为这个女生,曾燕和外校的人打了一架,闹得很大,连派出所都出动了。你有印象吗?”
  “记不得了,他们经常打架,冯枫他……他就是个烂人!”
  鸣寒在曾燕的照片上轻轻一弹,“我没亲眼见过曾燕,她中学时的照片和现在长得不像,本来想找她高中熟悉的人问问,要不你再看看?”
  柯书儿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不像?你什么意思?”
  鸣寒说:“是,不像,也许……这个曾燕不是你认识的曾燕?”
  柯书儿站起得过于突然,险些崴脚,“那她会是谁?”
  鸣寒无辜道:“我就是不知道,才来向你求助。”
  柯书儿开始频繁走神,答非所问,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的样子。鸣寒又问到她与冯枫的恋情,她断断续续地说,他们当时背着老师和家长交往,但长大了再回头看,那其实根本不算谈恋爱。冯枫和曾燕不清不楚,她非常看不惯曾燕。毕业后家里帮忙找了工作,她接触到更多人之后,觉得冯枫也就那样,和平分手。
  鸣寒问:“大概是什么时候分手?”
  柯书儿神思恍惚,“冬天吧,冬天,毕业后的那个冬天。”
  之后,鸣寒问及当年一起当混混的同伴,柯书儿显得很烦躁,一句都不愿意多提,口径和卫优太一致,都说自己长大了,懂事了。
  听完鸣寒录下的内容,陈争说:“这个时间点其实和曾燕疑似换人,尹竞流失踪的时间点很接近。”
  车里很安静,几分钟后,陈争又说:“你故意提到曾燕可能不是以前的曾燕,柯书儿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鸣寒说:“我有一个猜测。”
  陈争侧过身,“嗯?”
  “曾燕换人这件事,曾群是知情者,你不是还考虑过,现在的曾燕才是曾群的亲生女儿吗?”鸣寒说:“柯书儿这几个人,说不定也是知情者,并且以前的曾燕消失,和他们都有关系。”
  陈争的视线融化进夜色,眉心渐渐皱起,“你是说……”
  “新的曾燕出现,旧的那个就必然消失,问题是她是怎么消失的?”鸣寒自问自答:“被柯书儿、冯枫这几个人做掉。这是不是能够解释他们在冬天这个时间点之后疏远,变成陌生人?是不是能够解释柯书儿在听到我说曾燕换人后的激烈反应?他们,还有曾群,是合谋。”
  陈争思索片刻,“动机是什么呢?如果现在的曾燕真是曾群的女儿,那曾群的动机好理解,冯枫、柯书儿、卫优太为什么要这么做?”
  鸣寒挠挠额角,“我还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但不是每一起案子都有动机。”
  陈争反应很快,“意外就没有动机。”
  鸣寒歪过头,看陈争,“我的分析有没有道理?”
  陈争客观地评价:“有道理,但立足点太弱,而且太黑暗。”
  “啧。”鸣寒轻笑,“命案,尤其是多年无法侦破的命案,哪一个不黑暗?”
  陈争说:“你倒是提醒了我,要抓紧时间确认现在的曾燕和曾群有没有血缘关系。”
  曾群早已火化,但曾家还有亲戚,找到他们,就能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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