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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挣(推理悬疑)——初禾二/初禾

时间:2024-06-22 11:40:26  作者:初禾二/初禾
  不远处坍塌的建筑里传来低哑而痛苦的叫声,他不由得看去,一个雇佣兵打扮的男人只剩半截了,五官都被炸得血肉模糊,正徒劳地向他们伸出手。
  “是毒贩雇的人。”李东池摇摇头,“走吧,陈警官,一路畅通的话,从这里去绿宝石宫殿还要开一个多小时。”
  陈争回到车上,车门关闭,这条堪称地狱的街道上的一切声音都被隔绝了,惨叫、燃烧、小型爆炸……特种车优越的性能将它们全都挡住。陈争轻轻叹了口气,鸣寒蹭过来,再次靠在陈争肩头。
  “机动小组以前在像这样的地方执行过任务吗?”陈争摩挲着鸣寒的手,轻声问。
  鸣寒点头,“嗯。”
  “是吗。”陈争看向窗外。
  车里安静了会儿,坐在前面的李功盛忽然开口,“我想把这里变得像蕉榴市那样,把蕉榴市变得像你们的国家那样。”
  陈争和鸣寒都向后视镜看去,镜片里映出李功盛皱得极紧的眉心,还有那双无论何时都炯炯有神的眼睛,“所以我必须把盘踞在这里的毒贩、军火贩、‘量天尺’那样的组织统统赶出去!只有他们离开,这里才有发展的可能。”
  片刻,陈争说:“会的。”
  空中电闪雷鸣,一道惨白的闪电当空劈下,巨大的震荡如同地震。积水从城市各处奔涌而出,裹挟着血污,也冲刷着血污,仿佛城市正在恸哭。
  绿丽公路上,一场激战正在进行。仅剩三辆的装甲车伤痕累累,火舌不断从车顶和车窗喷出,火箭炮划过低矮得几乎落到地面的天空,飞向沿途的各个关卡、火力点,爆炸接二连三,人体被气浪当空撕裂。
  就在装甲车弹药几乎耗尽,难以再推进时,西北方向的雨幕中突然出现一架武装直升机,机枪口在黑云中闪烁刺目的金光,子弹如冰雹射向满目疮痍的大地。在这极其强悍的扫射下,雇佣兵像被秋风扫荡的麦穗,顷刻间成片倒下。
  杜月林乘坐的装甲车已经驶出绿宝石宫殿,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惨状,肝胆欲裂。几秒后,她大喝道:“直升机呢?全部开出去支援!”
  有武装直升机的不止梁岳泽,盘踞在M国北部的犯罪组织,几乎每一个都有一定的空中打击和侦查力量。
  蒙面人却道:“按你的意思,放出去寻找失踪的装甲车了。”
  杜月林倒吸一口凉气,是,她怎么忘了这一茬。天亮之前,梁岳泽的车队在混乱中少了两辆车,她越想越不安,明知那可能是梁岳泽扰乱军心的陷阱,却还是无法不去想,梁岳泽是不是在失踪的车上?梁岳泽是想逃,还是绕到她的腹心,打她个措手不及?几番挣扎,她派出了三架武装直升机,搜寻失踪的装甲车。
  杜月林咬了咬牙,看着那疯狂扫射的直升机,眼中暴起深红,“把迫击炮拿来,务必给我打下来!”
  蒙面人愣了下,照做。杜月林长期和M国的军火商做交易,火箭弹管够,但迫击炮并不多。直升机还在肆无忌惮地为装甲车开路,迫击炮已经缓缓朝空中升起炮筒。轰然震响,火龙拔地而起,和此时陡然降下的闪电在空中交汇,如一双手将武装直升机撕扯绞杀!
  只见一团巨大的火球凌空炸开,血肉在高空中瞬间蒸发,无数碎片从火球中飞溅而出,带着狰狞的火焰,砸落在无边的荒野上,火在四处烧了起来,火力点的弹药发生连环爆炸,这条曾经葱葱郁郁的公路顿时成为一架跨越火海的桥,火星不断坠落在桥面,岌岌可危。
  杜月林的瞳孔中倒映着火球崩溃后的黑烟,她胸膛起伏,眼神癫狂,片刻,张开嘴,发出疯狂刺耳的大笑,“梁岳泽!我看你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第183章 争鸣(35)
  周围的空气因为燃烧而急剧升温,氧气越来越少,黑色的灰烬漫天起舞,杜月林剧烈地咳嗽起来,握着微冲从车上跳下。她的身后,是沉默的绿宝石宫殿,再次装填好弹药的迫击炮正对火桥尽头的浓烟,随时准备复刻方才的人间炼狱。
  杜月林死死盯着浓烟,忽然双眼一瞪,那骇人的烟雾中隐约浮现一个深色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就像从海雾中显现的怪兽。
  装甲车!刚才的爆炸居然没有炸毁那辆装甲车!
  但仔细看,杜月林唇边浮起一丝笑容,随着装甲车越来越近,那笑容也变得更加狂放。
  装甲车从节兰地区东部开来,一路历经惨烈战斗,最后剩下的这辆已是强弩之末,连车身都不再完整,行进速度极慢,像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它还能干什么?
  杜月林身后的雇佣兵纷纷举起突击步,枪口对准颠簸的装甲车,杜月林大方地丢开微冲,双手张开,竟是摆出一个“欢迎”的姿势。
  装甲车在三十米开外停下了,车门打开,半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车里下来,全副武装,周身黑色,却没有戴头盔。
  梁岳泽!
  杜月林高昂着头颅,摆出胜利者的姿态。梁岳泽举起双手,似乎真的成了阶下囚。大雨未停,隔着朦胧的雨幕,杜月林看不清梁岳泽的神情。
  梁岳泽走到离杜月林只有十米的位置,杜月林心中泛起一丝没有由来的恐惧,再次端起微冲,狠狠地盯着梁岳泽。
  “你的对手不是我。”梁岳泽的声音从雨水从穿透而来,带着雨水的凉意和潮湿,“你和金孝全好歹和我合作过,我没能阻止他的死亡,所以更想避免和你反目。”
  杜月林愣住片刻,继而大笑出生,“梁岳泽,梁总,我没有听错吧?你居然还敢提金孝全!金孝全是谁杀的,你难道想说是华国的警察?”
  “是我。”梁岳泽叹了口气,“但是谁在我眼皮底下给我挖坑?谁故意让警察来查我?你们吸着我云泉集团的血,又搞出一个‘碧空教’来牵制我,既要又要你们抓到精髓了。”
  杜月林皱眉,下意识想辩驳。
  梁岳泽却抬手,继续道:“金孝全很清楚,只有除掉我,他才能在华国自由发育,是他,是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让我消失,我才不得已选择下下策。我不是没有给他机会。”
  杜月林凝视梁岳泽许久,再次笑了,“那是你和他之间的恩怨,你跟我说这些没用。我一直在M国,不参与你们的事,金孝全活着也罢,死了也好,都与我无关。”
  梁岳泽说:“把卜阳运交给我。”
  杜月林挑眉,讽刺道:“你以为你还能和我讲条件?”
  梁岳泽说:“为什么不可以?我得到的情报是他在你手上,啊,你还知道金乌的线索。”
  杜月林笑得更开怀了,“没错。但你似乎还不明白,这些都是陷阱。”
  梁岳泽脸上没有一丝讶异,他平静如常地说:“你的胃口比金孝全更大,报杀父之仇不过是个幌子,你不仅想要华国的市场,还想成为‘量天尺’的真正主宰,送我去金乌的虎口,让我帮你捣烂金乌的肺腑。”
  杜月林唇角逐渐压了下去,蒙面人在她耳边请示是否立即射击,她犹豫片刻,命令雇佣兵放下枪。
  “不管怎么说,卜阳运我是给你准备好了。”杜月林说:“你现在想见见他吗?”
  梁岳泽笑道:“当然。”
  千疮百孔的装甲车拖着老迈的步伐前行,烈焰和鲜血在它的车轮下绵延。绿宝石宫殿戒备森严,从门口到殿内,都是持枪的雇佣兵。梁岳泽身后虽然也跟着亲信,但在这强火力的包围中,似乎已经失去了战斗力。
  宫殿里神像怪诞而威严,神像的中心,王座空荡荡。不等梁岳泽开口,杜月林已经怒喊道:“卜阳运呢?”
  不久前还在王座上的卜阳运竟是不见了,负责看守的雇佣兵答不上来,绿丽公路上战况吃紧,殿中一片混乱,谁都没有注意到卜阳运是怎么消失的。
  杜月林对着雇佣兵就是一通扫射,血腥当即在宫殿里弥漫。“找!都给我去找!他一定还在!不可能逃到外面去!”
  浓稠的暗红蔓延到梁岳泽脚边,他缓缓退后一步,似乎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并不感到失望。
  他的镇定激怒了杜月林,放下的枪再次被抬起,他从密密麻麻的枪口上扫过,视线停在杜月林身上,“一个卜阳运还不足以让我来到这里,他不见了就不见了。我更想要的是金乌的线索。”
  杜月林说:“急什么,我承诺给你的都会给你。”说完,杜月林忽然笑了,“但梁总,你也得有命从我这里离开。”
  梁岳泽说:“我想我们现在更应该联手。”
  杜月林警惕道:“什么意思?”
  “我从东而来,你一路设障,我的人被你消耗得差不多了,你连迫击炮都已经拿出来,可见你比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梁岳泽坐下,慢悠悠地说:“如果现在警察来了,你说他们会不会坐收渔人之利?”
  “不可能,我……”杜月林打住,脸上浮起些许不可思议。
  “不可能?但他们已经到节兰地区了。”梁岳泽仿佛事不关己,“你觉得给M国警方一点好处,他们就会帮你挡住华国警方?要我说,真要拖住机动小组和那帮特勤,当初就不该让他们达成这次跨国合作。”
  杜月林瞳孔震荡,立即让蒙面人联系李东池以及蕉榴市的合作者。几分钟后,蒙面人惊慌道:“全都联系不上!”
  梁岳泽摊开手,似乎在说:我说吧。
  杜月林脑海中闪现电光火石,森然寒意爬上她的脊背,她自以为挖了个坑等着梁岳泽,实际上挖坑的是梁岳泽?梁岳泽假意被怒火冲昏头脑,用雇佣兵来消耗她的雇佣兵,实际上早就和华国的警察勾结上,李东池也背叛了她,她才是那个等待着被抓的瓮中之鳖?
  枪声蓦地响起,子弹打在梁岳泽脚边的地板上,弹壳在火花中飞溅,梁岳泽却没有移动一步。
  杜月林棱角分明的脸抽搐几下,五官被暴戾扭曲,她走到梁岳泽身前,看着那张不为所动的脸,一拳挥了过去。
  梁岳泽没能躲开,在重达上百公斤的拳风中被打得飞了出去,狼狈倒地,吐出一口血。他撑起来,还未来得及擦拭,杜月林就像野兽般扑过来,抓住他的防弹服,膝盖迅猛地顶在他的胃上。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杜月林一边单方面殴打一边怒骂道:“这就是你们的计划?以为杀掉我就能端掉‘量天尺’?你们在做梦!我死了又怎样?你们永远都不可能找到金乌,你们就在这里给我赔命!”
  梁岳泽终于卡住杜月林的双手,一张口血就喷在她的脸上,她怒目圆睁,梁岳泽在剧痛下浑身发抖,眼神却让她产生了微妙的退缩。
  “永远不可能找到金乌?为什么?”梁岳泽嗓音颤抖,“为什么?金乌到底是谁?他在哪里?”
  杜月林奋起将梁岳泽一脚踹开,枪口抵在梁岳泽头上,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装的?我现在就一枪毙了你!”
  梁岳泽喘息放缓,尽力平静,“我和警察没有合作,是你想要的太多。”
  杜月林手一顿,死死瞪着梁岳泽,思索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梁岳泽脱力地倒在地上,半闭着眼,“我现在和警察合作还有用吗?我就算协助警察捣毁‘量天尺’,陈争会放过我?与其被抓回去判刑,从此失去自由,还不如在这里当个逍遥的犯罪分子。”
  杜月林咽下一口唾沫,擦掉脸上的血污,“那你怎么知道李东池背叛了我?”
  “他的野心你想象不到,他要当这片大地上的正义使者,从此这里的司法都由他说了算。”梁岳泽挣扎着坐起来,“你以为你利用他牵制华国警方,其实他真正的打算是让华国警察当他的马前卒,能打掉‘量天尺’最好,打不掉,死一波人,华国能忍?再一波人派来,‘量天尺’就完了。我也不过是在蕉榴市有眼线,才知道昨天他们就开始行动了。”
  杜月林更加愤怒,“梁岳泽,你该死!”
  “那谁又该活着?”梁岳泽惨笑两声,“我的弟弟妹妹?我的二叔?”
  杜月林喝道:“我不是金丝岛案的凶手!”
  “是啊,我找的不就是金丝岛案的凶手吗?”梁岳泽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用卜阳运、金乌引诱我,他们人呢?交出来,我们都活着离开这里。”
  蒙面人跑向杜月林,带来最新消息,卜阳运还是不见踪影,但绿丽公路另一侧出现了特种车队,极有可能是警察!
  梁岳泽说:“还没下定决心吗?”
  杜月林忽然爆发出笑声,“不,我还有后手!”
  梁岳泽不解地看着她。
  她拍起掌来,响亮的掌声在宫殿里回荡,“韩警官,不用再藏了!”
  梁岳泽眼中掠过一丝惊色,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神像投下诡谲的阴影,犬齿交错,像是绞在一起的利刃。一道人影徐徐出现,亦是全副武装。穿过神像的阴影,他终于走到了光照之处,缓缓抬起下巴,赫然是失踪多时的韩渠!
  梁岳泽注视着韩渠,眼中有浓黑如墨的情绪正在滚动。杜月林一步一步退到韩渠身边,脸上再次浮起笑容,她盯着韩渠,一字一顿地说:“但我的后手不是你的。梁总,你没有想到吧,这个你捡来的警察,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韩渠高大的身躯将杜月林也衬托得十分娇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无声地注视着梁岳泽,仿佛是杜月林忠诚的卫士。
  杜月林站在韩渠的阴影里,“韩警官在,华国警察就不会对我怎么样,华国警察不动我,M国那些废物就不敢。”
  特种车队驶过重重火海,武装直升机的巨型残骸还在熊熊燃烧,残缺的焦尸挂在黑色的钢架上,在气浪中上下起伏。迅疾的枪声从不远处那座绿宝石宫殿中传出,越来越急迫,即将合拢的天地仿佛都为之震荡。
  “准备好了吗?”陈争手持微冲,专注地盯着前方。车里众人皆是做好了战斗准备,经过短暂的休整,鸣寒体力已经恢复七成,稳稳扣上头盔。
  周决踩下油门,从火焰上高速越过,碧玉般精美的建筑中传出一声爆炸,数名雇佣兵装扮的人从坍塌的一角冲了出来。
  李功盛打算跳车追击,陈争一把将他拉住,摇了摇头。此时加入乱战绝不明智,宫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无人知晓。枪战发生在宫殿内,外面这一片堪称辽阔的荒地横七竖八摆着尸体。鸣寒抱着狙击枪爬上车顶,瞄准镜中的世界异常安静,只有枯草和野火在无声地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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