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么多年的经历的事情让她压抑过头所以无法避免的吗?
还是有什么东西从小就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依旧没办法挖出来,宁愿把自己关着,也不愿意让它重见天日?
隔了许久,苏雁青才听到常盼说话。
“你知道我姐的生母是哪儿人吗?”
苏雁青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常盼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猜出点东西来。
“我一直想托人查查,但方游似乎不愿意。”
“主要是太久远了,她亲妈是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在老巷里,那条巷子现在都没什么人住了,都是危房,唯一知道的……嗯,你亲妈……也……”
她也很苦恼。
常盼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她勉强的笑了笑,“雁青姐你就别麻烦了,我来就好了,她不愿意就先别让她知道。”
“我自己想办法就成。”
第61章
常盼没把苏雁青说的告诉方游, 但她在方游这待了将近半个月后,终于还是在周学姐的疾声中离开了。
方游倒是比她刚来的时候气色好了许多,她就站在院外的篱笆下,对她挥手, 那天是个傍晚, 她身后是一片残阳, 走的时候常盼忍住了看后视镜的冲动,一脸不舍的驱车走了。
她原本是想让方游跟她一块去云城, 反正苏雁青也不让方游接触店里的事儿了,她俩心照不宣的想让方游休养一段时间,但她琢磨着要让方游跨过那道坎,所以回去还得腆着脸去跟老板商量一下采风的事儿,她那家里也得空一段时间,让方游来也一样,索性不提了。
她住的地儿虽然还挺大,但林立的楼房总是没有这边来的开阔,方游这样的日子也舒坦。
以后再说。
常盼想的倒是挺好, 但到了工作室发现积压了半个月的活就够把她压的喘不过气了, 还伴随着周学姐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据说是摄影集卖的不错,还需要她配合去宣传宣传, 可常盼这半个月像是失踪了一样, 根本找不到人,快把人活活气死。
常盼的脸皮比城墙还厚,加上一副刀枪不入的“我是觉得我错了但已经这样了还是想想怎么解决”的脸色, 周学姐发了火之后也无话可说,让她早点处理完事儿就该干嘛干嘛。
又是俩星期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日子, 还得跟网上的粉丝周旋周旋,昧着良心发几张她自己那熬成黄脸婆的自拍,然后借机宣传一下再版的摄影集。常盼倒是不知道自己知名度又高了点,她推了很多约拍,并不打算继续把卖脸的日子过下去了,青春饭听起来就是满腹心酸,对她来说不如去琢磨琢磨别的来的有趣。
在这样忙碌的日子里她还见缝插针的联系了一下许久没见面的杨迎雪,杨总好像正式跟家里的千万资产撇清了,自己开始创业,从基层做起,东奔西跑,原来女人味就不是很浓,现在好了,晒黑好几度,头发又剪短了,更像个男人了,不过好在她屁股比较翘,如果稍微捯饬捯饬,还算有点野性,可惜这人偏偏就不,还走起了简朴风,以前资产阶级的劣根性在创业后消失的一干二净,以至于常盼坐在大排档的时候还有点无话可说。
“怎么啦!干嘛这么看我!”杨总撑着脑袋,一脸的“我很困”,“你不是说有事得当面讲吗?唉我等会还得开会呢,随便吃点得了啊。”
她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多,溜的不行。
“你不是有认识的同学在警局上班的吗,帮个忙吧?”
杨迎雪这方面一向很爽快,她因为还有事,随便吃了点就走了,临走时还拍了拍常盼的肩,“别急啊,有消息了再告诉你,哎过段时间等我没这么忙了再出来玩!”
她笑的时候依旧一口大白牙,也不知道这大半年发生了什么,常盼只能从她们都认识的人口中听到一星半点。
她们家那复杂的状况,不是当事人也不会清楚的。
常盼每星期都往滇城跑,住个两晚再回来,方游这段“被休养”的日子倒是很闲适,衬的常盼非常的憔悴,几乎抱着方游就睡着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都是大中午了,她一脸菜色,觉得相处的时间又被睡掉了大半天,一脸烦躁的起床,就看到方游已经在厨房里忙活了,脏灰坐在冰箱上,居高临下的看着“铲屎的”在筹备午饭,胡须一颤一颤的,显然是监工的非常满意。
谈恋爱是一回事,过日子又是一回事。
可她俩现在怎么都不像是同一回事。
手头的活都弄完了,她厚着脸皮又跟周学姐提出了采风的计划,常盼把自己经历的那点破事挑拣了一些丢给了老板,美名其曰要纪念一下她这一波三折的人生,也许是她平淡无奇的叙述加上过于惨淡的经历的反差让人觉得有点惨,周学姐思考了一会,还是同意了,但她提出的要求还是一大堆的,还有一些需要参赛的规格,大概是工作室摄影组最近太缺少奖项,想让常盼试一试。
常盼嗯的飞快,她那点不想卖脸的想法她老板倒是清清楚楚,也没再多要求,顺其自然了,毕竟也赚了不少钱,卖脸的人想歇一歇,也没什么大碍。
很多工作都需要参与者的灵气,可灵气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有时候它只存在一个阶段,有时候它跟你擦肩而过,你只能暗自喟叹。人生际遇注定了人与人之间的不公平,常盼的天资其实高出别人一大截,这也是她为什么能跟一大群比较有名气的摄影师一块出去的原因,在用脸炒作之后的大卖也无可厚非。她想要沉淀,那就给她沉淀的机会,蒙尘的珠玉还是珠玉,可光亮的石头终究还是石头,珠玉的随便露出的一小部分,就足够让人惊叹了。
常盼拜托杨迎雪的事儿在一个月后终于有了消息,常盼第二天就动身了,她先去了禄县。
上次来是因为宋香萍的后事,而这次来,是追寻方游生母的过往。她们的生母都在她们的生命里停留了片刻,留下的都是让后辈不愿提起的惆怅。
常盼跟方游相处的时间实在太少,以至于共同经历的事思来想去总是清晰如昨,那天方游抱着她低低絮语里的沉重和缅怀让她一想起就心痛的无以复加,这个多年后依旧没变化的县城,公交车都旧的像是随时会抛锚,深秋的梧桐树叶子都黄了,风一吹,扑簌簌的落下来,人行道上的砖块看上去完好无损,但踩上去总是摇摇晃晃,下雨天的时候不经意的踩到,污水会溅的满腿都是。
她走在一条条交错的巷道里,方游当年住过的小巷早就无人居住,据说还坍塌了一块,被封锁了起来,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而多年前住在那里的人家,搬走的搬走,离开的离开,湮灭在这个浩大的人间里,踪迹难寻。
常盼看着资料上的地址,一户户的寻找着,有些人早就忘记了那段住在潮湿深巷的记忆,也有人早就离世,也从未跟后辈将起过那一段经历,都是人世间最普通的存在,哪有什么资格要求别人在记忆里给你画上一笔浓墨重彩。
她在禄县待了好几天,一边做着周学姐给的课题,一边走访着,经过一条街的时候,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她站在街口愣了好久,才发现她经年住过的筒子楼,已经倾颓多时,断瓦残垣,显然是要拆迁重建什么别的楼了,谁家的大红脸盆还没带走,在水泥墙里刺眼无比,街上是来往的人群,对面是围墙内凌乱的建筑残骸,地上的梧桐叶在微风里打着转,枯叶脆脆,连滚动声音都有些喑哑。
穿着靓丽的女青年站在路边,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上去跟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县城有着巨大的牵连,她曾经在这栋承载了无数家庭的筒子楼里,度过了一个人一生中还算重要的青春时期的后半段,也就是这段日子,嵌在她的身体里,以至于骤然看到断壁残垣,苍凉感乍然而起,眼眶都有点湿润。
在她以为她终究找不到线索的时候,反倒碰到了一个熟人,那人个子很高,不胖不瘦,估计是刚下班,正好瞧见正对着一个打铁店拍照的常盼,大概是有点不确定,连口气都是犹犹豫豫的——
“你是常盼?”
常盼转头,完全不知道这个穿着职业装蹬着高跟鞋的年轻女人是谁,总觉得有点眼熟,但也想不起来了。
“你是常盼吧,我应该没认错啊。”那人嘀咕了一声,把手里冒着热气的烤鸭塞到了车篮子,“我是李冬茜啊……”
常盼啊了一声,脱口而出一句非常欠揍的话,“你怎么这么瘦了!”
瘦版李冬茜有点无语,隔了几秒道:“你怎么说话还这么难听!”
常盼:“……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李冬茜:“客气了您内。”
虽然一脸的我很生气,但李冬茜还是非常热情的邀请常盼去自己家吃饭,她大学毕业后就在禄县的银行上班,朝九晚五的,还蛮踏实。常盼推拖不得,都这么大了居然还能被生拉硬拽的强行做客,还是跟对方父母一块,尴尬的无地自容,但面上还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以前同学聚会你都不来的。”
李冬茜对这位高中同桌的良心依旧很没有底,吃着吃着就问了出来。
常盼也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就说了缘由,李冬茜哦了一声,她对方游的狂热劲在长大之后稍微收敛了点,但还是问东问西了一大堆,她爸妈倒是跟常盼说了不少,吃完饭还直接让李冬茜带常盼去找当年方游隔壁的住户了。
常盼被这天下掉下来的消息砸懵了,差点当场包个红包,李冬茜爸妈倒是很客气,“这有什么,我们茜茜初中都是方游给补的课,没她,估计考不了四中的。”
“趁早去问,那老太太年纪大了,忘性也大,茜茜啊,去的时候买点东西送过去,别忘了规矩。”
不得不说,有爸妈成天看着的就是不一样点,李冬茜可比常盼这出门就给点钱了事的人多了不少人情味,上门的时候笑脸相迎,还懂得寒暄几句,再慢慢切入重点,把一边杵着的常盼看的一愣一愣的。
老太太一把年纪,记性倒是挺好的,一个人住养了条狗,悠闲的不行,给常盼说起她当年住在老巷里旁边那带着孩子的姑娘,唏嘘了很久。
老人语速很慢,还夹杂着方言,常盼听的磕磕绊绊的,李冬茜帮她翻了翻。
这段冗长的过往从陈旧的记忆里挑出来,加上旁观者的陈述,听起来竟然让人陡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苍凉感。
常盼在这一瞬间,竟然开始犹豫起来,把这样的故事告诉方游,真的好吗?
上一辈的故事带着现在人看来有点傻气的不可思议,化为无声流动岁月里一抹可笑的叹息,又变成方游的枷锁,让她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
李冬茜的心情显然也不太好,但她一向心大,还安慰安慰了常盼。常盼倒是非常感谢她的帮忙,也不知道怎么感谢,干脆实在的给对方打了一笔钱,倒是把曾经的小胖子弄的有些哭笑不得。
当晚常盼就走了,她携带着满腹的探寻而来,揣着沉重的心事而返,本来以为回到住处可以稍微静下来整理整理,没想到第二天又被常夏的一个电话惊扰,她烦躁无比的接起,传来的常夏那一如既往的烦人声音——
“常盼,有没有空啊,出来一下,我还你钱。”
“你有病啊,还钱你转个账就成了还出去做什么!”
常盼的起床气非常的严重,在通话过程中发现方游也打了过来,干脆利落的接了方游的,柔情蜜意的喂了一声,变脸变得堪称奇迹。
方游也没什么事,只是跟常盼说这周别去她那儿了,她自己过来。
这段时间方游的老妈子习性终究被常盼继承,常盼絮絮叨叨了一大段让她好好休息,不分由说的拒绝了方游的这个要求,还补了一句:“如果不想在家里就出去吃好啦,问问雁青姐那家菜馆好吃,我们去吃。”
常盼的发号施令柔情和不容拒绝融在一起,方游也不争了,嗯了一声。
这边刚结束,那边的常夏又不依不饶的打了过来,常盼已经彻底清醒了,她重重的喂了一声,“你到底要干嘛啊!”
结果那边是个讷糯而熟悉的声音,还掺杂着些许对常盼从来没有过的小心翼翼,显然是有求于人,“盼盼……”
常盼:“……”
“你谁啊!”
“我……我……”
许涵也有点犹豫,这么简单的问话,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最后手机又被常夏拿了去,“常盼帮个忙,今天周末反正你也不上班,我把钱还给你你顺便载我跟我妈一程好了,我跟她去一下秋山。”
秋山是容城郊外的一座山,正值秋季,景色很好,一向很多人去。
“你家不是有司机吗?不能自己去啊!”
“我跟我妈偷偷出来的,”常夏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半点心虚,“我很久没见她了,想跟她出去走走,叫司机的话,爸很快就知道了,又得把妈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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