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姐,方便的话,现在再检查一遍你的身体指标?”
我看了袁苑桉一眼,然后点头。那个微胖的男人回避出去了,并把房门关上。
周医生没让我重新躺下,就这样坐着做了一些基本的检查,问我有没觉着哪里不舒服之类的,我说还好。
然后她说:“放心,一切正常。你卧床两个月,肌肉少许退行是正常的。不过你原本就身体很健康,卧床期间也护理得不错,基本上没什么大影响。”
两个月?!难道不是至少得有一年多吗?!
——还是有很多疑问!
···
长时间昏迷后苏醒的经验我是有的,而且这次没上回那么狼狈,手脚都很听使唤,只像睡了长长一觉。
现实中的房间和虚拟世界的一模一样。我去卫生间冲澡洗漱,就像每一个醒来的早上。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之前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头发长了一截,都到肩了。
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我摸摸后脑,没有那个遇袭造成的伤疤,伤口秃掉的地方好好地覆盖着头发。这些都在表明着,之前的事并没在现实中发生过。
在虚拟世界里拥有的一切物品都没有带出来,没有眼镜没有手机也没有钥匙扣,什么都没有。
晃晃脑袋,拿起眼镜。眼镜的款式有点不同,这副更陈旧一些,眼镜腿掉了点漆。
想什么呢——我回来了啊。
走出卫生间,周医生早就出去了,只有袁苑桉还在房间里等着。她已经平复下来,眼眶不再发红,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收拾床边的仪器。
门外有人递了一袋外卖,她拿进来放在桌上。
是一份皮蛋瘦肉粥,热腾腾的。还记得上回昏迷醒来时,第一顿吃的也是皮蛋瘦肉粥。
她把盖子打开,把勺子拆出来递给我——又是相似的情景。
“这回不喂我了?”
“你手脚活动自如。”
好吧,也对。
现实中的季节该是夏天,听到窗外有蝉鸣。尽管室内开着空调比较凉快,但实在无法一下子吃下太烫的东西。我把勺子搁在碗边:
“放凉点再吃。”
“好。也别放太凉。”
她把那碗粥挪了挪位置,放在空调能吹到的地方。
我视线紧随着袁苑桉的一举一动,生怕一不留神,这就变成一场虚构一场梦,生怕她又会突然消失!
话说,你知道那种不敢相信的不安吗?
几天前,我开始神经质地怀疑世界是虚拟的,进而确信它是虚拟的。然后,再用一个极端的方法回到看起来没啥区别的现实世界。
有那么好些瞬间,真觉得无从分辨。但这个世界里有我想见的人存在着,她告诉我这是真的。
一直以来,我都是根据她留给我的话语,作出了所有判断。换句话说——袁苑桉就是我区分现实与虚拟的根本依据。
···
我想了想,又说:
“医生说的两个月是怎么回事?我度过的时间可远远不止。”
“记忆还是没恢复完全吗?”袁苑桉表情有点疑惑,“你找到了回来的方法,却仍不知虚拟世界中的一天等于现实中的一小时?”
“啊?一天等于一小时?”我惊讶得又多重复了一遍,“我没想到这一层……”
“你是如何意识到那个世界是虚拟的?”
“根据你给的提示猜的啊。实在是太仿真了,好几次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妄想症呢。”
“那……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虚拟世界里吗?”
“不知道。没想过。”
“啊?你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找到了登出方法?”
稀里糊涂吗?我觉得我分析得挺到位的呀。
“那是因为什么啊?”我看了看床边,“还有这堆仪器。”
“具体原因不太确定……没关系,人回来了就好。你先吃点东西,待会我们再慢慢理清思路……”
……
等等,这些问题重要吗?当然重要,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
对于此时的我来说,时隔一年多,终于再次见到袁苑桉,没什么能比这更要紧。
还有——居然一天等于一小时!
也就是说,我想念了她一年多,四百多天;而她在现实世界里只度过了四百多小时。一天有24小时,所以只是过了……20天不到!
这不公平,对不?
我忽而伸手勾了她无名指和尾指,说:“你过来一点。”
她不出声,目光迎上来,指间微微紧了紧。
“……再过来一点。”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在摩天轮上她就是这么说的。
她还是没说话,但顺从地靠近了。
四百多天的思念要如何表达?其中还有365天我真以为她死了!这心情啊,言语表达不了的!
张开五指托住她后颈,深吸一口气,断然朝那微启的嘴唇吻下去!
先别管什么虚拟世界什么来龙去脉什么真真假假,心情是真的——我现在就要立即补偿这份思念!
拥抱要再紧一些,吻要再深一些。袁苑桉腾出手来,双臂搁在我肩上,绵绵密密放软了唇舌和身体,把我的急切都化成了浓情。
……
湿漉漉的吻最后却变成了眼泪,止不住从我眼里哗哗往下掉。
“我很想你啊,苑桉。原来想念一个人是这样的,每一天都无法停止。一年到头,无论做什么都会想着。”
她目光里有我喜欢的清澈,抹掉我脸上的眼泪,又亲了我嘴角一下,把脸贴在我耳边,轻声说:“欢迎回来。”
真的,我回来了,在她身边就是真实。
···
我真没想过自己会突然哭得这么稀里哗啦,明明一开始还好好的。
等情绪缓下来,又把粥吃了,还是得搞清楚来龙去脉。
袁苑桉帮我理了理头发和衣服。
“来吧,先去见见人,他们都很担心你。”
什么人?
第56章 回溯
走出卧室前, 我瞥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现在竟然还是2018年。这感觉就是,时间过了一年多, 又回到了遇袭住院的那一年。
客厅却不是记忆中的样子。摆设不同了, 墙上挂着一大块记事板, 饭桌上摆了好几台电脑。键盘鼠标旁散乱着一些水杯零食和外卖盒,就像一个加班已久的办公室。
客厅里有三个人,周医生没在, 除了刚刚见过的那个胖子,还有两个年轻女人, 一个戴着大耳机,一个戴着大眼镜。三人都各自守着一台电脑。
看到我们出来,戴耳机那位把耳机拉到脖子,笑眯眯地说:“我都听到了哦。为了照看你的状况, 监控开着。但两位放心,我关了显示器, 没让他们看。”
监控?!那岂不是……好尴尬!
原来房间里发生的一切都是有人看着的,怎么不早点提醒我啊!
袁苑桉也耳根红了, 但她只淡淡地说:“先说正事。她的记忆可能没完全恢复。”
然后她又问我:“这三个人, 你认得吗?”
咦, 我该认识他们?
“再想想看。”
三个人都齐刷刷看着我,环视他们,是有点眼熟……渐渐, 有些名字隐约浮现脑海。
对了!戴耳机那个叫欧……欧卓颖;另外一个把刘海扎了小辫子戴着大眼镜的叫肖雅;至于那个胖子,呃……好像叫陈峰来着。
听到我报出他们的名字, 三人居然击掌相庆:“她还记得我们噢!工资有望了!”
“可喜可贺!”
“袁苑桉,干得漂亮!”
三人看起来挺融洽的, 还在七嘴八舌。
“听说她失忆了时,我心都凉了。”
“我就说肯定有系统劫持,刚刚她还没认出陈峰,才一会儿就想起了。”
……
“哎哎,卓颖,刚刚她们都干啥了?吃碗粥吃老半天。”
“啧啧,那可不能说。”
“不说我也能猜到,你脸上的表情丰富得很。”
“猜这做什么,又跟你没关系。”
“跟你就有关系了?”
“我负责管理监控呀。”
……
什么跟什么……
疑惑间只好看向袁苑桉求助。
她解释说:“他们是你团队里仅剩的员工。你有个游戏工作室,但为着开发你那模拟世界,亏损严重,大部分人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三个。”
哈?我居然还有个游戏工作室?还有员工?我又觉得自己仍在严重失忆当中了。
···
这三个据说是我员工的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虽然还是坐在各自的电脑前,但视线团团围着我和袁苑桉……啊,不对,他们只是盯着我。
“……真不记得啊?”欧卓颖问。
“抱歉,不记得,一点印象都没有。”
“那你都记起了什么啊?”
“挺多的,小时候的事,还有一些往事。”
“往事?那么大个工作室你都给全忘了。”还特意强调了“那么大”。
我只好又说了一遍抱歉:“……可能,好像,只是想起了跟袁苑桉有关的部分……”
欧卓颖翻了个白眼,又看了肖雅一眼,再转回来。
“你知道自己刚从哪里回来么?”
“模拟世界。”
“登出的方法真的是你自己想的?”
“嗯。啊,也不算吧,是袁苑桉提示过。”
“她又没跟你说具体要拟定什么条件。”
“哦,那个条件是我自己想的。”
肖雅探头问:“到底执行了什么条件?”说话时,刘海上扎的小辫子还晃了晃。
欧卓颖回头应她:“你俩刚刚没听到。她找人往自己头上敲了一棍。”
“是不是傻。”肖雅这么嘀咕了一句。
欧卓颖又问我:“知道那个模拟世界是哪来的不?”
“不知道……”
“得,那我们重新自我介绍一遍吧。”说着,她推过一张椅子给我坐下,“肖雅,从你开始?”
陈峰去冰箱拿了瓶冰镇茶饮放在我面前。
看来要有一场长谈了。
···
介绍之下我才知道,扎小辫子的肖雅是美术,其余两人都是程序员。在我困在虚拟世界里不出来的时候,他们一直不离不弃地寻找解决的办法。
“这个游戏投放不了的。”欧卓颖说,“只是一个划时代的试验品。”
“为什么?”
“赵老板你该最清楚呀,目前没有平台支持这种完全沉浸式的玩法。除非能把这套设备的成本降下来并量产,不然其它人根本玩不了。”
——唔,“赵老板”这个称呼听起来怪怪的。
“这可以说是你任性妄为的作品。”肖雅说,“直接接入人脑的仿真度极高的虚拟世界,目前只有两个人登入过,你和袁苑桉。”
——我的作品?
欧卓颖说:“还是不记得么?策划和主创都是你,我们是后来才参与的。”
“谁都不知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计划。”这回说话的是袁苑桉,“我只知道至少有大半年时间你都闭门不出,然后他们参与时,基本框架就已经建设好了。”
欧卓颖把显示器让出来,展示给我看。
“几乎完全仿照现实搭建的模拟世界,接入人脑后与真实无异。很厉害的,一开始我都震惊了!开放地图,昼夜天气四季齐全,城市设施一应俱全。每个主要角色都有独立设定,有独立的人格系统,就像真人一样。管理系统智能度很高,具有学习和自我修正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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