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还是有一些空余时间,于是买了一堆教材,自学点大学课程,也好弥补学历上的不足。
吴霜得知我在自学,直接给报了一个名牌大学的在线课程,顺利毕业的话还能拿到学位。后来我才知道那个在线课程不简单的,别人得考试择优录取,是吴霜动用了关系才把我作为插班生加进去。
既然是好意,当然要认真学习,进度也得自己赶上。
作业很多,有时甚至凌晨两三点还在赶论文。
至于吴霜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自学,当然是林乐喜说的咯。她依旧时不时出入吴霜的公寓,我忍不住再次提醒她,吴霜已经结婚了,听说吴家老爷子敦促他们快点生下继承人。
尽管吴霜一直就像结婚前那样,住的地方没变,工作生活也没变,我甚至都没见过她丈夫。
但当助理时间长了,有些事还是不难看出的。吴霜心里的权衡很清晰,情爱终归飘渺,压不下一点重量,事业才是实打实看得见摸得着的。
那么大一个吴氏集团等她继承,离婚对她没好处。
我问林乐喜对这段关系有什么打算。
“她想怎么打算就怎么打算呗。我管不着,也无所谓。”
说得像真的无所谓。
···
另一方面,周医生和林警官的进展依然卡在瓶颈。
突发的恐怖袭击事件暴露了双胞胎互换身份顶替的把戏。其实周医生并不是懵然不知,她也有所察觉,甚至可能早就看出些端倪。
那么,为什么她一直不点明?我猜,也许她也分不清自己喜欢的是双胞胎中的哪一位。
这些本轮不着我知道,是无意中听到的。
那天艾菈约了几个朋友在楼下花园烧烤,大概是庆祝什么的小聚餐来着,反正也包括了周医生和双胞胎姐妹。
双胞胎在远处透炉子,艾菈和周医生边摆桌子边聊天,我刚好在阳台,便听到一些楼下的对话。
艾菈说:“为什么非要选一个就放弃另一个呢?如此非黑即白么?”
“她们是两个人,两个不同的人。”
“人性可是灰色的哦。道德上我们必须选一个,但感情上,谁说心里只能装一个人呢。”
“感情怎能模糊?!再说,黑白分明也是人性。”
……
桌子摆得差不多,艾菈开了瓶饮料递给周医生,并说:“知道为什么取舍往往是困难的?因为人很难理清自己真正的想法。就像我以前也搞不清楚,自己有没有喜欢你。”
“以前你……绝对没有。”周医生非常肯定,“说这些,还要不要继续当朋友了?”
“是是是。那是以前嘛,现在我更想知道卓曼是怎么想的……”
“叫她下来烧烤啊。”
“叫过了……”
……
我的人际圈还是那么小,就像连线游戏,几个人,连出了错综的联系。
每个人都有不是孤立存在的,都有自己理不清的头绪。旁观她们的热闹,也算种调剂,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第47章 一年零一天
转眼一年过去, 我的头发已经长到可以扎起来的长度了,修剪成扎短马尾的发型,就跟以前的一样。
袁苑桉忌日那天, 是个星期天。我早早起来把自己收拾整齐, 去拜祭她。她的骨灰就安置在公墓, 其实我经常去看望,都熟门熟路了。
一同前往的还有林乐喜,她准备了一大堆烧的拜祭品, 稀奇古怪什么都有。
我倒是想,袁苑桉生前的身外物那么简洁, 突然塞给她那么一大堆,会不会被嫌弃太累赘。林乐喜却说,东西不嫌多,少了可不好。
反正烧了半个多小时才全部化成灰。
···
拜祭完, 我们去了趟永无乡乐园。
一年前的惨剧的悼念日,摩天轮附近的路边已经放了好些鲜花, 我也把带来的那束花献上。
新的摩天轮已然建好,缓缓旋转, 不知情的新游客欢笑着乘坐其上, 与路边那些悼念的白花形成对映。
“时间过得真快。”林乐喜说。
“嗯, 一年了。”
天气晴朗,我俩仰头看着高耸的摩天轮没再说什么。林乐喜没说“人要朝前看”之类的话,但我知道她是这意思。人走了就是走了, 沉溺在创伤里不是一个好选择。
···
晚上,我再次打开袁苑桉的手机, 翻看那些已经看过无数遍的照片。过去这一年,我努力把生活填满, 可还是埋不住对她的思念。有无数次我都不禁想:如果她还在,那该有多好。
——好想见她,再不济,听听她的声音也好啊……今天烧了两台最新型号的“手机”给她呢,如果能通话就好了……
旋即便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侧身躺倒在沙发上。
无甚意义地左右划着她手机的页面,忽而在意起一个图标。这个图标一直存在于某一页的左上角,黑色的底,正中一个绿色的环。大概是个应用吧,应用名写着“O”,不知道是字母还是数字。
话说,这到底是干嘛用的?游戏?办公应用?
点开它,出来一个界面。界面还是黑色的底,仅正中间有个浅绿色的圆。它抖了抖,然后圆圈中间就出现了正在拨打电话的动画。
——难道是打给某个人的快捷拨号?
我犹豫该不该马上退出,但又好奇。
就在犹豫间,它竟突然接通了!
圆圈里变成了音频的图形,波形一卡一卡的,显然信号不好。
但声音还是能勉强能听到的,手机里传出一把男声:“喂?谁?……谁在那边?”
我试探性地应道:“你好,我是袁苑桉的朋友,叫赵肆勉……”
“赵肆勉!赵肆勉!你你你,你等等……”那人大喊一声,然后又传来一堆杂音,之后就是匆匆走远的脚步声。
信号实在差,我把手机移动了好几个方位,企图找个稍微能安静些的角度。
足足过了半分钟,杂音中才传出一把女声:“赵肆勉!是你?!喂……喂,是赵肆勉吗?”
即使卡顿得再厉害,我也认得那声音!——是袁苑桉!天哪!难道这是打去天国的电话吗?!
我抓着手机就往阳台走——信号实在是太差了,好怕突然断掉!
“袁苑桉!袁苑桉!是你吗?真的是你?!太好了你还活着……爆炸后她们都不让我看,追悼会也见不着……什么鬼,信号好差……”
我都有点语无伦次了,急得肩膀撞上阳台门边,差点没把手机掉地上。
“是我,我是袁苑桉。”她的声音还在,“我们只有90秒的通话时间,长话短说。你是怎么拨通的?”
“你手机里的APP,绿色圆圈那个,我好奇点开,就变这样了。”
“我手机?”
“林警官在爆炸现场找到的,林乐喜把它修好了……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哪?”
“喂?喂?你说什么?……”
杂音很是影响通话,但我更怕那杂音时不时忽然消失半秒——这信号怎么这么差!
“你在哪?”我又大声说了一遍。
“我在……挺远的地方。啊,时间不多了!你先听我说。拨通电话这事要保密,APP也保密,必须保密,绝对不能跟任何人说。”
“为什么?”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无论如何先答应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别说保密,她此时提出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
“24小时之后,就能再通话90秒,只能由你那边发起联络,我无法找到你。明天,明天一定要再打来,好吗?”
“一定!”
“我等你电话。”
“袁苑桉,我很……”
杂音完全消失,通话中断了。
绿色的圆圈暗淡下来,中间出现24小时的倒计时。我对着屏幕说完被掐断的后半句——很想念你,想见你啊……
退出,再点击,无反应,还是那个静默跳动的倒计时。
···
我双手捧着手机完全不能平静!难以言喻的喜悦令心脏砰砰直跳!——就在袁苑桉死于爆炸一年后,竟然拨通了一个能联系上她的电话?!
是否忌日这种矫情的事无关紧要,重点是她还活在某个地方!该不是天国这种鬼扯的可能,显然她知道这个APP,而且早就安装在她手机里了!
···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一年前的今天,我亲眼看着摩天轮爆炸。尽管没有正面看到遗体,但我知道棺木里还是放了仅有的小部分遗体,DNA检验过,火化后的骨灰也是我捧的。
那么,到底袁苑桉是如何在那样爆炸中活下来,并且躲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还有,一开始接电话那个男人是谁?他好像也知道我?
翻遍她手机里的其它所有应用,都很普通。
对了,我该再查看一遍她的电脑。
她的房间还是原本的样子,我有时常打扫灰尘都不会落下。手提电脑依然在桌上,尽管已没人使用,但电源还是一直连着。
我打开浏览,很遗憾,遍寻都没有类似的神秘应用软件。她的电脑我早在一年前就整理过,只有最基本的办公软件,硬盘里也只存有她给客户写的一些方案。
——总之毫无头绪。
反正那天我又失眠了,琢磨了一晚上也没琢磨出个合理解释。第二天上班也心不在焉,只盼望这24小时快点过去,然后就可以再与她通话。
···
晚上十点,我已经给手机充满电,盯着那倒计时一点一点减少。
尽管只是语音通话没有图像,但我还是把自己收拾整齐了,端坐在桌前。
好慢!
时间一到,我就迫不及待摁下拨打!不一会儿,果然接通了!
“喂。”是她的声音!“通话时间只有90秒,我们长话短说。”
90秒,才90秒,有那么多话想对她说,我该先说哪句啊?!
“袁苑桉,你还活着的吧?”
“嗯,活着。”
“太好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也不回来啊?你的房间我还留着原样,随时都可以回来……”
“肆勉。”她打断我的话,毕竟只有90秒,“一年了,是吗?”
“是的,一年又零一天。”
“你……过得还好吗?”
“我努力想过好,可是你不在,很难好。”
“对不起……我没办法,暂时还没办法回来见你。”
“那我去找你。”
“恐怕现在办不到。但你等我,我会想办法的。”
“不能说?”
“……不能。”
可我有很多疑问迫不及待想问她!
她是如何在那样的爆炸中死里逃生的?这一年来都在哪?为什么活着却不告诉我?为什么要保密?这个神秘的APP是哪来的?昨天一开始接电话的那个男人是谁?
可是她的回答全都是暂时无法透露。至于原因,也不能说。她仅告诉我,昨天那人是值班的同事。
“肆勉,我知道这会令你很疑惑。但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我想恳求你相信我,保持与我通话。”
她竟然用了“恳求”这个词——对我不必恳求的,太见外了!
“没关系,我等你。不能说就不说,我不敢奢望太多。能再听到你的声音已经像奇迹一样了。”
那边沉默了一秒。
“喂?喂?”
“我在的。”
“吓死我,还以为信号断了。”容不得这90秒再多半秒空白,我连忙接着说,“你知道么,我记忆恢复了,就在爆炸那一瞬间,我就一下子想起认识你那天,还有后来再见到你那天,很多很多天,都想起来了。”
“你记忆恢复了?!”
“大部分吧。近期的事情倒还没恢复,譬如我遇袭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就还是没记起。”
“还有呢?还想起什么?”
当然还有很多,但通话时间不多了。显然她也看到了逼近零的倒计时。
“明天,”她说,“明天再告诉我,我等你电话。”
“一定!”
然后,这次通话的最后一句话是袁苑桉说的,她说:“肆勉,我也挂念你。”
……
原来,她也想我。而且——我才发觉——她已经只叫我的名,把姓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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