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我就知道她会惊讶——对于我会主动打点这些小事,还会计算优惠。
她惊讶时通常会稍稍挑高眉毛,然后不说话,继续原本该干嘛干嘛。
然后我说:“我可是当助理的人,给人打点杂事就是我的工作。”
她倒是笑了:“把工作习惯带到生活上就是职业病了。”
“咦?不好吗?”
“不会,也挺好。”
···
大概冬天不是看植物的好季节,又冷,天阴沉沉的,植物园里没几个游客。
植物倒大部分还是绿的,常绿植物嘛。植物园当然懂得搭配,不会让园里一到冬天就光秃秃的。
袁苑桉站在那儿,环视眼前的景色,还拿出手机拍照。我在她身后,看她从左往右拍了好几张,构图还蛮好看。
“我帮你拍张呗。”我指的是连人带景的那种。
“不用。”
“一般人逛公园不都喜欢拍几张留念嘛。”
“我不喜欢拍照,游客照很傻。”然后她意识到什么,“你想拍?”
“哈哈,不不不,我也不想杵在那儿拍照。”
“那我们开始吧。”她拿出本子和笔。
大冬天跑到植物园来可不是为了游玩,而是因为那天发现我对花花草草很熟悉,袁苑桉想看看我到底熟悉到什么程度。
沿着主路往前走,她随手指向路边的植物,问我:
“那是什么?”
“呃,棕榈树。”
“那个呢?”
“杉树。”
“那边矮的呢?”
“石楠。噢,石楠夏天会开花,臭臭的。”
“它的花也还没谢……”
“不啦,那红色的不是花,是果实,花是白色的。”
“唔……地上那丛小花呢?”
“那个不认识。”
……
边说,她就边在本子上记下。字写得真好看。
天气是真冷,一路经过各种花卉园、温室,人没见着几个,全是花草树木。我们两个人问答记录,就像学生在做作业。
这么多奇花异草,正常人有可能全认识吗?当然不可能,我也是正常人,自然也就认识一小部分而已。
“我说,袁苑桉,你不会打算要全认一遍吧?”我刚刚搜了植物园的简介,“官网说这里至少有上万种植物。”
她往前翻翻写得密密麻麻的记录:“嗯……也差不多了。”
因着要写字,她指头一直露在外面,估计都冻僵了吧,时不时就靠在嘴边呵气取暖。
天上的云层比刚刚厚了,怕是要下雨。伞在车上,我们在植物园的中心区域,万一下起雨来,可来不及回去拿。
环顾四周。
“我们去那个几个连着的大温室吧。”我说,“那里暖和,休息下,我走累了。”
这不,才走几步就下起小雨来。
小跑过去,穿过那玻璃旋转门,顿时觉得暖了些。仰头看,这温室的穹顶特别高,简直就是个巨大的玻璃宫殿!热带植物连片高低,仿佛直接从冬天走进热带园林。
袁苑桉驻足,也赞叹:
“好漂亮,和外面感觉完全不同。”
“简介说这是园里最大的温室群。呀,旺季还要另外买票的,淡季才免费开放。”
袁苑桉拿起手机拍了几张景色。
“我没见过这里,植物园也是第一次来。”
“哈,我也是。”
“不,你不是,你肯定来过。”她走过一株两层楼高的……呃,不知什么芭蕉类植物……仰头才能看到顶。
“这么确定?”
“一般人哪会记得那么多植物。”
植物爱好者去过植物园是很合理的推测。我喜欢植物么?倒没很觉得,只是记得一些名字罢了。
“该记着的忘了,没用的倒记得清楚。”我说。
“有用的,记得的都有用。”她如此说道。
小道旁有供人休息的长凳,我们过去坐下。袁苑桉没闲着,翻看本子上的记录,边整理边拿着手机比对。一页一页翻过,写写划划做些记号,偶尔倒回去一两页。
周遭是安静的,细微的声音就纷纷钻进耳朵里,鼻间还有植物群的气味。
草木间有不知名的鸟,估计是养在这里的,时不时此起彼伏叫几声。模拟溪流有水声,一部分是真的水声,一部分是播放的音效,仔细留意就能分辨出来。
温室群面积很大,远处也有个别游客,离得远,说话听不清就像窃窃私语。
我看着那夹着笔的手指掀起页角,又翻过一页……然后把目光上移,打量袁苑桉的侧脸——反正她专心着呢,不会发觉的。
她低着头,下巴和下唇都埋在围巾里,只鼻尖和睫毛翘在外头。玻璃穹顶透下来的光洒在纸张上,再映到她脸上,令肤色看起来通透。随着间或的眨眼,她的睫毛就在这柔和的光线里微微颤动。
——为什么她要如此认真呢?我能认得什么植物有那么重要吗?
说实话,我都不太在意过去的记忆了。现在我有工作、有朋友,有两层房子出租没有生存压力。工作之余节制地玩一两小时游戏,周末还会打打剑道锻炼身体。
这样的生活多好啊,多有真实感啊!过去那个家里蹲没什么好留恋的吧?
你说还有中学时开朗自信的那个我?估计也只是个嚣张的小屁孩罢了。况且都过去那么多年,想不想起来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比我还积极找回记忆的就两个人:袁苑桉和林乐喜。
我不止一次表达过“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这层意思,但实际上,她倆都还没放弃。
为什么还要把心神花在那些已经被丢弃的过去上呢?何必呢?
就像现在,如果她从那个写满植物名字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多看看这些真实存在着的花花草草,不是会更好吗?
所以,我要跟她说说话,好提醒她身边还有我这个活人在。
“我看你忙活半天了,到底在研究什么?”
“统计反季节开花的种类有多少。”
“干嘛统计这个?”
“嗯……是这样的。从今天的数据看来,你说得出名字的,大概有三分之一。我刚刚尝试找它们的共同点,发现大多是城市常见的观赏花木。”
“嗯。那说明了……什么?”
“不知道……”她有点沮丧,“这里也有反季节开花的植物,但和市区的不同,反季节的都在温室里。”
“你对植物感兴趣?”
“不是。”她终于抬眼看我了,“你喜欢植物吗?”
“前几天问过了呀,一般般,还好。”
“不是植物爱好者,却对花草了解得比较一般人多。”
“那也很好解释嘛,说不定我家里蹲时摆弄过院子里的花草。也可能是玩过植物主题的游戏,我书架上有这类模拟游戏……嗯……你认为是什么原因?”
我觉得她想说些什么的,嘴唇动了动,好一阵子,却又垂下眼睛:“我不知道。”
我伸手摁住她的笔记本,打算说别弄这个了,不如轻松点逛逛植物园……却听到背后不远处有人打了个喷嚏。
出于好奇,多看了一眼。
我们坐着的长椅背后是一丛高大繁盛的旅人蕉,透过那排成扇面的巨大叶茎缝隙看过去,刚好能看到有两个人在旅人蕉丛的另一边。其中一个站着,另一个正端着大相机拍周围的景色。
咦?
那位站着的,不就是周医生吗?!又这么巧哦。
第37章 又不是故意偷听(倒v结束)
我立即示意袁苑桉别说话, 凑近点小声说:“我看到周医生了。”
树丛有点密,只有一点间隙透过去。我顺手收了袁苑桉的小本子,挪开一点把人拉过来, 好调整角度让她也透过缝隙看到那边。
刚刚打喷嚏的就是周医生, 她拿出纸巾擦了擦鼻子, 说:
“拍够没啊?找你出来说说话,倒变成陪你取材了。”
“这次接了个别墅装修单子,花园面积好大, 正好多拍点素材回去做方案。”
——噢,这距离还能听到说话。
拿相机拍照的人背对着这边, 递给周医生像是镜头的东西:“帮我拿着。”
她转身时就看到脸了,居然是艾菈,一楼工作室的那位。
大概……我就是易遇熟人体质?
想看袁苑桉有没有惊讶,转脸时正好她也看过来——好近, 差点就鼻尖碰鼻尖了!
忙往后缩脖子,她也往后退开一截, 谁都没吱声。
袁苑桉站起来,用嘴型无声示意, 偷听不好, 还是走吧。但我觉得现在走出去被看到了还要打招呼, 还不如先别动,反正又不是故意偷听的。
那边的两位无察觉,还在继续谈话。
艾菈说:“你和林乐奕怎样了?”
嗯, 还提到林警官了?
“还是那样。她老要值班,我也值班, 一个月见不着两次。好不容易有半天两个人都休息,不是她被局里叫回去就是我被医院叫回去。”
“哈哈, 那岂不是比异地恋还惨。”
“恋什么恋,我都还没弄清她怎么想的。”
“啊?难不成你们还没确认关系?!”
“……”
这话题,就很令人好奇,对不?我想袁苑桉会更一头雾水,毕竟她还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
交换眼神,好奇心赢了,袁苑桉又坐回来,和我继续默不作声地偷听。
“真没有啊?”艾菈惊讶。
“所以才想找你商量啊……”
“有牵过手吗?”
“有是有……那又不能说明什么,我跟你也牵过很多次手。”
“接吻呢?”
“……”
“好,没有。脸呢?”
“额头,有一次。”
“她亲你的?”
“嗯。”
“可以嘛。啥时候?什么情况下?”
“前段时间,我生日那天,我说了喜欢她。”
“那不就得了。周溢彩你还是小孩子么?”
“正因为我不是小孩子,才觉得不清不楚。当时她送我回家,就那么轻轻碰了我额头一下,然后完全没有任何下文,东扯西扯几句就走了!你说这是普通朋友还是恋爱?!关系好的闺蜜还会亲个脸蛋呢。”
“噗。”艾菈忍不住笑了一声。
“你还笑!”
“好好好。我想一本正经的林警官应该做不出亲闺蜜脸蛋这种事。”
“我知道……”周医生声音低了些,“可我就是拿不准,觉得她忽冷忽热的。有时亲近,有时又变得疏远,有时觉得她很在意我,却又时而显得敷衍。有时会逗人笑,有时又能把人气个半死……”
“好啦好啦,暂停一下。”艾菈说着,调转相机对着周医生按下快门又拿开,“知道你喜欢她了,不必抒情太多哈。”
“我不是在抒情,是……”
“要听听我看法吗?”
“嗯?……嗯。”
“你和林乐奕认识多久了?”
“……三、四……四年多了。”
“你从什么时候确定自己喜欢她的?”
“大概一年前吧。”
“哦,一年……两个人相互试探靠近的过程是美好,但拖太长也会被时间消磨啦。花开了会谢,热情经不起等待,不如趁还盛开着,主动得个清楚明白。”
这本该恳切的一段话,艾菈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也说得漫不经心。
“艾菈,我该怎么办?”
“有两种最直接的方法。第一种,面对面直接问,不绕弯,不问出确切的回答不罢休;第二种,靠近、亲吻、上床。”
艾菈顿了顿,停止摆弄相机,又继续说:
“两种方法各有好坏。第一种,不一定有情趣,而且人嘛,有时也是口说无凭的;第二种呢,也有风险,不一定上过床就是恋人。如果做了这一步却仍无法确定关系……就会更加拿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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