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在对方不耐烦前,我连忙说:“一个多月前你在住院对不?你收到很多花,转赠了部分给其它病友。”
那张脸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说:
“是的。”
对!她就是在医院见过的那位据说是什么集团的继承人女士!
“我是其中一个病友,收到了向日葵、玫瑰,都很漂亮……啊,你应该没见过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谢谢你的花。”
“哦,没什么,不客气。”
这句话之后,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气场的人实在不好搭话,而我又没有林乐喜那种自来熟的能力。
意外的是,对方把车窗降到底,伸出手来:“吴霜,霜降的霜。”
我连忙也伸出手去,来个商务握手。
“我叫赵肆勉,大写数字那个肆,勉强的勉。”
我都还没来得及掂量自己的商务握手是否表现得体,就已经结束了。
然后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对了。
“呃,我这就把车挪开。”
“好的,不急。”
移库是怎么来着?先开前一点,摆直,再倒车到旁边的车位。好了,腾出来了,不至于手忙脚乱。
对方点点头,把车倒进她的专用位,然后就下车走了。
看她走进写字楼,我松了一口气。
我还以为这种阶层的人会更高高在上一些呢,没想到还主动自我介绍了——虽然也就只是名字。
下车再确认一遍没有再占什么专用位。嗯,这次是普通位置了,地上也没写车牌号。
只见两辆黑色的车并排停着,旁边那辆铮亮可鉴,连天空的云朵都能清晰映在车前盖上。而我那小车,积满灰尘,对比之下更显灰头土脸。
这样子不太行啊……待会袁苑桉下班出来看到这反差对比……不行不行,实在是太脏了!
让我想想,正常下班时间是六点,她还要加会儿班。
对,大可以趁这时间去洗个车!
搜索附近的洗车店,运气不错,这个停车场最里头就有一个。
等洗车大概半小时,我就坐在那儿边看洗车,边继续挑待会吃饭的地方。
本想问问袁苑桉喜欢吃什么。但为了这种小事打扰她工作也不好,所以先挑几个备选,等她下班再决定。
嗯,如果她喜欢吃西餐就好了,这家店的牛排看起来很好吃,环境也不错;这家烤肉看来也挺好吃,不知道她会不会嫌太油;清淡点的话……
浏览着各种餐厅,点评网站也因应我的浏览推荐类似的地方,竟然还有什么本地约会必选排行榜。
我忽然觉得有点有趣还有点好笑——公司楼下洗车等下班、选餐厅——还真的有点儿像准备约会。假如再去买束花,我再换个性别,就更像了。呀,你别说,底下的推荐栏真夹带了几家鲜花礼品配送,这推送可是都计算好的。
当然咯,这算法没算出我们只是朋友去吃个饭。袁苑桉不会觉得这是约会,我也不可能换个性别。
诶,你说约会其实没有性别限制?
呃,虽说周医生喜欢林警官,艾菈和卓曼在车库做那事,但我想,现实中同性互相喜欢的比率并没很高,而袁苑桉估计不在此列。所以,在这场假想的约会的设定里,至少对她来说,我换个性别比较合理。
最终挑选出几个备选餐厅,车也洗干净了。返回停车场,发现只剩刚刚那个车位还空着,于是我又停回去,继续等。
我又下车对比着看了一遍。
虽然远不及旁边的高级车铮亮,不过总算好多了,至少在干净度上不会反差强烈。
···
接下来做些什么打发时间好呢?
对了,找工作。太闲了,我需要一份工作,尽管不知道自己能找什么工作。
打开招聘网站,大部分都要求一定学历和相关工作经验,我这种毫无经验又只有高中学历的,筛选出来的信息寥寥无几。
反正广为撒网尽量投简历碰运气吧。
所谓的简历,其实是从林乐喜给的履历里截取出来的,真的非常简单。概括成一句话就是:学历低没经验。假如我是老板,看到这样的简历估计也会丢到一边……
别说工作经验,我甚至连人生经验都清空了。
其实之前有请教过袁苑桉,她说我这种条件又不想做销售的话,余下能选的大多是又辛苦钱又少的杂工。
“那种工作你做不来的,还是慢慢找合适的吧,反正又不着急。”
销售我确实不行,但其它的,怎么就知道做不来呢?其实试试有多辛苦也不坏嘛,说不定能胜任呢,对不?
勉强投出了几份简历,我又想,其实自己还是眼高手低的。真觉得杂工也没关系的话,我投什么简历呢?直接街上找几个店问问就能找到兼职。
也是一种虚荣心吧。袁苑桉早就看出来了,我想找的不是一份工作,而是一份“体面”的工作。
投简历不过是戳戳屏幕的事情,弄完我就不想再看手机了。想想现实还真有意思,出门时以为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天,没想到竟遇到了那么多人,突然知道了好些事情,还找到了自己的车,发现自己曾练过剑道。
几个小时前,我绝不可能猜到,此刻竟会坐在自己的车里,在袁苑桉公司楼下的停车场等她下班。
这些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我觉得充实,仿佛命运也看不过眼我寡淡的无所事事,特意给添加几勺新鲜的调料。
车头斜对着写字楼的出入口,视野挺好。我干脆趴在方向盘上,观察进出的人们。
大部分白领都穿得很商务,偶尔也有休闲些的;穿着工作服的是维修工和保洁,手上提着工具,他们通常不走正门,都是从旁边的小门进出……
顺带,猜测路人的职业、身份、个性……他或她是什么样的背景,从哪里来,待会打算去见什么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现在是什么心情。哈,这可是个有趣的游戏,就像在脑海里上演着一部又一部电影。
要猜想一个人的现在,就要给出相应的过去,远的也好近的也行,只要有了关于过去的设定,假设经历了什么,人的此刻才会有理有据。而我,正是缺失了这部分。但不着急,有袁苑桉,还有林乐喜的帮助,我有信心记忆迟早能再找回来。
第21章 两个人的晚餐
到了下班时间,从写字楼出来的人明显比进去的多了。
先前见过的那个快递员又来了一趟,还是带着一堆快递。估计他一天要往返这一带的写字楼好几趟,收件、送件,日日奔走。
还见到之前刚认识的那位,叫什么来着?对,吴霜。她从大堂出来,直接往这边走,经过时往这边打量了一眼,估计惊讶我把车洗干净了。但她没说什么,微微点个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把她的车开走。
等到了天色暗沉,七点将到时,袁苑桉终于下班了。
她独自快步走过来,我下车迎接。自觉挺有仪式感。
“我已经尽量早了。”她说。
“不急,晚点也没事。”
她站在那儿,看着干净的车头愣了短短一瞬,然后说:
“我开吧。”
“没事,我来。来的时候就是我开的,刚刚还去洗车呢。没问题。”
“真的行?”
“真的,慢点儿就是了。”
“下班时间路况复杂,还是我来吧。”
好吧,我不坚持。
她坐进驾驶那边,调节座椅和后视镜的位置:
“现在去哪?”
“选个地方吃饭,有点饿了。”
我把事先选好的餐厅让她挑。她确实很迅速就选了西餐,但并不是从我的预选项里挑的,而是——麦当劳。
这就是我新生活里的第一次等人下班,洗干净车,等了将近两小时,然后开车去吃麦当劳。是个完全没想过的选项,挺特别的,不是么?
袁苑桉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今天薯条买一送一,新品雪糕第二件半价。这个理由我喜欢,买一送一的份量一个人吃不完,第二件半价也意味着不是独自一人,尤其是像雪糕这种非常不适合一人吃两件的食物。
···
麦当劳里人不多,很快就取齐餐,找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两份大薯条倒出来堆在盘子中间,像个小山包,几包番茄酱也挤成一小堆。
看着竟然有种简单的喜悦。
我说:“快餐食物不健康,可吃着又会觉得开心。你说这到底是健康还是不健康?”
袁苑桉笑着啜了一口可乐:“廉价的快乐也许来源廉价,但廉价的好处是大部分普通人都可以拥有。”
“本想请你吃顿好一点的,感谢你过去两个月的照顾。”
“我宁愿折合成麦当劳。”
对比我选的那几家餐厅的均价,最贵那家大约可以吃二十顿麦当劳。
“可以哦。”我抽出一根薯条蘸点番茄酱,“今天算第一顿,还有十九顿。”
“我开玩笑的,不必较真。”
“如果我想较真呢?”
“也可以奉陪。”
汉堡包很快就能吃完,但不妨碍再多坐一会儿。
“要告诉我什么?”她说。
“可多事呢。首先,下午出来时见到二楼的卓曼了,她特地在过道等着我。”
“因为昨天?”袁苑桉马上就猜到。
“嗯,她们的关系不方便被人知道,所以她希望我们帮忙保密。”
“不方便是指……?”
“就……像你推测的,她们不算正常的女友关系。”
即使猜对了,她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
“哦。就算她不提醒我也不会多嘴的。反正除了偶尔出入会见到,也没有别的交集。”
“嗯。”
“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提醒一下她们,下次别在那种地方。”
“啊这……很难开口吧?”
“房东对租客有房产使用上的要求也合理。”
“她们又不知道我是房东。而且,卓曼说没有下次了。”总不能让中介欧小姐代为转告。
“行吧,我就这么一说。”
我们几乎同时拿起可乐,喝了一口。这个话题可以就此打住了,毕竟对楼下邻居的事不宜谈论过多。
反正今天的经历丰富得很,可说的事多着呢。光是连续偶遇都够我绘声绘色大大描述一番。
麦当劳里有一群小朋友在过生日,略吵,幸好我们坐在离他们最远的窗边,那吵闹声就成了背景音。一玻璃之隔就是夜晚的城市,车水马龙,行人无声经过。而在这两者之间,餐厅的小桌子就自成了一个我说她听的空间。
失去记忆之后,我的脑子是空的,只能等着别人告诉我一些什么。但生活又给装填了新的经历,于是我也有事可说了。
我暗暗费了点心思,尝试把事情叙述得轻快有趣些。由是袁苑桉脸上就带上点微笑,那样静静坐在眼前,时而回应一两句——这令我觉得有真实感。
当然,我也学乖了,略去了一部分。比如艾菈和周医生的关系,周医生和林警官的事,还有双胞胎互换身份……这些拿不准的统统没提。
其实我可想跟她分享这些八卦,但吸取昨天的教训,还是忍一忍吧。况且,把别人的私事作为谈资也不太好。
然后,我终于说到了今天的新发现。
“……林乐喜打开袋子,就看到一套写了我名字的旧护甲。你看,这样子的,打剑道用的。”
我把手机里的图片拿给袁苑桉看,不想她却反应平静,只垂下眼说:
“你怎么把这种东西放在车里。”
那一瞬间低眉的神情,叫我心里莫明咯了一下。这个描述也许不太准确,反正就像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发出了小小的轻微的声响——轻微却存在。
“你不惊讶吗?”我直接指出,“我竟然跟剑道扯上关系。”
“这是你高中时的东西,大概。”
“高中!那就是你知道咯?告诉我。”
“好。”
她捻起一根薯条,戳着番茄酱,却只是戳着:“你在女子剑道部待过两年。”
“啊?!”
“是学校为了凑数成立的社团,也就存在了三年,随后就解散了。”她抬眼看我,“社团解散后,听说你放弃剑道了。”
“凑数社团是怎么回事?”
“学校要评个什么,课外社团数量不够,所以那一年开放申请,出现了各种奇怪的社团。后来也没评上,就把那些没什么用又没出成绩的社团解散了。”
“挺随意的嘛。”
“反正学生很快会毕业,没有学校支持也很难维持。”
“哈哈,好奇怪,我,家里蹲,居然参加运动社团。”
“高中,七年前了。”
好吧,七年,人会变的吧。我的故事仿佛忽然变了个风格,变成了热血漫画里的情节。
不过……
“你对这些蛮清楚嘛。”还说以前不熟。
“总会知道一些。”她又看了我一眼,“女子剑道部是我班上的同学申请建立的。而且我也被拉进去凑数,不过只待了一年,第二年我就退出了。”
“啊?我们还是同一个社团。”这种事情不早跟我说呢。
“但其实时间是错开的,你比我晚一届。退了之后,朋友还在部里,有听她们说。也会去看比赛。”
“还有比赛哦!”
“每年都有,校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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