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对角色的理解原封不动的吐出来:“阿竺对师姐的情感很复杂,不只是师门情谊,有敬佩敬爱,也有心疼思慕,甚至还有对别人都不存在的占有欲……我想换条思路试试,或许爱情更符合阿竺的心境。”
“可、可,”众人表情各异,副导演憋半天,难为情地说,“可你们俩都是女的……”
金斯娇看上去像是反应了一下,扭头问:“余老师,您介意吗?”
副导演面露菜色。
谁说这个了!
余凌回神,迟疑道:“我倒是不介意,不过陈导……”
再怎么说《定天道》也是部言情剧,师姐这角色在剧里可是有官配的,这么改是不是得问问男主角的意思?
一棚十多人都在等导演的意思,陈导看了眼大监,久久沉思不语。
雪年启唇:“陈导,能让我和金老师聊聊吗?”
“当然,”陈导点头,向场记示意,“小张,去把何之逸叫来。”
休息区,四面漏风,崔恬送了个暖手袋过来,把挡风服给金斯娇披上,去远处等待。
周围人散,金斯娇手虚虚地搭在暖手袋上,怕血浆弄脏它。
雪年看得好笑,在她身左坐下,挡住那股子强劲的冷风,浅声道:“怎么想到要换条思路演的?”
金斯娇把裙摆拎高,免得风吹起来,衣料上的脏污到处跑,“看回放的时候突然觉得,小师妹这个角色可能没那么单纯。”
有些心思,金斯娇似乎能在自己身上找到共通点。
只是剧本里没有体现出小师妹内心的复杂,配角还是得为主角做些让步。
“如果陈导不同意呢?”
金斯娇思考,那就没办法了,在片场演员还是得按导演的想法来,“那就听导演的。”
“这么听话?”雪年说,“不争取一下?”
金斯娇眨了眨大眼睛——她原本就是桃花眼,妆造在原有的基础上把她的眼型修饰得更圆,眼瞳几乎能清澈地倒映出对面的人影,瞧着一派天真无辜。
当然,一开口还是冷飕飕的:“会耽误拍摄进度。”
毕竟剧组每天都在烧钱,对表演再热爱也得现实点儿。
金斯娇想了片刻,可能觉得自己反应太冷漠,往□□了倾,保证自己的衣裳不碰到雪年的同时又靠得离她近了点儿,抬着眼说:“您觉得不合适吗?”
上目线攻击很有效果,雪年一下就笑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我,是不是太迟了点儿。”
金斯娇咬咬下唇,眼底滑过些许做错事的失落与无措。
雪年当即便道:“又在瞎想什么?”
金斯娇低声说:“您可以像孟导那样教训我的。”
孟沈虽然说话带刺,能把人扎得心肝滋血,但金斯娇在她手底下确实学到了许多表演实践经验,要是雪年能像孟沈那样不留情……金斯娇手心没由来地一热,感觉身体隐隐躁动起来。
好像,也不错。
雪年淡笑:“想多了,你没做错,揣摩角色是表演的基本课,陈导不会怪你的。”
“那您呢?”
“我把你叫出来也不是为了训你,”雪年看她小心翼翼就心软,“你在的话陈导不好和其他人沟通,万一男女主介意,万一编剧不乐意呢?”
金斯娇终于知道雪年为什么单独把自己叫出来了,不是教学,也不是卖导演面子,雪年是为她考虑。
“……”她的心情顿时有些不受自己控制。
雪年低笑:“很感动?”
金斯娇认真的点头:“嗯。”
雪年在她耳边轻轻碰了下,看上去像只是在帮她整理耳发,金斯娇感到耳根传来温热的触感,呼吸要乱,却听雪年道:“感动留到回去再说。”
金斯娇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去,远处,余凌和何之逸都从导演棚里出来了,两人正说着话,应该在聊剧本,何之逸的表情还算温和,看样子没起争执。
约莫是感觉到旁人的视线,余凌转头,远远看见金斯娇和雪年,扭头和何之逸交代了两句,单独走过来打招呼:“雪老师。”
作为前辈,雪年对待新人的态度向来温柔有耐心,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意,柔声道:“坐。”
余凌斟酌了下,最终坐到金斯娇右手边。
见金斯娇暖手袋搭在膝盖上却不捂手,她把手中的暖贴递过去,“是不是凉了,要不要换我这个?”
另一侧,雪年目光不动声色地移到她手上。
“谢谢,不用。”金斯娇依旧用她那惜字如金的态度拒绝。
余凌没流露出半点不悦,反而主动道:“刚才导演和何老师聊了聊,何老师也没意见,一会儿我们去对对戏?”
和冷清冷情的金斯娇一比,余凌简直像个善解人意的女菩萨。
演员对戏,雪年回到导演棚,副导演马屁拍得很溜,干脆直接把椅子搬到大监后头,让她坐在导演身边一起监戏。
备场时副导演在边上胡吹海吹,一会儿说金斯娇演技好,一会儿又道她努力肯下功夫,说些未来可期前途光明的彩虹屁。
雪年活了小半辈子,过去的一半岁月都泡在娱乐圈里,不会听不出哪些话是真,哪些话又是故意说给她听的。
导演组看在她的面子上吹捧金斯娇,她也没觉得哪儿不好,一是金斯娇值得,二是没影响到别人,无论真假,总归对金斯娇没坏处,吹也就吹了。
不过今天坐在监视器后头,听着副导演在边上叨叨个不停,她破天荒地有点儿烦,尤其在镜头里见着对戏时余凌望向金斯娇那一半试探一半闪躲的眼神,心里就更不愉快了。
这是什么心情雪年很清楚,但作为一名专业的演员,她觉得自己这样太反常,也太小心眼儿。
编剧在身后低声道:“余凌还是有点放不开。”
另一人点头:“毕竟第一次。”
副导演:“要不要让她俩缓缓,先培养下情绪?”
“不用,”陈导眼睛紧盯着屏幕中的两人,“情绪没问题。”
“行。”副导演收声。
棚里安安静静,没有人再出声。
雪年注视着镜头,面不改色地往后靠了靠。
第67章 因为迟到
“CUT!”
戏份结束, 陈导从大监后站起来,望着片场中央,眼睛发亮:“过!”
现场, 金斯娇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湿纸巾, 低头喘了口长气。
情绪调得太猛, 她有点痉挛,撑身在原地坐了会儿, 等手上的力气缓过来, 随便擦擦眼角的血污。
对面的余凌还没出戏, 跪在血泊中,埋着头一句话不说, 助理给她披了衣服正帮她缓解情绪。
开机这么多天, 这是余凌最失控的一次, 不少工作人员在周围安慰,男主何之逸也来了,蹲下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默默陪着。
进导演棚看回放时,陈导看着两位年轻女演员眼神颇为满意, 副导演激动得直拍腿, 带头鼓掌感慨:“改得好啊!”
金斯娇在此起彼伏的掌声中看向身后,隔着人群,雪年莞尔一笑, 与她相视, 启唇无声道:“做得好。”
*
当晚,聚餐地点定在横店附近。
隆冬, 昼短夜长,没到收工天就黑了个透, 拍了一天的大戏,金斯娇回去第一时间卸妆洗澡,但再赶去饭局还是迟了些。
抵达酒店,到一楼还遇上了同样等电梯的余凌,对方也是刚收拾完过来,身边没跟助理。
电梯里静悄悄的,电子屏的数字缓缓跳动,光滑的金属壁上映着两人的倒影。
金斯娇倚靠在左,余凌端立在右,连影子都没有一丝重叠。
“叮”一声,电梯抵达,金斯娇迈腿,余凌忽然在身后叫住她:“金老师,能和我聊聊吗?”
白天在片场不方便谈论的话题,再度被搬到台面上。
靠近角落的休憩区,高大的立式书架挡着视野,附近无人经过,余凌低声道:“对不起,我替小七跟你道歉,我没想到她是为了季——”
她似是觉得难以启齿,停顿片刻,难堪地说:“她已经被辞退了,今后你在片场不会再见到她,对不起。”
金斯娇安静地听她说完,既没流露出不耐烦,也没多表现得热情,平静地回答:“您不用替她道歉。”
“再怎么说她也是我的助理,”余凌歉疚,“之前她对你态度不好,怪我没多想。”
金斯娇:“她是谁都没关系,如果她对我造成不良影响,会有公司来追究她的责任,没有,就说明对我没任何影响,您不用在意。”
这话说得冷漠,但金斯娇还有更冷的:“就算有,您和我道歉也没用,不如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她在处理艺人纠纷这方面上很有经验。”
话落,手机嗡嗡震了。
雪年发了个纳闷的表情包,意思是人怎么还没到。
金斯娇快速敲了一行字:马上,您稍等。
——
桌边,雪年瞥了眼手机屏幕,端起果汁,抿了小口。
苏榭察觉到她似乎有点儿不悦,凑过来小声问:“怎么了?金老师来不了?”
雪年语气淡淡:“十分钟前就说到了。”
苏榭反射性地看向门边,下一秒站起来道:“这不是来了。”
金斯娇是和余凌一起过来的,单独两人,都没跟助理和经纪人。
两人的位置早就预留好了,金斯娇坐在雪年身边,对面是余凌、何之逸和两位导演。
落座,金斯娇扫了眼四下,几张桌都坐满了,桌上都有酒,是给剧组工作人员准备的。
惦记着雪年不能喝酒,她侧目看去,没想到正撞上雪年的视线,后者坐姿端正,表情自然,甚至唇边还噙着笑,金斯娇却敏感地从她的目光里感到一丝凉意。
金斯娇心顿时一紧。
谁让雪年不高兴了?
“金老师,”苏榭在一旁出声,“您要酒吗?”
桌上几人除了雪年酒杯里都不是空的,陈导和副导甚至已经下了大半杯进肚,金斯娇犹豫了下,掂量自己的酒量大概能撑多少。
苏榭会心一笑:“那我给您倒点水吧。”
正座的雪年忽然道:“给她倒一杯。”
苏榭一停,面有疑色,一桌人都看过来。
雪年不慌不忙地说:“一杯而已,不碍事。”
苏榭动了动唇瓣,想说什么,金斯娇却立刻把酒杯端起来,递过去说:“麻烦苏姐。”
她知道谁惹雪年不高兴了。
她自己。
漫漫两个小时的饭局,一桌子饭菜,满房间的热闹,金斯娇却连筷子都没动几下。
周围人朗声交谈放声大笑,唯有她战战兢兢,不安地反思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因为迟到?可她分明提前说了,雪年也在手机里回了没关系。
还是为别的?
金斯娇掏出手机,在桌底下滑开屏幕戳进微博,看今天有没有不好的新闻。
热搜很正常,雪年探班的词条挂在榜首,翻到底也没找到负面消息。
正焦头烂额,边上突然伸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毫不留情地把手机从她手里抽走,“吃饭不许玩手机。”
金斯娇一震,扭头便见雪年看了眼手机屏幕,紧接着指腹一划,退出应用界面,跳到主屏幕。
“……”
雪年摁下侧边键,把手机熄屏,放到一边。
“饱了?”她问。
金斯娇下意识拿起筷子,“还没……”
对面副导演喝多了,看见她俩的互动也没避开视线,反而拿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边看边笑:“小金,酒怎么不喝?”
金斯娇手边的酒杯还是满的。
“酒桌上可不兴养鱼啊,”副导演被酒精熏得脑子不清醒,端起自己的酒杯含糊道,“来,别干坐着,我跟你喝一杯……”
今晚是雪年组的局,当着这么多人面,金斯娇不好拒绝,只能把酒杯端起来。
正要起身,手却被人压下来。
雪年把自己的水杯推到金斯娇面前,心平气和道:“喝这个。”
金斯娇没反应过来,旁人也都愣住。
这是……
半天,仿佛有一阵冷风吹过,副导演猛地一激灵,火急火燎地放下酒杯,酒在乱中洒了一手,慌张找补:“是是是!瞧我这酒量,喝了两杯就糊涂,明天还要拍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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