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墙有一面裂纹落地镜,是为了构图和视角摆置的,雪年把床单扯过来,盖住金斯娇的身体,同时看了眼落地镜。
这是要把她给吃了吗?
化妆师过来直咋舌,“雪老师,这吻痕恐怕要好几天才能消。”
“遮不住?”
“能遮,不过要花点时间。”
……
金斯娇从孟沈那儿回来正撞见雪年补妆。
下午的阳光不再热烈,透过纱帘的光线朦胧地笼罩着,雪年身上穿着一件松垮的薄衫,两条修长光洁的腿交叠着,坐在床沿边上仰头。
化妆师拿着工具在她脖颈间轻扫,偶尔不舒服,她的喉咙会轻轻一动,锁骨和胸前随之起伏……
金斯娇强迫自己挪开眼。
按孟沈刚才说的:你是做丨爱,不是吃人。
她又演砸了。
副导演看她站在一边不说话,以为是被孟导骂狠了,“金老师,下一场还要等等,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金斯娇只能压着一股和自己作对的犟劲到休息室缓缓。
曹小絮拿着她的手机和随身物品,也在休息室里。
金斯娇找了张椅子坐下,心里想的都是孟沈说的,以后没有和雪年再见的机会了。
她觉得孟沈说的不对,雪年对她的态度变得和从前有点不一样……
但或许这只是错觉,雪年对谁都很好,这只不过是从陌生人到同事的自然转换,自己并不是特例。
一旦拍摄结束,自己会再次回归到陌生人的位置上。
附近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悄悄看过来,金斯娇不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很可怜,曹小絮告诉她谢宝贝来过消息,她空洞地“嗯”了声,过去许久才意识到要接手机。
“她说什么了?”
“好像是综艺要补采访镜头,具体内容我没看,”曹小絮复杂地问,“你还好吧?”
“……没事。”
手机解锁,谢宝贝一共发了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为昨晚醉酒说错话而道歉,第二条是转告她节目组想要补录一组个采镜头,最后一条是一个可爱的笑脸表情。
“节目组的通知为什么是她来告诉我?”
“可能怕你日程不好安排,”曹小絮默了默,“也可能觉得你们私下交情不错。”
金斯娇看了她一眼。
曹小絮想起昨晚在车上听到的那则爆炸性的陈年旧事,躲开她的视线,不自在地起身,道:“我先出去,你回消息吧。”
-
“孟导也真是的,都最后一场戏了,就不能温和点吗?”
场记从一侧经过,一边写板一边和副导演嘀咕,“我刚才路过休息间,金老师看起来可怜得,都快哭了。”
“真的假的?”副导演吃惊。
化妆师轻声道:“雪老师,眼睛闭一下。”
雪年回头,闭上眼睛。
副导演:“孟导说她什么了?”
场记晃头,“不知道啊,我还是第一次看金老师这么难受,哎哟我天,那眼睛红的,我看着都心疼……”
花了半个小时,总算补完妆,雪年披上衣服去了趟隔壁。
孟导正窝在椅子里回看大监视器。
“咚咚”,雪年抬手在门上敲了两下。
孟沈抬头,“你好了?”
“嗯,”雪年目光淡淡的,“出来,我有话问你。”
孟沈一激灵,觉得她语气不对,不像是在片场演员和导演说话的态度,下意识想把电子烟摸到嘴边。
“别让我闻到烟味。”雪年说。
“……”孟沈手一空,在空中打了个弯,拐到脑门上,摸了摸额头,“哎哟,这都快入冬了怎么还有蚊子……”
在片场向来呼风唤雨的孟大导演被雪年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吱声,不情不愿地挪到远离人群的阳台。
“怎么了,板着张脸,身子还没好?”
雪年这人不常摆脸子——她活了小半辈子,摆脸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掰数过来,因而一旦真的冷起脸,比金斯娇这种只是看上去冷酷的小朋友要吓人得多。
“和金斯娇说什么了?”
孟沈装傻,“什么说什么?”
雪年面色不悦,“我没工夫跟你吵架。”
休息室里还有人等着她去哄。
孟沈抓头:“真没说什么,你又不是第一天在片场,我——我虽然脾气大了点,但又没虐人的爱好。更何况金斯娇哪有那么娇气,这都进组几个月了,你见她哭过一次吗?我不过是跟她提了一嘴……”
她偷偷往雪年脸上一瞥,声音渐渐降下去,“说杀青之后你们俩可能就再也见不到了……”
雪年轻轻吸了一口长气。
如果不是和孟沈有十几年的交情,她很想在这杀青的关键时刻撂挑子,用实际行动告诉孟沈,什么才叫做真正的“再也见不到”。
她一句话没说啊,径直拉开阳台的玻璃门。
“哎,你干嘛去?”孟沈在后头喊她,“马上开拍了!”
雪年头也不回:“收拾你造的烂摊子。”
第24章 发现
休息室的门是开着的,雪年站在门外乍一眼没看见里头有人,还以为金斯娇走了。
等进了屋一看,休息室靠南的尽头,金斯娇坐在一张朝窗的铁椅上,拿着手机似乎在回消息。
窗外的昏光从上下格口泄进来,正好落在她脚边,光线与置物架呈现出难得可贵的空间构图,是孟沈的电影里会经常出现的设计。
不过构图好是一方面,演员能不能驾驭又是另一回事,孟沈前前后后拍了这么多电影,没见她对哪个演员给过好脸色,流水的艺人里,金斯娇已经算是最特殊的那个。
雪年不由反思,是不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就像孟沈刚才说的,金斯娇一点也不娇气,作为出道五年的艺人承受能力也没雪年想的那么脆弱,或许让她一个人静静消化会儿就没事了,毕竟想要在演员这条路上长久地走下去,以后要受的委屈多了去,趁现在多多磨练不是坏事。
然而这念头刚冒出来,脑海里的另一道声音立刻扯着大旗表示否定:
鬼扯,哄她!
人家连手机壁纸都是你,装什么理中客!
是啊是啊,一个耀武扬威的小人在雪年脑子里兴高采烈地拍起小巴掌,说得有道理!我的粉丝,我还不能哄了?
雪年做事鲜少纠结,念头一通,她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再一沉思,转眼就把借口想好了。
化妆师补妆花了半个小时,前后累得够呛,自己可以无比自然地走过去提醒金斯娇,下一遍走戏别再这么凶狠,否则留下痕迹对外可就说不清了。
如果金斯娇害羞,她还能再多调侃两句——影后偶尔也会有逗人的坏心思。
计划通,雪年抬抬下巴,斯斯文文地朝窗边走过去。
休息室门口频繁有人经过,脚步声繁忙,金斯娇专注于回消息,没注意到后头有人渐渐走近。
雪年不想吓到她,脚下故意用上点力气,让步伐声重些。
但金斯娇还是没反应。
雪年讶然。
真难过到这种地步,魂都丢了?
想起刚才场记说金斯娇看起来要哭了,她蹙起弯眉。
等走到椅边,金斯娇还没意识到有人接近,雪年试试语气,开了口,“金老师。”
金斯娇一震,愕然地回头,“雪老师?!”
铁椅有些年头,零部件都松散了,随着她猝然回身的动作差点没散架,椅腿吱吱叫唤。
金斯娇光顾着回头,手机还托在手里,雪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屏幕上扫了一眼。
联系人:谢宝贝。
聊天框里还有一张“亲亲”的动图表情包,是对方发来的,看样子是个女生。
雪年的第一反应是:不该看别人的隐私。
所以她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但马上,第二反应就来了。
宝贝?
“雪老师?”金斯娇站起来,肉眼可见的有些慌,不知道在慌什么。
雪年点点头,非常冷静。
女孩子之间互相叫宝贝很正常。
母女、姐妹、朋友……她和雪太后雪琅也经常宝贝宝贝地叫,就连孟沈犯起病也会拿宝贝来恶心她。
——但是。
金斯娇这样冷飕飕的一个人,居然会给别人备注“宝贝”。
雪年精致完美的面庞上出现了一丝裂纹。
她想起中午用餐金斯娇接的那一通电话,说话时语气又低又缓,对方身份的特殊性不言而喻。
看起来她这小粉丝有不少亲爱的好姐姐。
“雪老师,”金斯娇大概是迟一步反应过来了,她往后小小退了半步,客气地问,“有事吗?”
雪年和她冷冷清清的眼睛对视上。
两秒后,雪年俯身,一勾腕从金斯娇手里把手机抽了出来。
“用着我的壁纸,喊别的女人宝贝?”
金斯娇一怔,从脖子到脸唰地红了个透!
雪年很满意她的反应。
金斯娇话都说不齐整了,开口的气息都在发烫,“我,我……”
雪年扫了眼屏幕,谢宝贝,头像是个很可爱的小女生,应该很招人喜欢。
不过面孔看上去有些眼熟。
她把手机递回去,若无其事地问:“不是我的粉丝吗?壁纸换了?”
金斯娇烧得心率直线飙升,感觉脑袋宕机了,思维运转遇上前所未有的大障碍。
雪年怎么知道的?
她看直播了?
她,她……
“手机不要了?”雪年晃晃手。
金斯娇迟钝地把手机接过来,“雪老师,我……”
怎么办,该说什么,直接道歉吗?
“对、对不起。”金斯娇讷讷道。
雪年微愣,“为什么道歉?”
金斯娇用力地平复下呼吸,但还是克制不住地手颤,“是我的错……”
金斯娇不止一次的想过,要是有一天雪年发现了自己这些隐晦的心思该怎么办。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藏得再好也会有露出蛛丝马迹的时候,更何况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哪是轻易就能藏住的。
被发现了,就只有一个办法。
雪年有点发懵,还有点尴尬,她没料到金斯娇反应会这么大,暴露个粉籍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金斯娇拿手遮住眼睛,她不敢再去看雪年。
越想越难决断,她的语气有些涣散:“对不起。”
雪年察觉到似乎有哪儿不对劲,金斯娇表现的不像追星被发现,更像是偷东西被警察抓个正着,跟被人发现互联网案底似的。魂都没了。
沉默了小会儿,雪年古井无波地问:“做我的粉丝,就这么丢人吗?”
金斯娇一顿,有些茫然地挪开手。
雪年看她的眼神很复杂,“原来你这么讨厌我。”
她故作轻松,用住院期间冲浪看见的专业词汇问:“脱粉回踩?”
也是,季禾木说金斯娇在片场把自己设成壁纸,《南巷》这部剧的拍摄离现在都快过去一年了,一年内脱粉也是正常,娱乐圈这么多俊男靓女,当然会见一个爱一个。
雪年:“原来是这样啊。”
金斯娇回过神,手足无措,“不是,我不讨厌你……”
正相反,她喜欢得快要疯了。
雪年歪头,“那就是和平脱粉?”
金斯娇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学的这些词,被一砸一个眼晕,“没有,没脱粉……”
雪年眨眼就把脸上的失望收了回去,“那你现在还喜欢我?”
金斯娇心跳得快炸了,“喜、喜欢。”
……她和雪年说喜欢了。
告诉她。
表白了。
金斯娇抓住一边的铁椅椅背,她觉得自己要站不稳。
雪年嘴角慢慢翘起来:“真的?”
金斯娇胡乱地点头。
雪年看向她的另一只手,“壁纸还是我?”
“……我怕被看见,换了。”
“怕被看见?”雪年皱眉,“被看见很丢人?”
金斯娇拼命摇头,“我怕被人看见,传出去打扰到你。”
听此,雪年的眉头渐渐舒展开。
如果不是金斯娇看上去太紧张,她此刻恐怕会笑出来,“喜欢我为什么会是打扰?”
金斯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雪年的反应远不在她的预料内,金斯娇觉得自己像在做梦。
见她半天回答不上来,雪年没再追问下去,以非常轻松的语气道:“你之前用的壁纸是哪张?”
金斯娇梦一样地点开手机,翻出之前常用的壁纸,递到雪年面前,“这张……”
是《三十天》的电影宣传海报,雪年饰演的角色习筝站在车水马龙的路口,倚着路灯杆抽烟。
雪年挑眉。
《南巷》的拍摄在年初,而这张海报图是年中电影官方号发在微博上的,也就是说,金斯娇近期还拿自己当过壁纸——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
原来还有人这么偷偷摸摸地喜欢自己,雪年在心底莞尔。
她一贯是清心寡欲,但此刻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虚荣心和不知名的期冀得到了巨大的满足,越看金斯娇越觉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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