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是利己动物吗?
但现在她知道了,也感受到了。
她第一次为了一个人,仅仅只是看见她的眼泪,心脏便疼的无以复加。
喜欢一个人,就是痛苦的开始。
岑聆秋比谁都想留在这个世界,她甚至不想成为岑聆秋,她想成为林秋。
这样她就可以理所当然地留在这个世界。
但这是不行的。
没有一个人可以留在任务世界。
岑聆秋突然开始很后悔为什么要接这个任务。
“你说说话吧,林秋。”喻明皎迟迟没得到她的回应,慌乱地抓住她的衣服,“不要不理我,不要沉默,我讨厌你的沉默。”
岑聆秋抬起眼,看了看天花板,想把眼里的酸涩逼回去。
她张了张口,清雾一般的眼浮满了灰色的霜,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一瞬间,喻明皎整个人如同失去了色彩的默片,眼神滞然,表情僵硬,脸色一点血色也没有,连呼吸都停止了。
岑聆秋不想再说下去了,这只会是对两个人的折磨。
“你好好养伤,以后不要再做那种事了。”她轻轻地开口,“我不可能每次都留在你身边的。”
她转身,往门口走。
“林秋。”
喻明皎叫住了她。
她转身。
只见喻明皎抓起了床头用来削画笔的美术刀,她将刀尖对向了自己的喉咙,刀尖离脖子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岑聆秋握着拳的手微微颤抖,眼神却是平静的。
“你想做什么?”
喻明皎的神情也平静的吓人,“如果你执意要离开我,我便死在你眼前。”
岑聆秋被她扭曲的精神已经折磨的近乎麻木疲惫,她的理智也不正常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没关系,娇娇,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死。”
喻明皎的神情如同被定住。
她想让岑聆秋跟着她一起死吗?
就在她愣神的刹那,岑聆秋大步上前,夺过了她的刀,重重地扔在角落。
她咬着唇内的肉,极力压抑自己起伏的情绪,“娇娇,别太任性。”
喻明皎像被人抽离了骨头,整个人颓软下去,肩膀脱力地耷拉着,头颅无力地低落,黑色长发遮住了她的神情。
良久,她嗓音发哑,开口“你已经确定要离开我了吧。”
“嗯。”
“即使我像个狗一样求你,你也要离开我。”
“…………”
“我走了。”岑聆秋说,“我会再来照顾你的。”
她走到门口,喻明皎都安安静静的,一句话也没说。
岑聆秋开门,抬脚要出去,喻明皎才缓缓说道。
“你是谁?”
岑聆秋瞳孔骤缩,迅速回头看她。
喻明皎还保持着那种颓软的姿态,刚刚疯狂的情绪已经支透了她太多体力,她又还受着伤,现在一点力气也提不起来。
她连眼睛都没抬,平淡而虚弱的语气说着令人令人惊悚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
“是男人还是女人?”
“年龄。”
第41章
喻明皎很早之间就已经察觉到岑聆秋的不对劲.
人不可能在一瞬之间就判若两人, 对一个人的恨意是无法突然泯灭的,喻明皎不相信她蹩脚的理由。
车祸之后,岑聆秋的身体几乎没有一点后遗症, 一个在床上躺了半年的人, 不可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痊愈完全的,她的性格,作风,言语, 都与过去大相径庭。
眼前这个女人总是希望自己活着, 而林秋是巴不得自己去死的。
她强硬地想要离开,就像是有某种不可言说的理由。
这个女人身上有太多疑点了。
她想起岑聆秋醉酒那天说的那些话,她说她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也没有二十岁的人生。
这一切都和林秋本身脱离了。
林秋一个大小姐, 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不计其数,她娇生惯养地活了二十多年,无论如何都不是她嘴里说的那样。
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她心里的疑点越来越深,在今天岑聆秋近乎冷漠的态度里,那些猜疑不断地往荒诞的方向跑。
她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为什么总是不对她生气。
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地包容她,纵容她。
又为什么非要离开。
就像一年前那样,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诉说自己要离开的想法。
那时候她不在意,现在想想,岑聆秋从始至终都一直在隐隐地告诉自己她会离开。
就好像一个旅游者,在一个地方短暂地驻留一会儿,便会离开。
因为那里不是她的家,所以要走。
她是不是也是这样。
她其实并不是林秋吧。
她是另外一个人。
这个想法过于荒谬, 但喻明皎已经被折磨疯了,精神早就不正常了, 什么都想的出来。
所以她近乎是自暴自弃一样,莫名其妙地说了那句话。
而这些话足以让岑聆秋无法动弹。
她保持着转身看着她的姿势,久久地没有说话。
她的沉默让喻明皎猜忌的心思足以落实。
她恍然,诧异。
这个人原来真的不是林秋。
一股猛烈的悸动情绪包裹住了喻明皎,她的眼睛阴郁漆黑,直直地问她。
“你不是林秋。”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
岑聆秋的理智在喻明皎问出这些话时就已经乱套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喻明皎会发现这个躯壳已经换了人。
她知道自己不是林秋。
她并未将自己当成林秋,她的柔软,撒娇,依赖全都倾向于岑聆秋的本身。
她喜欢的,是自己。
不是林秋。
岑聆秋荒芜的心脏顿时开出了许多花,一片繁华锦簇。
心跳的太快了。
手心甚至微微出汗。
“我叫岑聆秋。”
她轻声开口,理智告诉她不能告诉任务者自己的本名,但身体却悖论。
“聆听的聆,秋天的秋。”
岑聆秋已经很久没有说起这个名字了,自从死后就很少有人会叫名字,在每个任务世界,她都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名字,唯独不是自己。
她也没有朋友,没有家人,也就没人能叫她的名字。
久而久之,岑聆秋自己都快忘了这个名字。
而现在这个名字再次从嘴里呢喃出来,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今年二十九岁,比你大八岁。”
“和你一样,是个女人。”
喻明皎喃喃,“……岑聆秋。”
“我该叫你——”喻明皎垂眼,“聆秋姐吗?”
岑聆秋有种放松的感觉,她笑了一下,“随你怎么叫。”
“聆秋姐。”
喻明皎唤她。
不知道为什么,岑聆秋突然有点想要流泪的冲动,她勾了勾唇,表情再温和不过,嗯了一声。
“聆秋姐。”
“嗯。”
“聆秋姐。”
“嗯。”
两个人像是机器对话一样,反反复复,却并不厌烦。
“聆秋姐,可以不离开我吗?”喻明皎靠坐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脸色苍白,哭过的眼睛红红的,衬的皮肤愈发素白,像是没有生机的,破败又美丽的洋娃娃。
她用哀求平静的语气祈求岑聆秋。
“我想变的幸福,不想痛苦,我想活着,如果你离开了,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的语气那样低弱,哀怜,悲伤,如同被抛弃了的小猫。
岑聆秋闭了一下眼,她站在门口,与喻明皎明明只有几米的距离,却仿佛隔了一整个世界那样遥远。
空气流淌着死寂的缄默。
良久,她才开口。
“娇娇,人是为自己活着的。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希望你可以好好活下去。”
“我希望你能听我的话,我并不是很重要的人。”
喻明皎的脸色一片灰色,她又发疯,将桌子上的东西都甩在地上,“为什么!”
“为什么你让我依赖你之后又要离开我!”喻明皎死死地咬着牙,眼眶猩红,她想要去到岑聆秋的身边,身体一动,整个人从床上滚落下去。
“娇娇——”岑聆秋大步上前,抱住她的身体,喻明皎紧紧地攥着她的衣服,用一种恨透了的语气开口。
“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我竟然会产生‘如果就这么活下去,说不定也不错’这种恶心的想法,都是因为你,岑聆秋,是你让我有了这种糟糕的想法。”
岑聆秋怔然
“……你现在却要离开我,又对我说那种话,你怎么能这样?”
“我很痛啊,岑聆秋。”喻明皎脑袋沉重而缓慢地靠在岑聆秋的肩膀上,目光空空洞洞,眼泪麻木地从眼眶流出,在苍白的脸颊落下晶莹的痕迹,像是垂死的蜗牛爬过玻璃延绵的水痕,“我恨你,岑聆秋,我太恨你了。”
“我其实一直都很想死,你能理解我吗?我又为什么没死,你又能理解吗?”她目光阴狠,咬牙切齿,却无法遮掩住眼神里的悲切。
岑聆秋感受到巨大的绝望,她没有言语能表达自己的无力。
她只是用怀着愧疚又心疼的语气说“对不起……”
“对不起娇娇………”
是她的错。
是她不该优柔寡断地陪在她身边。
是她选择了这个任务。
是她将喻明皎逼成这样。
是她的错。
岑聆秋痛的想要呕吐。
最后,已经是半夜。
岑聆秋将人安顿好,给她盖上被子,哑声“娇娇,你好好休息。”
然后,她走了。
门被关上,房间又只有喻明皎一个人。
喻明皎没有睡觉,无论她如何声嘶力竭,她却一直没能得到岑聆秋的回应,她用一种更隐匿的方式拒绝了她。
喻明皎的嘴唇病态地颤抖着,她双手捂着脸,身体蜷缩了起来,喉咙间溢出几声绝望的呜咽。
一声又一声。
岑聆秋并没有离开,她站在门外,沉默地听着房间里压抑沉闷的哭声。
她的心脏也开始疼了起来,甚至无法站直,只能躬着身体,静静地隔着门,陪伴着喻明皎。
_
岑聆秋隐藏的幕布被撕下,两个人的关系反而更僵硬了,岑聆秋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喻明皎,她无法直面喻明皎悲伤的眼睛。
喻明皎更沉默了,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说话,她的食欲也大大降低,吃不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任岑聆秋如何劝说,她都不会再吃。
她在用一种更沉默决绝的方式逼岑聆秋做出选择。
短短几日,喻明皎就瘦了一大圈,手腕细瘦,皮肤苍白的一点血色也没有。
岑聆秋看的心疼又无奈,“娇娇,你一定要这样吗?”
喻明皎坐在客厅里,沉默地画着稿子,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她。
她已经两天没正经吃一顿饭了从昨天到今天她就吃了一点水果就再也没吃了。
她不说话,就只是死一样的沉默。
“你还是不想和我说话吗?”
“…………”
“一个字都不说吗?”
“…………”
“你真的不理我一下吗?即使我离开了,也一句话也不说吗?”
喻明皎眼神骤然变冷,她猛地将笔扔向地面,用恨极了的目光看着她,眼眶红红的,看样子又要哭了。
岑聆秋心觉自己说的太狠了,“抱歉。”
“你还受着伤,别不吃东西。”岑聆秋担忧。
“不需要你管!”喻明皎冷声,“我是死是活都不用你管,既然你要离开,那就不要再管我,我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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