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明皎看着她,似乎是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没离开。
吹风机的嗡嗡声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岑聆秋沉默地帮她吹头发,喻明皎也没像个刺猬似的抗拒着她。
她低着脑袋,乖乖地让她吹头发。
岑聆秋的手指时不时地揉着自己的头发,指腹按摩着头皮,靠的近了,喻明皎还能闻到她身上的气味。
像是很淡的樱花香。
她记得林秋以前身上都是浓重的香水味。
这是第一次有人为喻明皎吹头发。
很奇怪的感觉。
头发差不多吹干了,岑聆秋摸着她柔顺乌黑的长发,没忍住开口“头发……真漂亮啊。”
喻明皎的头发又黑又直,没有一点点分叉泛黄,如同黑色绸缎一般,特别好看。
岑聆秋挺羡慕女主的头发的。
她还活着的时候因为营养不良,头发又短又黄,发尾尽是分叉,简直就像是絮状扫把一样,很难看。
所以她一直特别喜欢和羡慕头发.漂亮的人。
对于她的夸赞,喻明皎没当回事。
岑聆秋还想再玩玩她的头发,放在床上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立马拿走了。
她划动手指,扔在桌子上没管,下一秒手机又响了,岑聆秋脸上显露出一丝不耐烦。
“我出去接个电话。”她对喻明皎说,“你自己再吹一下发尾,那儿还有点湿。”
说完她拿着手机就出去了。
她走的快,没有注意到喻明皎表情的不对劲。
虽然岑聆秋拿手机拿的很快,但是她眼尖地瞥见了上面的名字。
“弟弟。”
林秋的弟弟,林栋。
那个把她打晕关进这个庄园里,像畜生一样把她当成一个随意玩弄的渣宰。
她痛苦的一切最终来源。
她打电话给林秋做什么?
是劝说林秋继续监.禁着她吗?
还是他又想出了什么恶心的方式让林秋在自己身上施行。
他到底打电话给林秋做什么!
林秋好不容易脑子发疯像个正常人,她也说过带自己离开的。
但林秋这么宠爱她弟弟,如果被她弟弟一说就反悔了怎么办?
喻明皎神经兮兮地咬着手指。
她又会回到以前那种生活吗?
不。
不对。
喻明皎眼神阴森,娇嫩的指腹已经被她啃咬出血,她却全然不知。
为什么她就一定会相信林秋会转变性格,甚至会让她离开这个庄园。
没有道理。
那个女人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她憎恨排斥自己,从折磨自己获得愉悦。
她是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善解人意的好人。
而自己竟然真的相信了这个女人的话。
这或许又是他们姐弟俩新型折磨方式。
喻明皎坐着轮椅,动作很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她听见隔壁有说话声,便动作极慢地停在岑聆秋房间门口。
岑聆秋房门没关紧,家里又安静,喻明皎的听力很好,因此除了岑聆秋的说话声,电话那头的声音她也能听到一点点。
岑聆秋很烦接到男主的话,每次男主打电话过来都是询问喻明皎有没有听话,让她多欺负欺负喻明皎,这样她倔强执拗的性子便能消减许多。
这些话又恶劣又烦,她每次都随意敷衍就完事。
“姐,就录个视频这么简单的事很难吗,为什么一直拒绝。”
电话那头的男主一直让原主录个女主被欺负的视频给她,岑聆秋真搞不懂他的变态心理。
“我最近工作忙,没空。”她搪塞道。
“你又在推拒我。”电话那头的男声嗓音冷漠,“你在想什么姐,自上次你莫名其妙把哑巴保姆辞退之后,就再也没发喻明皎的消息给我。”
岑聆秋坐在沙发上,手揉了揉额头,心想如果直接挂断电话男主会不会发疯。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姐,我知道你非常讨厌喻明皎,你是觉得我不喜欢宁珈了吗?并不是,我依然爱着宁珈,喻明皎对我来说只是个玩具,你知道的,玩具,都是会被抛弃的。我喜欢看她像个废物一般依赖我的样子,一个玩具只需要乖乖听话就好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冷,一字一句都恶寒无比。
岑聆秋听的恶心,她过去的任务里不是没有渣坏的男主,但是像林栋这样的还是少见。
这种人能成为男主也是奇迹,而喻明皎作为女主也真是不幸。
岑聆秋不能教育男主,怕会严重崩坏人设,毕竟原主是一个对弟弟的话唯命是从的人。
她懒的和他说话,嗯嗯了几声,“知道了,挂了。”
“等等—”林栋喊住她,“姐,我过几天就要回国了,你帮我一下。”
岑聆秋神情寡淡“帮什么。”
“帮我调教喻明皎的性格,我很不喜欢她用看仇人的眼神看着我。我听保姆说你还帮喻明皎处理了伤口,姐,我相信你和我是一起的,你不可能会突然心软的,我相信你会帮我的。”
哦,原来是帮他折磨女主啊。
林栋压着嗓音,“姐,回答我。”
岑聆秋一秒都不想聊了,怕他又问个不停,很不耐烦地敷衍“知道了,真挂了。”
怕他又说话,岑聆秋下一秒就按掉了电话,把手机扔在一旁。
令人烦躁的男人。
下次得找个理由推辞他的电话。
而在门外的喻明皎脸色已经是一片苍白和冷漠。
她虽然没有听完全,只听了个大概,但与现实联系语起来,也不难猜出来。
她听见林栋说自己是个可以随时抛弃的玩具。
她是个替代别人的玩具。
她听见林栋让林秋继续折磨自己,林秋答应了。
啊。
原来林秋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
她没有变呢。
她只是想出了另外一种欺辱自己的方法。
至于她到底想怎么样,喻明皎已经不想知道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的结果。
她真的很想笑。
她一直都是这对姐弟的玩具。
不断地被戏弄,戏弄。
最可悲的是,她知道了一切的结果,却什么也做不了。
林栋要回来了。
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
不管是惩罚,或者虚伪的礼物赠送,都让喻明皎恶心无比。
她离不开这座牢笼了。
而新的一种痛苦又要来临了。
喻明皎并不特别失望,反倒是很平和地接受了这恶心的现实。
她的内心是一片潮湿的黑色湖,唯一的一块洁白水潭也已经被黑色沉淀,如今空荡荡的心脏再不见一点明亮的色彩。
她推着轮椅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天晚上,她又做起了梦。
她梦见自己很小的时候在饭桌上只是多夹了一些菜,继母便不开心说了她,父亲就揪着自己的脑袋砸向桌子,嘴里骂着什么。
“吃那么多,你是猪吗?就知道吃的废物!”
“你妈做饭那么辛苦,也没吃多少,你妹妹也才吃了一点,怎么就你一个劲的吃吃吃!”
她的鼻子出了很多血,她小声地求饶。
“对不起爸爸,我不会多吃了……”
“我以后会吃的很少的,对不起……”
她又梦见十七岁那年,继妹抢了母亲留给她的项链,她去抢,继妹不给,继母走过来拿走了项链,要给继妹。她又去和继母抢,争执过程中继母把她从三楼推下去,她没死,腿废了。
她躺在医院里,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他们都觉得是自己活该。
然后她又梦见大一那年,林栋让她跟了他,她不愿意,林栋便在寒冬将她载到无人的公路,把她扔在了半路,企图让她答应。
她一个人在无人的野外毫无目的地挪着轮椅,她害怕黑暗,也看不见路。
有一条野狗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奔着她的方向,她惧怕无比,轮椅被石头一绊,摔在了地上。
野狗咬在了她的腰上,她痛的哀嚎,拼命挣扎。
最后林栋才紧赶慢赶地赶了过来,救了她。
她的腰留下了疤,难以消除。
“……”
喻明皎从梦中惊醒。
梦里的各种疼仿佛还留在她身上。
她觉得全身都疼。
父亲,继母,继妹,林栋,林秋。
每个人都是自己恶心而疼痛的源头。
喻明皎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白天的狼狈,林秋和林栋的恶意,依旧没有的自由,都让她觉得累极了。
怎么会那么累。
为什么呼吸好难受。
她已经不想再继续这种糟糕的人生了。
她是真的很累。
她好怕疼啊。
“刺啦——”
刀刃划开皮肤的声音极其刺耳。
喻明皎蜷缩在床上,静静地感受着手腕上鲜血流出的感觉。
她的神情平静地吓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漆黑的窗户。
今天是个没有月光的晚上。
“喻明皎! 你知不知道你妈就是因为生了你产后抑郁所以才自杀的!你就是个克母的扫把星!”
“喻明皎,你是什么东西,还敢来碰我弟弟,一个残疾废物。你有什么资格!”
“喻明皎,你还敢对我耍脸色,要不是你有几分像宁珈,你以为你这种废物会有谁搭理你——”
耳边有很多声音,继母的,林秋的,林栋的。
很吵很吵。
她觉得很烦,不明白为什么这群人总是要在她耳边重复着她是个废物的事实。
就好像她活着是一件多么苟且的事。
“姐,妈妈死了,爸爸也离开我们了,你真的是个灾星吗姐,为什么家人都走了呢。姐,你也会把我克死吗?”
继妹年幼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幽灵一般。
啊啊啊啊
吵死了。
真的吵死了。
喻明皎死死地按着耳朵。
为什么要一直说个不停。
她很快就会死掉,为什么还要来烦她。
手腕上的疼痛越来越明显,床单很快就被血染湿,喻明皎觉得自己是睡在冰冷的坟墓里。
意识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冷。
她蓦然回想起自己这二十年的人生。
孤独,被抛弃,被囚禁,不被爱。
源源不绝的痛苦。
没什么值得愉悦的事。
倘若……
算了。
第7章
岑聆秋在睡梦中突然被一阵轻微的电击流惊醒,系统焦急的嗓音环绕在脑海里。
【女主自毁倾向上升至百分之九十五,有生命危险,请宿主及时采取措施!】
她睁开眼,迷迷糊糊中缓了好一会神,才清醒过来。
喻明皎!
她来不及多想,穿着睡衣便跑到隔壁房间。
“啪—”
她打开灯。
紧接着瞳孔一缩,看见了在很久以后都难以忘怀的一幕。
喻明皎苍白枯瘦的手腕无力地垂落在床侧,汩汩不断的血流向地面,很快就在地上形成流一滩血洼。
刺眼的红蜿蜒地流向岑聆秋的脚下。
她面色是一种死一般的惨白,眼皮紧紧地闭着,整个人躺在血泊里,一动也不动。
这画面可怖又显露出诡异而颓靡的美感。
岑聆秋捂着唇,被这血腥的画面勾起了一点被她隐藏的记忆,恶心感从喉咙里几欲窜出。
但眼下没有她迟疑的时刻,她忍住发呕的欲望,颤着手撕下纱布浸浸地包住极深的伤口,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抱着她去车上。
幸好雨停了,开车不会太困难。
岑聆秋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开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将人送进急救室之后已经是半夜了。
她坐在急救室外,还在平缓刚刚那一幕带给她的震颤。
岑聆秋厌恶红色,厌恶血。
喻明皎躺在血泊里的画面让她无法控制地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寒冬。
十八岁春节的那天,她因为发高烧洗碗的时候摔碎了一个碗,奶奶觉得晦气,非常不开心,便把她关进了杂货屋。
杂屋窗户没关,外面下着雪,发着高烧的岑聆秋觉得很冷,她想去关窗户。
窗户位置很高,她够不到,只好站在凳子上,可惜她烧的实在太迷糊了,整个人头重脚轻,没站稳,掉了下去,手惯性地想抓着东西,却不小心把屋子里堆积的竹木给推倒了。
爷爷是个木匠,平常就在杂货屋做活,这个屋子很乱,摆满了各种做工的道具和竹木,爷爷是个粗心的老人,做完活之后就把刀具随手往木头上一放。
竹子和木头稀里哗啦地压在她的腰和腿上,她感觉自己的腰侧被什么东西穿刺了,应该是爷爷的某种刀具不小心扎进去了。
她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她惶恐无比,想呼救,却没力气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身体越来越冷。
在她失去意识前,她看到的只有腰侧流出的一大片血。
流动的,有着浓重腥味的红。
潮湿的室内是一大片的红。
而屋外却是无瑕的雪。
岑聆秋就这么死在了这个杂房里,没有人知道第二天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她甚至还没有彻底成长就死了。
直到后面幸运地在穿书局工作,但是骨子里厌恶害怕血的阴影一直延续着她的生命里。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那个画面了,自从在穿书局工作,她已经忘记了很多很多生前的记忆,她的精神麻木到了一种冷漠的随意,不太会去执着过去的记忆。
那是痛苦的,她不愿意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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