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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今雨愣住。和她预想的不太一样，她这位同母异父的姐姐比她之前所了解的还要温和，通情达理。她擅自对她多了点血亲间的亲近感，也许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没想过自己会有亲人吧。
“而且，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我真的很抱歉。对不起，我夺走了本该属于你的人生。”
说出这话的林莺反而比唐今雨还要难受，甚至带起了哭腔，唐今雨默默听着那边的啜泣被一点点收住，她忽然笑了下：“……其实，我没有那么不甘，也不觉得遗憾。”
若是挪尔里希在这里，就会认出唐今雨此刻说出的话和书里的一模一样，只是地点不一样，只是在时间上稍微迟了一点。
“如果你是个很糟糕，蛮横，不讲理的大小姐，恐怕我会非常不甘心，甚至巴不得立刻回到林家，取代你。但我现在觉得，我的姐姐是你，也许并不是一件坏事。”
而且，更关键的是。
“如果现在给我一个机会，能让我忘记一切，重来一遍人生的话，我想我恐怕不会按下重置的按钮。”
——这是收到阿妈的信件以来，唐今雨翻来覆去想过的事。
嗯，是啊，或许我会有更好的人生。我会成为另一个林莺，这是谁都说不好的事。
但既然我的人生都已经走到这里了，那么就只能审视一遍现有的人生，然后我发现了这样一件事：我其实并不渴望重来一遍。
因为那样的话，我就遇不到你了，不是吗？
黎白。
唐今雨在黑暗里擦掉眼泪，只有她自己知道，从一开始到现在，她不断流出的眼泪都并非是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身世真相，而是因为，她透过身世的揭露意识到了黎白对自己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
所以她不想在这种地方死掉，她想见到黎白。想见到她十三岁的时候遇见的白裙少女，十九岁时再遇的，总是面无表情看不透她心中所想，和她保持距离，却又总是站在她身后的“同事”。
也是最值得信赖的同伴。
低头族小姐，在疲惫的时候会用额头抵住清洁工小姐的后背，在她浑然不知的时候，用自己的碳酸味信息素包裹住自己，瞒着她对所有人如此宣布：这个家伙是我的。
低头族小姐，总是对想要保护自己的清洁工小姐感到生气，觉得她揽下的责任实在过多，觉得她没有好好看着自己，不了解自己。
低头族小姐……
我好想见你啊。
正因如此，唐今雨终于低下了头，她褪去保护者的姿态，手背擦一擦眼泪，小声说：
“小白，救救我。”
下一瞬间，藏酒间的一面墙传来滴滴作响的声音，唐今雨伸出手把林莺拉到身边，她在默念十秒倒计时，归零那一刻那一面墙都在轰隆声中炸成了碎片，那面酒柜里的酒也碎掉不少，玻璃渣子掉了一地，空气里满是酒香。
灰尘逐渐散去后，室外的冷空气灌进来，由于是夜晚，所以外头也不是很亮，需要时间适应。但唐今雨经受过专门的夜视训练，所以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瓦砾尘土中的短发女孩，她伸手摘下为了防止飞溅物的防风眼镜，而后利落地甩甩头发，在刚刚停雪的夜晚呼出一口白雾。
黎白伸出手，对着唐今雨说：
“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还没等唐今雨伸出手，她便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的，好温暖。
黎白在月光下扬起笑容，就好像十年前那个夏日夜晚，唐今雨对她伸出手，对她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一样。
“就现在，我们一起逃出去。”
第68章
唐今雨来到室外后，黎白便对林莺伸出手，把她拉到身边时她侧头对有些不安的林莺低声说：“我是顾缇雅小姐派来的，林小姐，请你放心，接下来只需要保持安静跟上我们，你就能顺利回到A市。”
这话简直是根定心针，但林莺还是看了眼唐今雨，她点点头，似乎也在向她保证她们一定能平安无事离开这里。
这两人是什么关系呢？
林莺弯腰跟着黎白进入庭院内的灌木丛时忽然一愣，她感觉到了些许omega的信息素，而她在刚才那段时间里也发现了唐今雨是beta的事实。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黎白的背影，心里已然有了些眉目。
她们顺利通过黎白开辟出的一条位于茂密植物丛中的小道来到铁门旁，黎白扬了扬下巴示意唐今雨和林莺先走，唐今雨犹豫了下，但她最后还是决定听从黎白的话。
出铁门的时候回头看了眼窗口亮起的古宅，她若有所思，小指突然碰了下唐今雨的小指，唐今雨抬头看她的时候，黎白把她的手抓紧。
“走这边。”
她小声说，唐今雨愣了下，她心里起了点酥酥麻麻的感觉，明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她还是忍不住低下头，有些困难地压抑住上扬的嘴角。
黎白带她们进入森林，刹那间只剩下了树叶簌簌的声响，以及三双鞋踩在落叶草地中的沙沙声。
“没有追兵……”
现在应该可以开口了，唐今雨有些费解地看着身后那幢逐渐消失在树影中的古宅，她喃喃自语，黎白似乎轻笑了一下：“才发现不对劲？”
唐今雨被黎白这句话猛然点醒，她瞬间意识到她和林莺在藏酒间的那段时间没有被发现简直是一场奇迹，林莺的体力较弱，她全神贯注好跟上她们俩，所以没有把心思放在她们的对话上。
唐今雨陷入了沉思，她开始意识到今晚这一切可能是一场陷阱，也许，那个名叫greed的组织是另有目的……但她却因为担心林莺的安危，还有被这个名字触及到童年阴影后直接跑来了这里。
甚至，那些人真的是greed么？
黎白一眼就能看穿的漏洞，自己直到现在才发现，这让唐今雨叹了口气，她忽然觉得自己比想象中还没用，她实在是太容易被情绪所左右了。
“林小姐，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不知走了多远，按理说应该快走出这片森林了，黎白却突然停下来对林莺这么说，气喘吁吁的林莺和唐今雨闻言颇有些吃惊地看着黎白，黎白继续说：“你应该已经适应现在的黑暗了。看，这里有两道岔路，东边这一条应该会直接到达你停放的车子那，我开来的车在另一条路那。”
唐今雨刚要开口，黎白就拦住她“嘘”了下：“看。”
她们一起往西边岔路的尽头看去，发现森林尽头有车灯在闪烁，仔细看竟然是辆警车。
唐今雨有些惊讶，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警车过来？
她明白黎白的意思，于是替她说：“林小姐，我们的身份不好暴露，但我们上车后会紧跟着你的车子或者是那辆警车，别担心，我会……”
话说到一半，她又看了眼黎白，而后继续说：“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重音下在“我们”两字上，黎白的表情看上去没有变化，但她的手却捏了捏唐今雨的。
“好……我明白了。”
林莺咬了咬嘴唇，她下定决心后说：“那……唐小姐，我……”
“叫我唐今雨就好。”
唐今雨笑了笑，林莺点头：“唐今雨，等我回去后，我们还能见面吗？”
“当然，只要你不介意自己突然多出一个妹妹就好。”
唐今雨想到什么又说：“但我不会突然出现在公司里说出真相的，你不要担心。”
林莺摇摇头，她轻轻说了声“我知道”，又说：“但我会尝试弥补你失去的东西。”
唐今雨没有回答，她知道，这是林莺自己选择的补偿方式，所以她也不会阻拦。
她和黎白一起看着林莺慢慢走到外面，快看不见她身影的时候，唐今雨凑到黎白身边问：“安上了？”
黎白直接抓着她的手往另一条路上快步走去：“唐今雨，你以为我是谁？我和林莺接触的第一时刻就黏上了GPS。”
唐今雨松了口气，她们也走出森林，黎白开了一辆迷彩色的吉普车过来，之前那辆白色的太显眼。
唐今雨钻进副驾驶座的时候还不忘了问：“那辆警车是你安排的？”
黎白缓缓启动车子，她摇头，眼神复杂：“否认。我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那辆车直奔林莺车子停放的地方而去，没有要前往古宅的意图。”
“那还真奇怪……”
唐今雨靠在座椅靠背上，黎白调出GPS的信息，现在林莺正往A市而去，并没有偏离路线，而前方也出现了那辆警车的模糊轮廓，在夜色里平缓行驶着。
“还以为你会有更奇怪的事。”
黎白忽然开口，唐今雨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没有马上回答，只是打开车窗，心里喃喃：雪停了啊。
“唐今雨。”
黎白这种时候又有些符合她的年纪了，有些沉不住气，这让唐今雨会心一笑。
“你是指你十七岁那年给我注射的GPS定位器，还有十八岁的时候在我手机上安装的窃听器吗？”
唐今雨若无其事说出这话，她没有扭头，但她知道黎白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黎白显然是在强忍着震惊说出这话，唐今雨的嘴角一直扬起，根本控制不住：“小白，信息素是没办法的事，就算小挪告诉了我你对我做的事，但我还是会怀疑，因为我根本感觉不到。但其他的事，你觉得我会迟钝到不知道你趁我睡觉的时候都做了什么吗？”
黎白默不作声了一会儿，唐今雨此刻才扭头看她：
“我只是没想到，你那么早就喜欢上我了。”
事到如今，我才敢相信这个事实。
而黎白却开始嘴硬：“谁说的？我当时只是为了试验我的注射技术而已，你……你只是我的小白鼠。”
唐今雨歪着脑袋笑：“那你干嘛还偷亲小白鼠？”
她仍记得当时自己在装睡，她还以为给她注射GPS和安装窃听器的黎白是听从了顾缇雅的命令，结果做完这些的黎白迟迟不走，正当唐今雨以为自己暴露了的时候，一个吻便徐徐而至，轻巧地在唇上停留了一下。
然后是女孩的一声嘟囔：“唐今f这可是我的初吻。”
黎白显然也回想起了过去的事，她面无表情地说：“唐今雨，你很幸运。我现在在开车，不然的话——”
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唐今雨探身，在她脸颊上留下一个吻，她在她耳畔小声说：“我确实好幸运。就算你失忆了，我们也能重逢，你甚至还喜欢上了我。”
“小白，关于过去的事，我想和你说对不起，事情的前因后果，你应该已经通过窃听器知道了。然后，说这话也许有些厚脸皮……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也想要依靠你。”
唐今雨的声音越来越小，黎白默默听着，她直视前方，许久后才说：
“……真不走运。”
唐今雨愣了下：“嗯？”
然后她发现黎白的侧脸上滑落几滴泪水。
“真不走运，我现在正在开车。不然的话我就能抱住你，好好地吻你。”
唐今雨看着她说：“半分钟的话，应该不会跟丢。”
于是吉普车在路边停下，车内进行着一场绵长的亲吻，不远处的A市灯火通明，雪正一点点融化，一切都像是回归了常态。
稍远点的道路上，那辆警车飞驰，驾驶座上的女人回头：“我已经打过电话了，明早拖车应该就会把您那辆抛锚的车子送回A市，别担心。”
坐在后座的林莺看着窗外飞逝的夜色，女人见她没有回话，以为她没有听见，于是又喊了几遍她的名字：“林小姐，林小姐？”
“——啊，不好意思。我稍微走神了。”
林莺笑笑：“不用喊我‘您’的，叫我林莺就好了。毕竟今天太麻烦您了。”
“不……应该的，那您也不用喊‘您’，叫我万穆言就好了。”
听到林莺的名字后，万穆言的眼神复杂一瞬，但她很快恢复正常。
她没想到今晚那个莫名其妙的报警电话居然是真的，虽说这片区域根本不归她管理，而且她正要下班，很可能是恶作剧电话。但她最后还是不安心来到这里，没想到路边真的停着一辆抛锚的车子，等了片刻后，车子的主人才回来，而当她看清来人的脸庞时，心里不由得吓了一跳。
居然是林莺。
但万穆言如今已经彻底走出司徒以冬的阴影，所以她此刻只是专心致志送林莺回去，偶尔也会好奇：不知道林莺有没有走出那个人的阴影？如果没有的话，她或许可以帮上点忙。
现在也不算值班期间，所以，开口询问联系方式的话……不，还是算了，没有必要的。
万穆言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但她没想到的是，当她把林莺送到小区门口以后，林莺主动管她要了微信，她很认真地说了谢谢，然后说：“我知道你帮我垫付了拖车的钱，我一会就把钱转给你。”
“有时间的话，请一定让我请你吃顿饭，万警官。”
虽然万穆言表示叫名字就好了，但林莺还是只退了一步，管她叫“万警官”，万穆言只好接受这个称呼，对于林莺的最后一句，她只当作是大小姐礼节性的客套，却没想到林莺走到一半又回头，背着手问她：“明天怎么样？”
若是平时一定会回绝的邀请，此时此刻，不知道是林莺的笑容实在太温柔了，又或许是自己心中泛起的，一股同病相怜的亲切感，万穆言轻轻点点头，她笑笑说：“好，我有时间。”
在她们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两个人心中同时响起这么一句话：
司徒以冬，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爱情，就算是这样好的人，怎么也入不了你的眼呢？
万穆言和林莺都没有想到，对方的心情居然是这样的相似。而她们也没有想到，过去的痛苦能够在此刻化作两块互相吸引的磁铁，逐渐将她们吸引在了一起，就如同原书中那样，她们两人都会因此拥有一个好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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