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尔里希回想起以前拉缇雅会使用一种魔偶术式,做出一些魔偶去替她办事,直接把对方带到自己面前。
她曾经在自己眼前一脸可惜地说:“小挪,你说这世界上要是只有听我话的魔偶,没有不听话的人类就好了,哪还会有那么多的麻烦事。”
这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但挪尔里希总觉得她又是认真的,对她而言,也许人类真的不如可以随意使唤的魔偶省心。
拉缇雅见她表情就笑:“放心,小挪虽然也很麻烦,但我不讨厌你。”
挪尔里希只好嘟囔:“不讨厌……不讨厌就行了。”
能让拉缇雅讨厌的人,他的下场一定会很糟糕。
而听到这话的两人又对视一眼,彼此心里对挪尔里希又有了改观:
这个人好像真的很了解老大啊。
“下课以后我就看见你了,其实你伪装得很好,我一开始没有起疑,不过我扔瓶子的时候通过声音发现一件事:垃圾车是空的。但是那个点,垃圾车里应该已经有一些深夜到凌晨的垃圾了,我之前和其他清洁工叔叔阿姨聊天的时候知道的。”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怀疑你是顾缇雅派来的人。”
挪尔里希嘿嘿一笑,清洁工不由得伸手捂住额头,她心想百密一疏——挪尔里希居然能通过这种细节判断出他们的身份。
“如果你们训练有素,那么已经被暴露在目标眼前的你应该会被安排在最不易察觉的地方,这时我只需要记住你的脚步声就好了。”
清洁工:“……脚步声?”
挪尔里希很自豪地回答:“我耳朵可灵了。”
清洁工和低头族都在想:这个女人是怪物吗?
“如果我的想法没错,那么我和你之间一定会有其他人跟着我,我觉得顾缇雅对待骚扰她未婚妻的人不会只派你一个。”
挪尔里希有一句话没说出来:更何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还发生了那种意外,顾缇雅应该会更加谨慎才对。
“我今天不是一直在带着你们到处乱转嘛?那个时候我就是在分辨:到底有几个人的脚步声,不管我去哪里都会跟着我。我陆陆续续发现了除你之外的其他四个人,到这里,我差不多就能确认你们的身份了。”
回答结束,挪尔里希得意地蹭蹭鼻子。
她好像在等人夸自己,结果唯二的两个听众已经被震惊到说不出话了。
这时电梯开了,她们进了电梯以后低头族再问:“那你在我面前打的那个电话,也是故意的?”
挪尔里希点头:“对,因为其他四个人的脚步声非常扎实,有的甚至刻意训练成了固定的频率,不符合自然的节奏。只有你的脚步声最慢,最虚浮,而且你总是扮演坐着的那个角色,所以我猜你更擅长动脑子,体力最差。”
“也因此在你面前打电话最容易,其他人一直在移动,我不好找到机会。”
说完挪尔里希突然一脸期待地看着低头族,仿佛在等待她的反驳,果然,低头族很快闷闷说了一句:“否决。对你来说听到电话的是谁都可以,你说这话有别的意思。”
挪尔里希就笑,她一笑伤口又疼,于是她呲牙咧嘴回答:“是呀,反正让你们谁听见都行,我边走边打电话都行。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有办法能互相交流。我只是觉得,干这行,尤其还是在那个顾缇雅手下干活,你得让身体更扎实一点才行。”
挪尔里希很认真:“你最好每天都做点运动,不然,就算技巧到位,头脑比别人更清晰,也会打不过那些具有压倒性身体优势的人。就像今天这样。”
这点挪尔里希深有感触,现在她就是这个情况。如果今天只有她自己,挪尔里希绝对扛不住。
她也必须让自己尽快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清洁工闻言皱眉,她别过脸去,语气很不善:“你又知道什么。”
清洁工认为今天的责任有一半都出在自己身上。如果被安排在最后一个的是低头族,事情绝不会像挪尔里希安排的那样发展。
如果是低头族,她肯定不会对顾缇雅说谎。她一定有更理智,更冷静的策略。
清洁工莫名有点沮丧。
况且,低头族并不是不想锻炼,她是不能。
她的身体已经千疮百孔了。
“……抱歉,我只是没想到会发生今天这个状况。”
挪尔里希有点愧疚。她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了很大的差错,在这个世界,顾缇雅的手下不是没有智慧,听人使唤的魔偶,魔偶只是会动的工具,如果拉缇雅下令,那些魔偶们甚至会直接自爆以完成命令。
可他们不是,他们是活生生的人类,会受伤,也有一些艰难的过去,导致他们过上这种生活。
恐怕顾缇雅也知道这点,所以才没有太生气。
人当然会犯错啊。
“无所谓,反正我们应该不会再接到和你相关的任务了。”
清洁工叹一口气,她已经不再认为今天的失败只是单纯因为他们的疏忽和轻敌,她现在不得不服气。
倒是挪尔里希还在说:
“不过,果然还是因为我今天运气比较好,如果清洁工小姐不是那种会担心同伴的人,那我这次肯定就失败了。”
清洁工心里一紧,低头族闻言果然问:“疑惑,请解释?”
挪尔里希正要回答就被清洁工拍了下后背,她瞬间痛得忘了说话,而清洁工则强装镇定地说:“到了。”
她们搀扶着挪尔里希来到了商场门口,有些惊讶地本该冷清的这里此时却热闹极了,不少人都从七道口繁华地段往这边走,边走边说什么:“是那边吗??真的假的,那个顾缇雅直接冲进去了?”
“我还以为都市传说都是假的,我靠,有点意思,你把之前转发那条再发给我看看。”
“听说那楼是非法的……我当时都听见那些人拦着顾缇雅不让她进,骂得可难听了。”
“???骂顾缇雅?天,都不要命了?”
门口这三个人:“……”
清洁工轻声喃喃:“居然是直接从门口冲进去的吗……”
低头族摇头:“不愧是老大。”
挪尔里希:“……我老婆好厉害啊。”
清洁工和低头族:“?”
挪尔里希连忙改口:“我是说顾缇雅,顾缇雅好厉害啊,百闻不如一见!哈哈,哈哈。”
她现在恢复了一点力气,于是靠自己往外走了几步,确定自己能走路了以后就对着清洁工和低头族挥手:“我走啦!那个,如果有缘分的话,希望还能和你们见面……谢谢你们,还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拜拜,清洁工小姐和低头族小姐!”
挪尔里希一瘸一拐地离开,清洁工和低头族面面相觑,清洁工皱眉:“说起来,我们没有告诉过她我们俩的代号吧?”
低头族:“确认中……是没有过。”
“她刚才是不是说过她……耳朵很灵?”
——那她们之间的报告,岂不是都被听过去了?!
“果然,这个女人是在演戏!”
清洁工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20章
挪尔里希一瘸一拐地回到家里时正好碰上万穆言准备出门,她一看见挪尔里希身上的伤口就一脸阴沉,冷笑着说:“我就知道。”
挪尔里希实在是太疲惫了,她想解释,又觉得解释太多万穆言恐怕也不会信。
她只是慢慢走过她身边,拖曳着沉重的身体,揉半天眼睛都没办法好好对焦。
“明天以后,我不想再看见你。”
万穆言见她一句话都不说,忽然又看见了过去那个女人的身影。
她不会说的,因为自己只是一个很好用的工具,是保姆,和这样一个女人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不是吗?反正都是要被扔掉的。
挪尔里希停顿一下,血顺着她手臂流下,淌过手背,挪尔里希怕它弄脏地毯,于是用另一只手接住滴落的血,血流过她掌心的纹路。
明天就要走的话,可不能把这里弄得很脏。
万穆言对自己很好很好,不能再给她添麻烦。
门用力关上后,挪尔里希疲惫得只能不停重复这些话,屋子里一盏灯也没有开,挪尔里希突然跌倒在地上,小心翼翼不让伤口接触到地面,然后一点点爬到沙发旁边的柜子前,她记得万穆言那天给她包扎伤口用的医疗箱就放在这里,她用没受伤的那只手费劲地把医疗箱拿出来,力气几乎用尽。
她就这样坐在地上,靠在墙边,在漫长的夜里一个人慢慢包扎起自己的伤口。像一只受伤的流浪狗小心翼翼躲进破破烂烂的纸箱子里,为自己舔舐伤口。
对不起,万穆言,我明天醒来以后一定会把这里收拾好,把医疗箱放回原处,然后再走。
我也不想给你添麻烦的。
挪尔里希蜷起来睡在角落地上,伤口疼得厉害,她睡不安稳。在半睡半醒间她感应到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
“以前是靠前妻,现在是靠那个顾缇雅,你现在日子过得越来越厉害了啊。这次你能躲过我,但你不要以为顾缇雅这个名字能保你一辈子。相信我,你这是在引火上身——我劝你好自为之。再见,我的宝贝。”
挪尔里希只是粗略读了一遍,脑子也没有很好理解这条短信的含义。
她知道这是沈娇发来的,而且估计是她们之间的最后一条短信。
太好了,万穆言不会再有危险了。
挪尔里希笑一下,她终于彻底安心,坠入睡梦之中。
从头到尾挪尔里希选择风险最高的这个计划——直捣沈娇的大本营,就是为了让万穆言脱离危险。或者说,她希望让沈娇在内,对原主抱有敌意的人都对自己感到畏惧,不敢轻易冒犯——所以她才决定利用顾缇雅的名声。
今天过后,司徒以冬大概会和顾缇雅的名字绑定在一起,任何想要挑衅自己的人,都会先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敢冒犯顾缇雅。
这就是挪尔里希最真实的想法。
她只是不希望有任何一个对她好的女孩子因为她受伤,甚至陷入困境。
哪怕这计划导致挪尔里希无法达成手腕上的目标,哪怕她将再次流浪街头,和顾缇雅的距离也愈来愈远。
可人世间来一趟,总有比长命百岁还要重要的事。
这一句话似乎撬动了记忆的一角,她想起她们总说自己好矛盾,成天说着要长命百岁,成为传说!但所作所为却总是不顾自己,任性妄为。
梦里那位眉间总是萦绕忧愁的特莉莎对自己说:“挪尔里希大人,您总是那么令我们伤脑筋。也许是因为我们根本配不上您,所以追赶得好吃力,又也许您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终究要活得比他人辛苦一些。”
挪尔里希那时听不懂她的话,而现在,她或多或少理解了一些。
她沉沉睡去前想:
——她是让大家担心了啊。
。
车停好,万穆言一身疲惫地上楼回到公寓,她拧动钥匙的时候想到了挪尔里希,她应该还在睡觉,更何况伤那么重——不,自己又在心软什么呢?
万穆言狠下心,故意把门弄得很响,进去以后却一怔。
——挪尔里希不在沙发上。
而卫生间里也没有洗澡的水声。
灯没有开。
万穆言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甚至试探似的呼唤:“小挪?”
没有回应,挪尔里希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看见茶几上有一张纸,是从万穆言送给她的那个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上头竖着写下挪尔里希端正的字体:
“致对我很好的万穆言:我走了!以后没事啦,我向你保证,不会再有人来泼油漆了,衷心祝愿你能睡上干燥的好梦,不会再有人打搅你。”
万穆言跪在地上,手指用力抓着那张纸。
这一句告别的话好好写在了纸上,很认真,一笔一划。
而不是像过去那样,随手在餐巾纸上写下几乎看不清的字迹,像垃圾一样放在那里。
片刻后,万穆言放下那张纸,用手背拭泪。她想起什么,站起来去沙发旁的柜子前,果然那里有翻找过的痕迹,她打开医疗箱,里面少了一些绷带和药水。
还有一张纸放在医疗箱里,万穆言见了破涕为笑。
“对不起,我实在是不擅长整理东西,如果东西放错了,那就是小挪的错。对不起!”
万穆言摇头止不住笑,泪水也停不下来。她心想好吧,也许人真的会变,又或许这个人真的不是原主,而是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妹——总之,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
如果以后有缘分再见的话,万穆言一定会向她打招呼,叫她“小挪”,不会抗拒她热情的靠近,也不会严厉地斥责她,对她那么冷淡。
“如果还能遇见你就好了,小挪。”
万穆言放下那张纸,喃喃自语。
。
挪尔里希去哪儿了呢?
挪尔里希此时此刻正站在一栋漂亮的复式别墅前,铁制的大门上缠绕着精致的荆棘花纹,可以隐约看到里面被打理得很好的庭院,还能听见啁啾的鸟叫。
而这一片全都是这样的房子,整齐又美观。原主记忆告诉她这是A市最高档的小区之一,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而眼前这栋别墅的主人也是如此。
其实她本该被小区保安拦下,不过她学以致用,将万穆言教给她如何进入双原大学的办法又在这里用了一次,就结果而言,这个办法显然还是很管用的。
现在那位主人应该在学校,或者是在公司里帮忙,原主记忆中的她一向是个乖乖女,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
和原主结婚可能就是她做过的唯一一件违背了父母的事情吧。
“……司徒以冬。”
说曹操曹操到,挪尔里希等了好久,终于听见一个已经牢牢记住的脚步声,不一会便听见这句充满警惕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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