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些无关紧要。”
“只是一些意义不明的东西而已。”
阿尔文语气随意地说着这样的话，眼睛却垂了下去，嘴唇也不自觉微微抿紧。
迪克微微一怔。
或许阿尔文自己没有意识到，但他现在的表情，简直就像在……难过一样。
“教团？”
迪克放轻了声音问。
“不，更早一点的。”
阿尔文考虑到接下去的话题，试着给了个解释。
“我没有记起来太多，事实上。只是一些闪回的画面，哥谭市的一些建筑，天空……还有蝙蝠镖。”
都是很简单的画面。
对于非常了解哥谭市的两人来说，甚至不需要过多描述，短短几个关于地点、建筑物的名词，两人脑海中就能出现大概的印象。
但它们之间没什么关联性。
就像他刚刚说的一样，它们毫无意义。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些画面带来的……情绪，始终让阿尔文有些不舒服，神使鬼差地加上了最后一句。
“——但是没有蝙蝠侠。”
就像是突然消失了。
“哥谭警局。”
“中央公园。”
“犯罪巷。”
“韦恩塔。”
“韦恩集团总部。”
“怜悯桥。”
“……”
一个又一个名词从阿尔文嘴里吐出来。他的语气平静至极，语调也没什么起伏。而在这之下，是一个孩子，在过去穿过街道，穿过整座城市，一次接一次奔向这些地方，试图找到什么。
可所有的一切都在阻止他继续下去。
街边突然爆炸的消防栓；近在咫尺，前一秒还完好无损，下一秒就毫无征兆地坍塌的建筑物；还有商店不自然炸裂的玻璃橱窗……
有什么像空气一样挥之不去，每一次呼吸肺部都好似被烧灼。
然后。
“蝙蝠镖应该是突然出现在街上的。就这么很不自然地，掉在那里。”
漆黑的。
冰冷的。
锋利的飞镖。
“上面有一些干涸的血。”
没有任何注脚或是旁白作为解释，但又好像已经说明了全部。
有人战斗。
有人死去。
抱着全部的骄傲、自尊，和对父亲、对这座城市的爱，成了恶魔餐桌上一盘无味的甜点。
天空中一片漆黑，一只蝙蝠飞过苍白腐臭的圆月。
……
“大概就这样，没什么意义。”
阿尔文回过神，平淡地总结道，低头又舀了一勺蜂蜜。
就好像……明明血液在那层皮囊下，正以呜咽的节奏汩汩流淌，他却因为摸不到伤口在什么地方，深信自己仍然完好无损。
一时间，迪克找不到任何足以作为安慰的单词。
阿尔文的话还在继续。
“那天晚上的案子里就出现过一个‘蝙蝠侠’，想起这些片段后，我隐约觉得过去应该见过他。不过我拿不出证据。”
他放下勺子，直切正题。
“现在卢瑟进了监狱，我想趁这个机会查一查他的实验室。”
第47章
“等等！另一个‘蝙蝠侠’？”
迪克瞪大了眼睛。
“这和卢瑟有什么关系？”
阿尔文这才想起，夜翼还没了解过案子的详情。他放下勺子，用尽量简短的话陈述了一遍，顺便也解释了一下那些金属的事。
整个过程中，他的语速偏快，说的话也十分跳跃，只比刚刚稍微好一点。
阿尔文有点心急，迪克心想。
从案子结束到现在，前后只过去了一天时间。而且听阿尔弗雷德的描述，阿尔文回到庄园没一会儿就直接离开了。
不过这很正常。迪克十分了解这种心态。
过去托尼·祖科的案子，布鲁斯也是这样将他排除在外，独自解决。那时的他和阿尔文一样，也选择了擅自行动，甚至还连夜翻出韦恩庄园。
“你打算怎么做？”迪克问。
“找个专业人士——你是他的队长。”
“你是指维克托？”
迪克不意外阿尔文的回答，只是……
“你应该清楚，就算不相信你的‘直觉’，布鲁斯也会这么做的，对吧？他不让你参与进去，是因为他很清楚，在面对自己的过去——尤其是不那么美好的过去时，一个人会受到多大的影响。他经历过这种事。很多次。”
“也正因此，他同样清楚，我们都很难对过去视而不见。”
阿尔文高高扬起眉，十分意外：“所以，你的意思是他会点头，只要我提出来了？”
“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但你还没尝试过这个，不是吗？”
迪克不认为布鲁斯会不留情到这种地步，除非……
他忽然想到，刚刚被阿尔文含糊过去的“副作用”，正想细问，就注意到阿尔文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
照片拍的是一处坍塌的废墟，从残存墙壁的形状，和压在碎石下损毁严重的装饰画和一些焦黑的金属器具上能勉强看出，废墟原本是一座价格昂贵的庄园。
“这是什么？”迪克问。
“企鹅人的庄园。”
阿尔文回答道。
“我会尝试你说的方法，和蝙蝠侠好好谈谈。但我觉得，有件事你应该知道——昨天蝙蝠侠告诉我，那个‘冒牌货’消失了，我有些好奇，在来之前先去查了查。结果就发现了这个。”他点了点照片，“我记得很清楚，离开的时候它还是完好的——至少从外面看上去还算完好，但从我晕倒的时间来算，不到3个小时，它就变成了照片上这样。”
“你觉得有人带走了那个‘蝙蝠侠’，用这种方式掩盖痕迹？”迪克表情凝重地接上他的话。
阿尔文点点头：“时机很巧妙，不是吗。监控被破坏，大部分电网也陷入瘫痪，没什么能比这种情况更适合潜入的了。”
“我知道蝙蝠侠总是有办法的，但这很难不让人担心。”
这话一说出来，阿尔文就知道夜翼一定不会再拒绝。他能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情绪一瞬间紧绷起来，像是竖起了浑身的刺。
夜翼未必没有察觉到他有其他目的，可所谓“家人”，最终就是会变成这样的拖累。
阿尔文近乎轻蔑地想着，并将心底那一丝不舒服彻底抹平。
他说的确实是自己的想法，至少在得到照片的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可现在。
或许是药物的副作用，导致抑制剂没有很好地起效，随着脑海中出现哪些闪回的画面，阿尔文越来越觉得自己过去真的见过几个……甚至好几个“蝙蝠侠”，也越来越难以克制住对“蝙蝠侠”的恶意。
就好像，“杀死蝙蝠侠”已经成了某种镌刻在骨血中的本能，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他现在的想法。
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在说出这些话的目的，是真的想让夜翼帮上蝙蝠侠，还是因为，直觉告诉他仅仅只是“蝙蝠侠”的布鲁斯·韦恩更加不可控，所以不想让这位现任老板放弃这个看上去毫无必要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样……他需要做的事情都一样。
“总之，我只是想‘了解’一下而已。我怀疑那个蝙蝠侠被卢瑟的人带走了。”阿尔文看着夜翼深思的表情，知道目的已经达成，于是收起照片，站起身准备离开。
“嘿。”迪克把人喊住，“你要去哪？”
“回去。”阿尔文两手往兜里一插，“刚刚你出来前，我听见电话铃了，是阿尔弗雷德？”
由于阿尔文过去良好的信誉，迪克没有怀疑，只是问：“是的，需要我送你吗？”
“很贴心，不过还是算了。”
“好吧。谢谢你能告诉我这些。”
迪克深知，在成立泰坦后，他和布鲁斯的关系一直很僵硬，尤其在杰森死后，如果阿尔文不说，那他绝对又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会知道这件事。
“那就别告诉阿尔弗雷德，我的早餐是什么。”
阿尔文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寓。
“砰”的一声。
公寓的门关上。同时，离开夜翼视野的阿尔文脸上失去了所有表情。
之前他说要调查卢瑟是真的，不过，这件事还没有到需要人帮忙的地步。
——他已经找到了一些线索。
企鹅人得到的那些被当做毒品的半成品药粉，来源暂时还没查明，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它这一次出现的时间很短，绝对没有时间流出哥谭市。
然而，在来这间公寓的路上，他见到了十分有既视感的景象——几个年轻的男人用着明显不太顺手的超能力进行抢劫。
阿尔文本来没有在意。
这起抢劫很快就被制止了。在麻醉弹的作用下，罪犯晕倒着被铐上手铐，抬上押运车。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结果，在他转身离开的一瞬间，突然冒出一股强烈的冲动。一股……用夜翼把蝙蝠钓出来，再把他们都杀了的冲动。
阿尔文这才意识到，同样的东西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当即跟了上去，准备抓个幸运儿“问一问”，结果发现，有人和他有着同样的想法——那辆警车还没开出多远，被一辆黄色的像是校车一样的大巴截停了。
紧接着，在警察反应过来前，几声枪响，他们就晕了过去。接着，几个身形相差巨大，穿着戏服的人从大巴士跳下来，带走了押运车中的囚犯。
阿尔文认出了之前开枪的那个，他的照片在蝙蝠电脑的犯罪档案里出现过。
小弗洛伊德·劳顿，aka死亡射手。
而且，大巴上还有一个全身笼罩在破旧斗篷里的身影，那个家伙比其他人的体型都要大，唯一暴露在外的爪子上满是灰色的鳞片。
阿尔文对这特征印象深刻。
只是，杀手鳄应该还在监狱。并且在他离开哥谭前，监狱方面没有任何警报。也就是说，要么是有人买通了监狱上下，然后雇佣了这些人，要么……就是上级命令。
这些人的关系明显很差，阿尔文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在大巴上贴了个定位器。
现在定位在纽约州附近，他要做的就是跟上去。
……
两个小时后。
公路旁的一间餐厅里。
阿尔文刚一进去就听见了几乎要掀开屋顶的争执声。
“见鬼的——！她说过只要干一次活就放我出去！”
“事实上，沃勒说的是‘减刑’……”
“噢，瞧瞧，多听话的一条狗！”
“吼——！”
他们看上去应该是行动失败了。阿尔文余光注意到他们有些灰头土脸，身上的制服也出现了破损的痕迹，停在外面的那辆大巴，也有好几面玻璃彻底碎了。
不过……“减刑”。
所以是上级命令。
阿尔文点了杯奶昔，又坐了一会儿后，跟在“老熟人”身后去了餐厅旁边的公共卫生间。
还没走进去，里面的血腥味就溢了出来。
阿尔文推开门，看向那只正在吃人的鳄鱼。也许是闻到了人肉味，那只非人的黄眼珠几乎在门被推开一瞬间盯了过来。
杀手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低吼声，显然一个人还不够填饱他的胃。
“服务生真是危险的职业。”
阿尔文面不改色地感叹了一句。
杀手鳄的牙关狠狠咬合，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有那只仅剩的眼睛时刻流露出近乎狂暴的食欲。
这家伙几乎没有理智了。
意识到这一点，阿尔文有些疑惑，不过他随即反应过来，在刚刚的失败中，这些人直面了那种半成品药物。
怪不得刚刚听到的吵架声那么响。
“你想吃了我？这么做可解决不了问题。”
他走向神志不清的野兽，脸上习惯性地露出温和的笑意。
随着距离拉近，野兽的呼吸越发粗重，眼睛也微微发红。
“吼——！”
杀手鳄完全没听阿尔文说了什么，直接扑了上来就要吃掉这块送上门的鲜肉。
可还没咬下去，脖子上忽然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几乎要把他整个点燃的食欲迅速褪去，身体也不再充满狂暴的力量。
接着，一个还在变声期的沙哑嗓音响起。
“感觉好点了吗？”
杀手鳄没有松开爪子，食欲依旧存在，不过和刚刚相比，已经好了很多。他已经勉强能够忍耐下来了，只是这个小子给他注射的东西……
“你是卢瑟的人。”
——你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阿尔文脸上的笑意真切了不少，刚刚那半管抑制剂也不太算浪费。
“很高兴能帮到你——虽然我想这么说，但你的问题还没解决吧？”
黄眼睛微微眯起，野兽迟钝的大脑开始运转。可药物的作用还多少有些残留，让他有点难以集中精神去思考什么。
这让杀手鳄再一次暴躁起来。想到刚刚的挫败，他发出一声低吼，咬牙切齿地大骂：
“该死的沃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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