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鹿笙连忙打断她的话,“宝贝,昨天的糖葫芦喜不喜欢呀?”
这一次鹿笙引着话头,巧妙地避开任何与祁枕书有关的话。
过了一会,祁枕书洗好碗,面上一如往常,与她说:“你一会无事的话,就与我一同去质肆还钱。”
第10章 ‘奸夫’
秋风阵阵,天边的浮云随风而动,悠悠荡荡。
漫山的草木层层叠叠,郁郁葱葱,溪水自山涧而下,汇入村里的河流。
俩人一同出门,鹿笙见祁枕书无心交谈,也不多话,专心享受着沿途怡然的美景。
再一次路过村口的榕树,远远地鹿笙就听到了树下人们交谈的声音。
“我听说昨儿个有人去鹿家收房子去了?”
“是有这回事,我去瞧了,鹿笙把房子抵给了张三,不过让里正给拦下了。”
“那拦得了一回,还能拦第二回 ?我瞧她那样子,这房子多半也是保不住。”
“可惜了祁秀才。”
“我看过两天祁秀才就得把她休了。”
“那倒未必,当初要是没有鹿二郎,祁秀才早就让祁大山两口子磋磨死了,哪还有命留着读书考秀才。”
“要不咱赌十文钱的,看她俩能不能和离。”
“不赌不赌。”
“老六,他不跟你赌,我跟你赌,不过咱换个赌法,就压她们几个月能和离,谁猜的时间最近就算谁赢,你看咋样?”
“诶,栓子这个赌法行,我压一个月。”
“那我赌十天。这祁秀才要是脑子灵光,昨天就把和离书给写了。”
“呦,花婶子,你就这么盼着她们早点离了?我看你莫不是有什么旁的心思?”
“咋滴,你管得着么你!”
“诶,那我的改成十五天。”
“加我一个,加我一个,我赌五天。”
“嘘。”
应是有人看到了她们,这群人齐齐噤了声。
原主这败家形象还真是深入人心。
大家的赌约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根本没有人看好二人的婚姻。
鹿笙偷偷去看祁枕书的反应,却发现这人蹙眉沉思,完全没关注树下的声音。
祁枕书出了门便在想鹿笙的事情,确实没有听到树下人们的对话。
原本去还钱这事祁枕书自己去便可,但她实在不放心留鹿笙和糖糖一起在家,就只能拉着她一同去。
一是怕会再出现昨日那样的事情,二是她对现在这个鹿笙真实身份的怀疑。
虽然鬼怪之事多只是传说,祁枕书也不曾亲眼见过。
可鹿笙的变化太过突然,且与原来的性子相差甚远,实在不能不让她多想。
若鹿笙真被狐妖附身,她是不是要去找个道士做法?
以往祁枕书见过不少道士做法,单是想起那些人浮夸的动作与表演,她便觉得都是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要是找了个假道士,驱妖不成,再惹怒了它,那便不好了。
一定要想个万全之策。
在这之前定不能轻举妄动,让她生疑。
“祁枕书,你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鹿笙憋了许久,终于在快到质肆门口时,把话问出了口。
祁枕书闻言,回头不解地看她。
“看你一路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碰到了什么麻烦事?”鹿笙解释道。
祁枕书神色一凝,竟一时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她的问询。
“若是不方便就算了。”
“无事。”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听清对方的话后又皆是静默一瞬。
鹿笙率先打破沉默,淡淡一笑,“无事便好,那我们进去吧。”
“嗯。”
交了六十两的银子,她们顺利地拿回了那张当票。
出了质肆,鹿笙开口道:“我想再去一趟北街,出门时答应了糖糖要给她买糖瓜。”
祁枕书想了想道:“我同你一道。”
北街有个书肆,她正好去问问,可有需要抄书的活计。
原本有鹿华诚在,她一门心思读书,从未因生计操过心。
家中的进项只有酒坊每年二三十两的分利,但这钱怕是只够一家人的开销,她明年要去省府乡试,往来费用加食宿少说也要十两往上。
还有鹿里正那借来的十五两银子。
另外,真要请人做法,又将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想到这,祁枕书不免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看向鹿笙的眼神沉了几分。
思忖间,她眸光一亮,想到一个办法。
到了街口,俩人定好了半个时辰后再在路口会合,便各自去了不同的地方。
北街是滨河县最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各色商铺。
鹿笙一路走过来,发现这街上总计三十几家铺面,光是酒铺就有三家,要是再加上沿街搭着卖酒的吃食铺子,卖酒的商铺共有十余家。
走到北街的尽头,就是滨河县的码头。
河运水道,滨河县的下一站就是州府青州,两地相差三日的路程,凡是南来的商船,去往青州前多是要在滨河县停泊,做补给。
码头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道路两旁也多是些提供给赶路人及劳力们的便宜食摊。
又逛了一会,鹿笙见时间差不多,便准备往回走,转身的时候,一个身穿花色绸缎的男子突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男子见到她,将手中的折扇一甩,笑地殷切,“鹿妹妹,可算是见到你了。”
男子名叫黄耀祖,是滨河县县令夫人的娘家外甥,也是那个怂恿原主卖掉女儿的‘奸夫’。
其实真要论起‘奸夫’这个身份,黄耀祖却也不算是名副其实,原主与他拢共只见过七、八面,俩人也从没有越界的行为。
二人第一次见面,是三个月前的乞巧节,原主看花灯时与家人走散,又偏偏被两个流氓纠缠,恰逢黄耀祖路过,三两下将那二人打跑。
黄耀祖身形高大,长相虽算不上俊美非凡,但棱角分明,男子气十足。
外加上这英雄救美的桥段,竟是让原主一见倾心。
随后祁枕书赶到,帮其道谢,二人并未说过一句话。
若是俩人再无交集,那故事也就没了后续,可事情就是这般巧,十几日后,原主上街买东西,却不凑巧忘带银钱,被店铺掌柜奚落。
原主羞愤之际,黄耀祖再次出手相助,不仅帮其付了银两解围,更是将掌柜狠狠地训斥一顿,让他给原主道歉,帮她出了一口恶气,还挣足了脸面。
也正是这一次,黄耀祖问了她的姓名,并隐约地向她表达了好感。
碍于自己人、妻的身份,原主未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甚至告诉了黄耀祖自己已成婚的事情,道过谢后便匆忙离开。
但从那以后,心里便对黄耀祖有些念念不忘,时常想起黄耀祖失望的神色。
直到三日后,黄耀祖竟私下寻上她,再次与她诉衷肠。
俩人便就这样在私下有了往来,不过多数情况也只是偷偷见过几面,黄耀祖不仅说话好听,也爱买一些女孩子喜爱的玩意哄她开心。
鹿笙不是原主,先不说她本不喜欢男人,光是想到黄耀祖明知原主已成婚,还勾引她出轨,就让人觉得无耻。
单这一条就能证明黄耀祖并非什么好鸟,更何况黄耀祖最后与原主见面时,总是话里话外怂恿原主卖女儿与他私奔。
鹿笙细细想来,总觉得事情并不如原主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鹿妹妹,昨日我与相约,你怎未前来?可是家中出了事情?”黄耀祖面带忧色,有些焦急道。
“昨夜孩子生了病。”鹿笙神色淡淡。
其实就算昨夜糖糖没有生病,鹿笙也并不会去赴约。
黄耀祖面色滞了滞,霎时又恢复成担忧的口吻,“可是病得严重?”
“已经好了。”
今日吃过早上那副药,糖糖就已经好了,中午的饭量也正常,下午她与祁枕书出门前,又抱着她去了一趟丁大夫那里。
丁大夫瞧过后,说是已大好,再吃两副药稳固一下就行。
察觉出鹿笙态度里的冷淡,黄耀祖心底啐了声,脸上依旧做深情状,“鹿妹妹,再过十日就是我娘的寿辰,我已与她写信,会带心爱的女子回去见她,她老人家甚是高兴,正在青州盼着见你呢。”
即便鹿笙是没嫁人的黄花闺女,黄耀祖私自带她回去,俩人也是私相授受,哪个正经人家的婆母会喜欢这样的儿媳?
真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当真?”鹿笙先是有些惊喜,转息间又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垂着眼眸,有些隐忍道,“不过,这次怕是要让伯娘失望了。”
紧接着,鹿笙缓缓吐出一口气,像是做了无比痛心的决定,咬牙低吟道:“黄郎,你我二人的缘分,怕是不能再续了。”
她的话语越来越低落,到最后更是带上了一丝鼻音。
不就是比演技,姐姐演不死你!
见她露出惊喜之色,黄耀祖心下得意,还没高兴两秒,又被鹿笙浇了一盆冷水,察觉她话语中的惋惜与隐忍,他又觉得鹿笙的决定也并不坚决,事情还有转机。
“为何?”黄耀祖急忙问她。
“唉!”鹿笙神情哀伤,欲言又止,最后重重叹了一口气,“算了,天色不早,我还要去当铺给家中换些粮钱。”
她说完便转身欲走,黄耀祖赶紧从怀里掏出钱袋,塞到她手里:“这里有十几两碎银,你先拿着。”
“这、这怕是不妥。”鹿笙推拒着不收。
“给你,你就拿着。”黄耀祖慷慨道。
鹿笙无奈将钱袋收下,黄耀祖见状,迫不及待的问道:“你且与我说说……”
没想到鹿笙突然打断他,有些紧张地说:“黄郎你快走!我看到祁枕书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蛊惑
眼见黄耀祖仓皇离开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鹿笙再也憋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逃跑的技术这么熟练,看来没少干这种私下与人勾兑的龌龊事。
相对于鹿笙的开怀,站在她身后十步之遥的祁枕书却是眉头深锁,心事重重。
鹿笙私下与黄耀祖有往来这事其实祁枕书是知晓的,在最初知晓的时候,祁枕书并没有感到任何被背叛的愤怒,相反的她有些开心。
这开心有为自己,也是替鹿笙开心。
凉国的民风开放,女子守寡或是和离再嫁皆是寻常,并不会遭人非议。
她们的婚姻皆由鹿华诚而定,鹿笙听从父亲之命,而她是为了回报养育之恩。
她与鹿笙没有两情相悦,也无日久生情,就连糖糖这个女儿也只是新婚夜的一项任务。
鹿笙对她不喜,除了那一夜,她们不曾再同床。
而与她而言,情爱之事也并不重要。
祁枕书知道,从舅舅用她换了鹿家的一百斤大米那天起,她的人生便不再属于自己。
幸运的是鹿华诚给了她读书识字的机会,虽然这机会是用她的婚姻换取的,但她并无半点怨言,反而觉得庆幸。
她本以为这一辈便是一直如此,与鹿笙‘相敬如宾’地过下去,却不曾想鹿笙有了心上人,而鹿华诚也意外去世。
没有了鹿华诚这个顾忌,鹿笙在他下葬的那一天就与她提了和离。
她拒绝了,并非是她不舍,而是黄耀祖并非良人。
在知晓黄耀祖这人后,祁枕书特意与人打听过他。
黄耀祖是青州人士,他之所以来了滨河县,是因为在青州的花楼里与人争抢歌姬,失手将人打死,家里人花了好些银子打点后,将他送来了滨河县避风头。
鹿笙于她来说,比起妻子,更是她回报恩情的责任,鹿华诚虽然过世,可她不能弃鹿笙不顾,放任她跳进火坑。
只是没想到鹿笙会因为她的拒绝,而做出卖掉亲生女儿这样丧心病狂的举动。
为了避免她再做出伤害糖糖的事情,祁枕书写了那封和离书,结果这一次是鹿笙拒绝了,还说要改过自新与她好好生活。
那一刻,就如同眼前开怀大笑的鹿笙一样,一样的让她觉得陌生。
自从生糖糖伤了身子,鹿笙的性子也越发阴郁,别说是开怀大笑,哪怕是笑容都不太常有,也不爱与人往来。
这两日来祁枕书最常见的,就是那一双秀眉弯弯水光潋滟的双眸。
以及鹿笙一改往日孤僻的性子,与酒坊的伙计们相谈甚欢,还三言两语就将黄耀祖戏弄了一番。
所有的这些都印证了书中所提到的,狐妖机敏狡猾,善以伪装蛊惑人心。
与心绪沉重的祁枕书截然相反,此刻的鹿笙轻松又快乐。
黄耀祖给她的钱袋里有五两多碎银,她拿着银子给糖糖买了糖瓜和糕点,在路过一间杂货摊时又买了一个布老虎,碰见小商贩在卖石榴又买了三个。
祁枕书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笑意盈盈地与各个摊贩、伙计寒暄说笑。
糕点铺的老板娘送了她两样新糕点,杂货铺的摊主给她免了十文的零头,就连卖野果的小贩都多拿了一个果子给她。
直到快走到两人相约的地点,祁枕书拐了一个弯,没再跟着她,从另一个胡同绕了过去。
祁枕书到的时候,鹿笙并不在,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她才姗姗来迟。
眼见着这人怀中满满当当全是吃食,没有半点空闲,手指勾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布老虎,脸颊鼓鼓囊囊,嘴角还沾着一点酱汁,模样分外有趣,像极了山野间囤货的小松鼠。
妖怪竟也会如此贪嘴,喜好甜食吗?
祁枕书一时竟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去应对。
眼见着鹿笙手中的布偶要掉下来,祁枕书忙上前将它接住,又分了一些吃食拿在手里。
除了她刚刚看到的糕点和野果,鹿笙还买了卤味、果脯和炒货,这些东西中最沉的是一袋杂粮,她打开看了一眼,里面七七八八有十余个小布袋,装的都是不同的粮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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