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前柳芸曾很是高兴地告诉鹿笙,说鹿雨会辞了码头仓场的活计。
但这么长时间鹿雨依旧还在做着仓监,鹿笙觉得应该是和这事有关。
“鹿雨。”她想了想,又叫住鹿雨。
鹿雨回过头。
“仓场那边,你可是遇到了麻烦?”鹿笙试探地开口问道。
如果彭总督真是如传言那般的人物,鹿笙觉得鹿雨想要退出,也不会是说一说就可以的事。
鹿雨依旧是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否认道,“没有。”
“嗯,没有便好。”鹿笙看着她,神色认真,“若是遇到了麻烦,就跟我们说说,人多力量大,总能想出好的解决办法。”
鹿笙不知道鹿雨陷了多深,但如果她能帮上忙,还是愿意试一试的。
“谢谢笙姐姐,我知道了。”鹿雨半垂下眼,有些回避鹿笙的视线。
该说的话鹿笙都说了,她也不再多言,就去了屋子里喊女儿起床。
等她领着孩子出了门,刚走到院子,就听到东厢传来一记清脆的耳光声。
“阿娘。”小家伙吓了一跳,拉了一下鹿笙的手。
“应该是姨姨不小心摔了杯子。”鹿笙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指着院子里的小石桌哄道,“阿娘给宝贝买了爱吃的糖糕,宝贝自己去吃好不好?阿娘去看看姨姨。”
“好。”小家伙点点头,听话地坐到桌边吃早饭。
鹿笙转身去东厢。
“滚!”柳芸坐在床上,脸色气得发白,指向门口,“鹿雨!我再说一遍,我不想再见到你!”
从看到那张地契开始,柳芸就已经心凉了半截。
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鹿雨会骗她,而且不止一次。
借款买房是假,说要卖房也是假,要辞工的事更不用说,怕也真不了。
信任一旦崩塌,柳芸便再也不信鹿雨说过的话。
除此之外,更让柳芸不敢细想的是,鹿雨这房子到底是哪里来的?再退一步讲就算房子是她自己买的,那买房的五十两又从何而来?
正因为此,柳芸一时气急晕了过去,还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鹿雨拉着她的手,跪在柳芸的床前不肯离开。
见到这一幕,鹿笙没有再往里走。
等吃过早饭,鹿笙领着女儿出门,谁知刚走到门口,便遇到了一个让鹿笙意想不到的人。
阮茹。
作者有话说:
第89章 实在放心不下
青州。
阮芃将最后筛选过的名单递给长宁郡主,“刘桥已经全部招供,就是名单上的这些无误。”
在吴世伟死后,长宁郡主第一时间派人监管了军粮仓,在核对出上一次的名单后,阮芃反复又查了好几遍,终于在账本上找到了一些规律。
那些掺有生铁的粮食,都被安排在特定的仓库及位置,而且每次出入库记录的仓吏都是同一人。
每座军粮仓的仓廒都有三名仓吏共同监管,每名仓吏手上也至少掌管三个仓廒。
按照常理来说,不同时期不同渠道送入的粮食,是基本没有可能全部由某一个固定的仓吏收入和派出的。
在发现这个疑点后,长宁郡主第一时间下令将仓吏刘桥缉拿审问,不到半日刘桥便全部招供,不过他说的基本与阮芃筛出的名单无二。
不过刘桥除了安排粮食存放,对于别的事情一概并不知晓,与定南粮行和王家的人都没有任何接触。
“这些人都是滨河县的。”长宁郡主看了一眼名单,一下就发现了上面的规律。
名单上还有七八个商铺和人名,而鹿华诚也在其中。
“确实如此。”阮芃拱手回道,“滨河县紧邻茂州,从滨河县走水路过来,再直接送入军粮仓,确实是最便捷的通道。”
滨河县的水路。
长宁郡主思忖片刻,霎时恍然。
滨河县码头的仓场总督彭万春不就是彭常威的堂妹。
有了彭万春的放行,确实能保这些粮食一路畅通到达青州。
这一批生铁从茂州出来一直到送入钦州军营,完全能避开每一道关卡,毫无半点阻碍。
七月初四,青州。
夏日傍晚的天气阴晴不定,前一瞬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就已乌云满天,大雨将至。
轰隆地雷声过后,豆大的雨点从天上倾盆而下,砸落在泥土地上,溅起大片水花。
“这鬼天气,方才明明还好好的。”阮芃起身关窗的时候,被浇了一手的雨水,她拿着巾帕擦了擦,“这雨也太大了些。”
再过一刻钟就散值了,偏偏这会下起大雨。
祁枕书从一旁的小案上拿了火折子,将两人桌前的灯盏点上,顺门向外看了看,“怕是要下上半个时辰。”
“等雨散了,要不要一起去吃李记打卤面?”阮芃提议道。
反正等雨停了也已经过了家里晚饭的时间,倒不如直接在外面吃一口再回去。
阮芃的家也在白鹤书院附近,与祁枕书正好顺路。
“怕是不方便。”祁枕书看了一眼门外道。
“不方便什么?你娘子来了?”阮芃说着话也回头向门外看去。
确实是娘子来了,不过不是祁枕书的娘子,是她的娘子。
“诶?”阮芃看着她手上的油纸伞,脸上露笑意,“给我送伞来的?”
“早上特意嘱咐你,转眼就忘了。”方静嗔了她一眼。
“有劳娘子跑一趟。”阮芃冲着方静讨好地笑了笑,“这会雨正大,你可有淋到?”
“下得时候正好到府衙了,没淋上。”
祁枕书低头接着处理手里的文书,不去看妻妻二人。
阮芃与祁枕书同岁,娘子方静是她的青梅,今年三月刚刚成婚,妻妻二人感情甚笃、如胶似漆,方静隔三岔五就会来府衙接阮芃。
若是放在以前,祁枕书对旁人的恩爱无多大感触,可现在偶尔瞧着她们,总是有些艳羡。
她已快有两月没见到鹿笙了,昨日还收到鹿笙的信,说是可能要等下月再来青州。
让祁枕书好不失落。
要不是怕耽误每日的课业,她当真是想回一趟滨河县。
雷阵雨来得迅猛,但没一会就渐渐小了起来,淅淅沥沥地下着。
阮芃跟妻子同撑一把伞回家,将另一把留给了祁枕书。
家中没人等着,祁枕书也并不着急,就想着将手里的文书看完了再回家。
看了没一会,门外响起了脚步声,祁枕书只以为出门回家的同僚,并没有抬头去看。
可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跨过了门槛,进了屋子来。
“可是落了什么?”
以为是阮芃落了东西,祁枕书甫一抬起头,就瞧见门口站着那个让她朝思暮想的人。
怔愣了一下,祁枕书赶忙放下手中的笔,朝鹿笙快步走去。
“你怎么来了?”直到握住鹿笙的手,祁枕书才真的确认并非自己思念成疾出了幻觉,“不是说有事耽搁了。”
明明早上收到信刚说要下月才来的人,这会却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哪能不叫她惊喜。
鹿笙弯了弯眉毛,回道:“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
柳芸小产需要好好休养,鹿笙原本是想着等下月再来的。
可前日听了阮茹的话,她哪里还有心思待在滨河县,赶紧找鹿华林重新安排人在店里看顾着,第二日就上了船,急匆匆赶来了青州。
鹿笙的额间的头发缀着点点水珠,身上的衣裳的边缘,也被雨水打湿。
瞧着鹿笙手上的伞,祁枕书哪有不明白鹿笙急匆匆赶过来是为了什么。
“怎地不等雨小些再过来。”好看的眉眼弯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祁枕书忙拿出巾帕替她擦掉发尖的雨水。
“出来的时候没下雨。”
祁枕书的动作十分温柔,仔仔细细擦掉每一滴水珠。
“等我去收了纸笔。”祁枕书替她擦完头发,便转身去收拾东西。
鹿笙身上大半衣袖都已经湿透,得尽快回去将湿衣裳换下来才行。
看着祁枕书明显多了几分急迫的动作,鹿笙一路上心烦意乱的情绪悄然平复了许多。
在最开始听到阮茹的话,鹿笙是不信的,最起码不是完全相信的。
不管是在原主的记忆里,还是她所知道的小说原剧情,好像从来没特意提起过鹿华诚有参与到贩卖生铁里。
当然,也有可能是在原书的剧情里,鹿家已经没有人能被鹿华诚牵连了,所以他不管参与没参与其中,都无关紧要。
虽是如此,可鹿笙想起她那句,“你若是不想拖累她,便早些与她和离”总是哽在她的心头,让她无法释怀。
鹿笙对阮茹不了解,但还是能看出她在说这话时是没有撒谎与故意挑衅的。
思忖许久,鹿笙实在是放心不下,便只能跑上一趟,亲自来问一问祁枕书。
不过在问之前,她还是要确认事情是真是假才是。
“想什么呢?”祁枕书收拾好文书和纸笔,一转身就看到鹿笙盯着她发呆。
“没事。”鹿笙笑了笑,似是随口问道,“近日里府衙的事很多?怎地这会还没处理完?”
“还好。”祁枕书拉着她出门,“不多,就是看还下着雨,想等雨小些再回去。”
“还说不忙,我看你又有些瘦了。”鹿笙侧头打量了她一眼,嗔道,“是不是都没有按时吃饭?”
“没瘦。”祁枕书捏了捏她的手,“应当是又长高了一些,才瞧着清减了。”
“胡说。”鹿笙白了她一眼,哪有二十一岁的人还长个子的。
“你肯定是没有好好吃饭。”
祁枕书撑开伞,将鹿笙揽了过来,伞面往她的方向略微倾斜,小声与她道:“又或许是旁的原因呢。”
在知晓鹿华诚或许参与了贩卖生铁后,祁枕书震惊之余,却也是思绪万千。
如今以她们手里的证据,基本已能确定鹿华诚送的那一批粮食里,十有八九是掺了生铁的。
好在鹿华诚只送了一批货物,最多算是从犯,而不是王家那样的主谋。
按照西凉律法,等结案的时候,最多也就是废了她的功名,但不会牵涉到鹿笙和鹿祈受罚。
在乍一听闻这个消息时,祁枕书确实惶然了好几日都不曾安睡。
从知晓自己能再读书的那一刻起,祁枕书就想着有一日能够科举出仕,那样她便能有机会完成娘亲的遗愿。
在后来遇到了长宁郡主,知道她与自己政见相同后,祁枕书更是多了几分信心。
但如果阿爹真的参与了贩卖生铁,别说科举出仕,她怕是连长宁郡主的幕僚都是做不长久的。
除母亲的遗愿之外,这么多年来祁枕书除了读书,并不会旁的事情。
科举出仕的计划被打乱,她竟有些茫然,完全不知道以后该做些什么。
思虑多日,祁枕书劝解着自己,以长宁郡主的才能,母亲的遗愿多半是可以完成的。
如果不出仕,她或许可以去村里开个私塾,又或者能帮着鹿笙一起卖酒,应当也是不错的。
当然,祁枕书还有最后一丝期望,或许阿爹并没有真的参与到贩卖生铁一事里。
以她对阿爹的了解,他一直供着她读书,最希望的便是以后她能出仕,护佑鹿笙一生顺遂。
祁枕书并不相信他会做出会连累鹿笙母女的事情来。
“什么旁的原因?”听到祁枕书的话,鹿笙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祁枕书是不是想把事情告诉她了?
轻抿了一下唇,祁枕书低头附在鹿笙耳边,柔声道:“为伊消得人憔悴。”
听到这样的回答,鹿笙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既生气某个闷葫芦依旧会把心事闷在心里不说,但又为这个呆木头学会了说情话而心生盎然。
到底还是为祁枕书的隐瞒生了一些不爽利,鹿笙故意反着话说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发现自己这俩月胖了不少。”
发生那么大的事都不告诉她,她才不会跟祁枕书说她也想她了。
“是吗?”祁枕书打量了她一眼,不认同道,“没看出来,瞧着也是清减了的。”
“没瘦。”鹿笙咬死不承认。
两个人在这打着心照不宣的哑谜,倒是让祁枕书心里觉得另有一番乐趣。
作者有话说:
第90章 助力与拖累
傍晚的大雨一直持续到了天黑,吃过饭后,鹿笙搬了一把小凳子坐在房檐下纳凉。
雨水顺着青瓦在屋檐汇合,隔了好一会聚成一个水珠,然后垂落在地面的水洼里,溅起一朵水花。
祁枕书将洗好的碗筷放进橱柜,挽下手臂的衣袖,坐到鹿笙身旁。
“可是累了?”祁枕书理了一下她耳边的鬓发,柔声道。
分开的两月,二人隔上十余天就通上一封信,祁枕书知道鹿笙这两个月来都在酒坊忙着制作新的酒曲。
即使鹿笙掩饰的很好,但从见到她的时候,祁枕书就察觉出了她有些精神不佳,看起来很是疲累。
鹿笙将视线从水洼上收回,斜靠在她的肩膀上,“还好。”
“累了就早些休息。”祁枕书拍了拍她的肩膀,准备起身,“我去给你烧水。”
“坐一会再去。”鹿笙拉住她的手,赖在她的肩膀上不肯离开,“陪我说说话嘛。”
难得有两个人独处的时光,鹿笙很是享受这一时刻。
“好。”祁枕书往她身侧挪了挪,让鹿笙靠起来更舒服些,开口问道,“家中可还好?”
“嗯,都挺好的。”
鹿笙看向外面的夜空,乌云已经消散,月牙从云后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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