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吧。”祁枕书接过孩子,她的腿长,脚下的步子比鹿笙要快上许多。
丁大夫住在村东,俩人走了十几分钟便到了。
天色不算太晚,丁大夫也还未休息。
给糖糖看过后,她说没什么大碍,应该是白日里受了风邪。
看着孩子那张红彤彤的脸,鹿笙简直想把原主揍一顿。
孩子哪里是得了什么风邪,多半是被白天要卖她的事给吓的。
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鹿笙有些心虚地去看祁枕书,却没想到正好对上她的目光。
祁枕书的眼眸沉静如深潭,跳动的火光映在她的眼底,幽幽凉凉,看得鹿笙有些心惊。
丁大夫拿着三包药递给鹿笙,“回去就煎上一副药,给她喝上。”
“需要煎多久?”鹿笙问道。
“大火,这么大的碗,三碗水煎成一碗。”丁大夫用手比划了碗的大小,“晚上你们看着些,孩子出了汗要及时擦掉,不能再受凉。”
“诶,知道了,谢谢丁大夫。”鹿笙点头应着。
从丁大夫那出来,俩人也是一路快步回了家。
祁枕书抱着孩子回房,鹿笙自觉去了厨房煮药。
鹿笙煎上药,想了想又将灶台烧上热水,随后出门打了一盆水端到东厢。
糖糖烧得难受,黏在祁枕书怀里小声哭闹。
祁枕书神色慌乱,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抚着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
鹿华诚去世前专门雇了一个乳娘带孩子,他死了以后,鹿家落败,也付不起乳娘的工钱。
三日前,乳娘做完最后一天工,就离开了,这几天糖糖便一直跟着祁枕书。
比起鹿笙,祁枕书是疼爱女儿的,但她一心备考,平日里多是住在书院,只有旬休的时候才会回家,因此对照顾孩子的事也并不擅长。
今天她独自遇到糖糖生病,竟也一时慌了神,心底生出一些无措。
鹿笙把木盆放在桌上,拿着架子上的巾帕,在水里泡了泡,叠成一小块,放在糖糖的额头上。
糖糖依偎在祁枕书怀里,小脸烧得通红,看到鹿笙靠近的时候,乌黑的大眼睛闪了闪,本能地往祁枕书臂弯里缩了缩。
一个三岁的孩童,竟然下意识惧怕自己的亲生母亲,鹿笙心揪了一下。
想到原主冷暴力孩子的场景,鹿笙觉得的原主这个亲妈被祁枕书骂一句畜生,还真是没有冤枉她。
鹿笙收回手,脚下后退一步,站得远了一些。
“先给她敷敷额头,可以降温,一会热了就洗一下帕子,再放上去。”
她指了指木盆,小声与祁枕书说道,“等温度降下来,人就会舒服很多。”
头一次见到这般细心周全的鹿笙,祁枕书难得有些愣神。
鹿笙惦记着药,说完就回了厨房。
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汤水下去了大半,估计还要熬上十几分钟。
灶上的热水冒气小泡,鹿笙堵了灶眼。
药煎好,鹿笙拿到东厢让祁枕书去喂,自己又回厨房去盛热水。
等她再回到东厢时,糖糖已经睡着了。
祁枕书眉目低垂看着孩子,眸光温润如水,微弱的烛光照在她们身上,泛起淡淡的光晕。
鹿笙眸光微热,心间如暖溪流过,软成一片。
许是听到脚步声,祁枕书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正巧看到了鹿笙眼中的那一抹柔光。
一丝奇异的感觉划过心头,祁枕书蹙了蹙眉。
今天的鹿笙实在太过反常。
鹿笙不知道她的想法,只以为自己偷看被抓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冲着祁枕书笑笑,把热水倒木盆里,用手试了试温度,小声问道:“药喝了吗?”
祁枕书点点头,动作轻柔地将孩子放在床上。
鹿笙拧了巾帕,递给祁枕书,“给她擦一擦汗,换身干净的衣服。”
祁枕书看了看她手上的巾帕,又抬头看她。
见她半天没反应,鹿笙直接拉过她的手,把巾帕塞在她手里,有些奇怪地说:“愣着干什么,一会凉了。”
巾帕的紧紧贴皮肤,原本冰冷的掌心满是温热,只是这热度没有维持多久,就瞬间被人抽离。
“你的手好凉。”鹿笙拿回她手中的巾帕,转身重新把巾帕泡在热水里。
掌心的热度消失,祁枕书愣了愣,垂眸看着自己的指尖。
鹿笙拧着帕子,转头与她说道:“你的手太冰了,还是我来给她擦吧。”
祁枕书心下了然,原来鹿笙是怕她的手凉会冰到孩子。
将帕子折好,鹿笙看了看她的手,又接着说道:“这个水热,你正好烫烫手。”
莫名的情绪一闪而过,祁枕书来不及辨清这一抹情绪来自何处,就听到鹿笙疑惑的声音。
“怎么了?”
祁枕书掩下情绪,淡声道:“无事。”
“我先给她擦擦,你烫好手给她找身衣服。”
屋内的烛光昏暗,鹿笙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走到床边给糖糖擦汗。
末世来临前,鹿笙有个比她小十五岁的妹妹,所以照顾起孩子来,并不陌生。
祁枕书拿着孩子的衣裳,站在一旁,漆黑的眸子沉静如水,将鹿笙的动作收在眼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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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十五两
夜幕渐隐,曙光穿过薄雾稀稀疏疏地洒向大地。
‘山上的那黄果子太酸了,还扎嘴。’
‘与你说过要等红了才甜,馋死了。’
‘呜呜,你凶我!’
‘哎呀,乖,没凶你,我看看扎哪里了。’
‘喙旁边的嫩肉,你看看,就是这,肿没肿?’
‘呦,你们在这呢,我昨晚看到一个大八卦。’
‘什么八卦,快说来听听!’
‘昨天鹿小花去了她嫂子的屋子,一宿都没出来!’
‘这有啥,前天我也看到了。’
‘那我昨晚还看到丁癞子去了酒坊,鬼鬼祟祟地,一看就没干好事。’
……
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在枝头讨论地好不热闹。
一颗石子从窗内丢出,正中枝干,小东西们一哄而散。
鹿笙翻身扯过被子盖在头上,下一瞬猛地一惊,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愣愣地看了好一会窗外灰蓝的天空,鹿笙肌肉紧绷的肩膀才慢慢松垮下来。
她已经不在末世了,而是来到了一个阳光明媚,干净又安全的世界。
揉了一下脸,鹿笙穿上外衣下床。
晨雾还未消散,空气中带着若有似无的潮气,微风吹过,带起丝丝寒意。
鹿笙重新给自己找了一件厚实的襦裙。
东厢的房门紧闭,祁枕书与糖糖还未起床。
鹿笙先生火熬了些糙米粥,随后又去后院的菜园看了一眼。
园子有一亩大小,地里种了不少蔬菜,但大部分都是小白菜、葱、白萝卜、卷心菜这些比较好打理的蔬菜,鹿笙仔细看了看,还在地里发现了土豆。
鹿笙掰了一颗卷心菜,准备切丝炒了吃,走到前院时正好碰到从屋里出来的祁枕书。
“早啊。”鹿笙笑着打招呼,“我煮了粥,再炒个卷心菜就可以吃了。”
祁枕书见到她,先是一怔,接着把目光落到她手中的卷心菜上,面上露出一股欲言又止的莫名神色。
被祁枕书这么看着,鹿笙有一种到别人家菜地偷菜被抓的错觉,忙扯开话题:“糖糖怎么样了?退烧了吗?醒了没?”
压下心底的疑惑,祁枕书点了点头,说道:“醒了,已经不发烧了。”
鹿笙炒好菜,祁枕书也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糖糖虽然退了烧,但整个人还是蔫蔫的,也没什么食欲,只喝了两口粥就说不要吃了。
祁枕书有些着急,抱着她哄了好一会,可小家伙只拽着她的衣服,将小脸埋在她的手臂下不愿意再吃。
鹿笙想了想,起身去糖罐子里找了一小块红糖,放到粥里。
糖块遇到热粥,化成红色的汤汁,散发出甘甜的清香。
将汤糖汁和均匀,鹿笙拿着小勺自己喝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足道:“呀,这个粥甜甜的好好喝诶!”
她的表情和语调格外夸张,好像手里捧的就是天下第一好喝的粥。
这幅样子对大人来说或许有些奇怪,但是却能精准地引起孩童的注意。
糖糖从祁枕书的臂弯里露出一双眼,满是好奇地看着她。
鹿笙盛了一小勺,装模作样地准备吃第二口,勺子递到嘴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糖糖,笑眯眯道:“小宝贝也想吃吗?”
听到鹿笙叫她小宝贝,小家伙眼睛睁得圆圆的,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鹿笙笑意盈盈地把勺子递过去,“这个粥超好吃哦,宝贝要不要尝尝?”
糖糖怯怯地吃了一小口,尝出甜味后眼睛闪了闪,把勺子里的粥一口喝下。
“真乖。”鹿笙又盛了一勺递了过去,“宝宝要吃饱饱,病才会好得快哦~”
就这样,糖糖小朋友在鹿笙一句句宝贝好乖和宝宝真棒的夸奖声中喝完了一整碗甜粥。
将空碗放到桌上,鹿笙冲着祁枕书笑着眨了眨眼睛。
灵动的双眼明亮又清澈,往日里的不屑与厌恶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怪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祁枕书掩下怪异的感觉,舒展着眉说道:“谢谢。”
察觉到她态度的松动,鹿笙笑了笑,小声道:“应该的。”
吃过饭,鹿笙给糖糖煎好药之后去了鹿里正家里。
鹿里正正在院里掰包谷,眼神在她的衣裳上停了一下,“来了?”
鹿笙随手拿了一个板凳,一起掰了起来,“嗯,姑婆吃过了?”
“嗯。”鹿里正手里的动作不停,瞥了她一眼,“难得能在辰时看到你。”
原主好吃懒做,就是个不睡到日晒三竿不起床的货。
“姑婆~”鹿笙学着原主的样子撒娇,“昨天与你说过了,往后定会与阿书好好过日子,自然要起的早一些。”
原主娇蛮任性,渣得毫无底线,除了鹿华诚这个亲爹宠溺,另一个原因就是鹿里正这个姑婆的纵容。
至于其中原因,那便是鹿笙的长相与鹿里正的亲哥哥格外像,鹿里正对鹿笙的喜爱甚至超过自己的孙辈。
昨天发生那样的事,鹿里正觉得往后是不能再惯着鹿笙了,不理会鹿笙的撒娇,板着脸:“说得倒是好听,你如今可是胆子大敢卖房!”
“是不是过几日还要卖妻卖女!”鹿里正将手中的玉米棒子重重扔在地上,厉声喝道。
鹿笙眉角抽了抽,心想要不是她来了,还真印证了鹿里正这话。
“怎么?你还真有这想法?!”
鹿里正看鹿笙低着头,以为她是心虚,火气只窜脑顶,一把就拉着她的耳朵,抓起扫把就往她身上招呼。
“你个混账,真是无法无天了!诚哥儿那么好的汉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败家玩意!”
“没、没、没,姑婆快松手,耳、耳朵要掉了。”
鹿笙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跳着躲开接踵而至的扫把杆。
“没有最好!”
鹿里正松开手,拿着扫把指着鹿笙,瞪着眼威胁道:“你要是敢做那丧良心的事,我就让阿敏直接把你绑了扔进天牢。”
鹿华敏是鹿里正的小女儿,九年前通过科举入仕,如今在大理寺任职,原主最怕的就是这个小姑姑。
“不敢不敢。”
鹿笙连连摆手,见鹿里正依旧不停手,赶忙举着三个手指发誓:“我保证,有一天就是卖了自己,也不会卖她们,要是我鹿笙有卖妻卖女的心思,就让我时候下十八……”
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外甥孙女,鹿里正一扫把打断她的话,露出点好颜色,白了她一眼,嗔道:“少在这给我胡说八道!”
鹿笙揉着腿,笑着道:“我这不是为了您相信我嘛,再说说到做到,不破誓又有什么关系。”
“再信你一回。”
鹿里正斜睨着她,转而重重叹了一口气,语气严肃道,“枕书那孩子是个好样的,等来年会试,定能榜上有名,笙儿,你可莫要犯糊涂啊!”
凉国的科考制度与鹿笙原世界的古代差不多,每三年一次,按照次序,分别是过童试取得秀才,过乡试为举人、过会试成进士、最后参加殿试的顺利通过者可出仕为官。
“如今诚哥儿去了,她便是你往后的依靠,你且安安稳稳过日子,等熬过了这两年,往后定有的是好日子,可不能再如往常那般任性,你可晓得?”
鹿里正拍了拍她的手,语重心长道。
“我知晓了。”
鹿笙点头应和,但心里并不完全赞同鹿里正的话。
好好与祁枕书过日子她是认同的,但把未来和希望全部压在祁枕书科举上,她不敢苟同。
暂且不论祁枕书是否能真正金榜题名,一举入仕,让她们生活无忧。
鹿笙作为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现代人,也不会将自己未来的人生压到另一个人身上。
依附于他人,并非长久之计。
“还没问你,你作何要典那房子?那钱又作何花了?”鹿里正问道。
“遭人算计了。”
想起原主的大部分记忆后,鹿笙察觉出原主从卖房子到卖孩子,也并非全会原主太过人渣,这一切事情皆有人故意引导。
不过这些也只是她的猜测,她暂时还没有实际的证据。
听到她的话,鹿里正立马变了脸,皱着眉,“何人算计你?”
鹿笙安抚她,“暂时还不能确定,等有了证据,再与姑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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