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是喜欢她的珍珠穗子么?
她不知道,也想不明白,盛听眠意识有些混乱地往前走, 喊了一声:“姐姐, 你吃不吃水果?”
贺检雪听到这突兀的一声, 心头一跳, 眸光不自觉扫过抽屉, 又看了看眼前的妹妹,判断她应该没有看到,正了正脸色,“下班了?”
盛听眠点头,倾身把水果盘放到她桌上,“刚下班。”
贺检雪发现她妹妹和自己对话时, 总是喜欢抿着唇角含笑,很含蓄的笑容, 却很容易判断她此刻的心情。
“对了,有件事姐姐要跟你说一下。”
盛听眠眼眸凝望过去,一颦一笑带着淡雅气质, “什么事啊?”
“姐姐先前让律师存证和起诉那些过分的言论, 都能立案, 也能保证都能胜诉,胜诉的结果视情况而定, 一般是赔偿加公开道歉, 姐姐问你是想要用法律的武器保护自己, 还是有别的想法?”
盛听眠一愣,“姐姐, 你帮我找律师了?”
贺检雪:“嗯。”
“为什么啊?”盛听眠下意识问,她从来没想过用法律的武器,或者说在她意识里,法律的武器太沉重,她这么渺小的人怎么拎得动。
贺检雪听到反问,一怔,定定看她,在大多数人眼里,法律是国家赋予公民的权利已经是深入人心的观念,她问出这句话就已经做好了拒绝或者答应的两个可能……
“为什么”是她料想不到的第三个可能,在眠眠眼里,受到欺负了用法律保护自己是需要问为什么的。
她想到眠眠15岁的经历,被关的人是她,受到惊吓的人是她,需要仙家出面治疗的人也是她,最后……中断学业的人也是她。
小人物的反抗是带有巨大沉没成本的,那样的环境那样的经历培养不了法律意识。虽说盛晓筠自那次把她保护了起来,但是……
怪不得,她时常觉得她天真,却又真挚得可贵。
“什么为什么?”贺检雪欲打破她的观念束缚,她的妹妹需要正常且健康的法律观,“这很正常,用法律武器已经是姐姐最善良的手段。”
她看进妹妹单纯善良的眼里,“再者,如果无法保护自己的妹妹,我还怎么当你姐姐?”
盛听眠胸口一震,仿佛被人用鼓锤重重敲了一击,“姐姐……”
贺检雪将梁律师发过来的委托函递给她,“律师会作为代理人代你起诉,你签个名授权就行,剩下的交给姐姐和律师。”
盛听眠听话签了名,“姐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贺检雪:“什么事?”
盛听眠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如果起诉的那个人没能力赔偿的话,就让对方写个道歉信就好了。”
见姐姐盯着自己,盛听眠补充说:“虽然当初看到那些评论很难过,但是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在造口业,业障会缠身,这是需要他们自己化解的。”
贺检雪没想到她还会有这般见地,貌似是道教论说,不过也能理解,昆曲受到道教不小的影响,例如天命论,弃世超脱,远离人间浑浊,以及各种折子戏描写仙人下凡度化人间有缘人等思想也多见于昆曲。
牡丹亭就和道教文化关联甚密。
贺检雪笑了下,忽然觉得自己的妹妹气质清介如鹤。
“那你这样做算不算是帮他们化解业障?”
盛听眠轻轻摇了摇头,“不啊姐姐,化解业障是由内而外出发的,外人和外物是无法帮忙化解的,而我不过是在积我的善业。”
贺检雪顿时了然,同意按照她的意向去办,“眠眠,我发现你昆曲唱得好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打心眼就十分认同昆曲戏剧的内核,认同这种道教思想。别人还在囫囵吞枣照着台本唱戏,而她已经在下一个境界了。
对于被夸,盛听眠是多少都不嫌腻的,尤其还是来自姐姐的夸奖,但她没有忘了她来的目的。
绕到她身边,端起那碟水果,殷勤地叉了一块到她嘴边。
“姐姐,吃水果吗?”
贺检雪瞄了她一眼,盛听眠一靠过来连带着她身上的体香也会过来,香气宜人,给面子吃了一口。
盛听眠觉得她吃下了,这下吃人嘴软条件达成,觑了她一眼,意有所指说:“姐姐,我听说新剧本有动静了,《鸟衔花》是什么类型的故事呀?”
但问完她又担心这是商业机密,便说:“如果不方便说的话,姐姐可以只跟我说个大概就行,我不会说出去的。”
“原来你找我是为了这件事。”贺检雪看穿她的小心思,瞥了眼那碟切好的水果,“看来有备而来。”
被戳穿了,盛听眠咬了下唇,硬着头皮说:“姐姐……人家真的是想给你端盘水果犒劳你。”
问新剧本什么的,只是顺道而已。
“我就说这莲雾怎么不甜了。”
“……”都吃到肚子里,现在才来说。
不过,幸好她为了摆盘好看多准备了几种水果,盛听眠给她换另一种水果——樱桃,放下叉子,用手捻了一颗,递到她嘴边。
“姐姐试试这个,肯定甜。”
贺检雪就着她的手咬下去,红唇碰到她手指,盛听眠眼睫颤了颤,无意识拢了拢指尖,莫名想到方才姐姐亲吻她珍珠穗子的画面。
贺检雪敛眸慢慢品尝,脑海却是回忆刚刚吻到的肌肤。
她妹妹的手细腻香甜,又柔又软,比樱桃甜多了。
“这个也不甜。”
盛听眠回过神来,剜了她一眼,从盘里拈了一颗到嘴边吃,“哪里不甜,姐姐你真是睁眼说瞎话。”
摆盘前她就试吃过了,怎么可能不甜。再说家里采购的樱桃是管家大叔精心挑选比市价还贵的樱桃,不甜才怪。
“……”她妹妹怼起自己来真是不客气。
贺检雪不逗她了,“鸟衔花是个讲爱情的剧本。”
盛听眠眼前一亮:“爱情?”
难道姐姐真把她之前提的建议听进去了?
贺检雪让她坐到自己身边,“你想听我给你说说,这是剧本。”
她拿出一份文件,递给她看。
盛听眠接过来,细细认真翻阅,姐姐在耳边给她讲解故事情节。
她说,女主崔菱是某个时期崔家独女,身体从小孱弱如娇花,家道中落,亲人逝去,只剩下她一个人,为开源节流遣散家仆,只留下一个英俊侍卫荆万清。但过不了多久,手中拮据,崔菱变卖祖宅,前往外地寻求亲戚接纳,没想到亲戚各个嘴脸难看,拒绝接纳她这个病秧子。
崔菱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欲投河自尽,侍卫不忍将她救了起来,侍卫对崔菱有难以宣之于口的感情,见小姐欲寻死,他谎称崔父对自己有恩为由,主动承诺会帮助小姐。
崔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侍卫对她鞠躬尽瘁,带她到附近清梅郡定居下来,清梅郡章家正在招工侍卫,荆万清前去应招,崔菱就在家养病,日子久了,崔菱的病也慢慢好了起来,两人克己复礼,在相敬如宾中互生情愫。
但好景不长,章家小姐章和香看上了荆万清,借职位之名义让荆万清帮她捞风筝,放纸船,逛庙会等,实则是为了增进两人之间的暧|昧,却不料都让崔菱看到了,崔菱先是暗吃醋,不和荆万清说话,后来见章和香越发过分,荆万清受困于身份只能躲着,崔菱在庙会上祝贺他们白头偕老,愤然离去。
荆万清见状欲挽留,但身份受困,没想到章和香直接下命令强“娶”,荆万清醒来穿着一身红衣婚服,当场生气,脱去婚服,挣脱世俗种种束缚,利用武功从婚宴上逃离,去找崔菱。
而此时崔菱已经想开,永远不能把希望寄托于一个男人身上,于是打算换一个地方生活,就在她准备收拾包袱时,荆万清匆匆回来,和她撞上,见她要收拾包袱离开,立马表明心意和自己的苦衷,两人互诉衷肠,一拍即合,荆万清带她连夜搬走,远离人世纷扰浑浊,在桃源处做一对普通夫妻。
听完后,盛听眠觉得这个故事非常有深意。
“鸟衔花,荆万清是鸟,是有能力的鸟,但他孑然一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身上漂亮的羽毛会带来人的觊觎,却也束缚着他,在世人眼里鸟是意味着自由,是归于山林的象征,他把柔弱却坚韧的崔小姐带走了,也意味着他们回归到没有浑浊的野林清露中去。”
盛听眠看到姐姐用赞赏的目光看自己,她弯了弯眼,敛眸细思:“崔小姐从跳河自尽,到后来认识到自己的价值,而不是失去了侍卫就寻死,她其实也蜕变了。”
“姐姐,这个剧本写得真好,我喜欢这样的结局。”
盛听眠看上面详细的唱词,一看就知道是有深厚文学功底的人写出来唱词。
例如荆万宁坦白崔小姐时,“为何不做金章婿,但见落花见玉人”,语言优美,意蕴深远,也不会太过深奥让看戏的人难以理解。
而每幕落场诗也应景得恰如其分,例如:
烟村犬吠鸡鸣早,湖地鱼肥卖却春。
安得此身尤健在,鸟影衔花独断魂。
盛听眠看完最后的落场诗,合上这份剧本,心满意足看着她姐姐。
贺检雪问她:“你想第一个唱吗?”
盛听眠想点头,但转念想起粉丝提起过一句,说姐姐可能会考虑给别人,她想了想,反而问起:“姐姐觉得谁适合?”
贺检雪挑眉:“你看不出来谁适合吗?”
盛听眠嗔怒剜她一眼,“……我看不出来,姐姐要是想给别人唱,那就给别人吧,我又没什么关系。”
说完,盛听眠撅起嘴角放下剧本,准备离去。
贺检雪赶紧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回来,不料力度太过,柔软纤细的身躯跌进怀里。
椅子又是转椅,贺检雪怕她跌在地上,另一只手抚上她后腰,让她坐在自己双腿上,“生气了?”
盛听眠瞄到她戏谑的唇角,视线含恼瞥向别处,“才没有。”
贺检雪:“嘴角都可以锄地了,还说不生气?”
盛听眠愤然看回来,“姐姐,我不想和你说话了,你说话那么损。”
贺检雪闷声笑,将欲要挣扎离开的妹妹箍紧,“好了好了别生气,你第一个唱,这个剧本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过了几秒,盛听眠才不挣扎了,原本撅得锄地的嘴角反了过来,隐隐翘到天上去,她忍住,嗔怪瞪她,“姐姐为什么要捉弄我?”
贺检雪回给她四个字:“因为有趣。”
看小鹦鹉生气怎么会不有趣呢,活灵活现。
盛听眠没好气捶了一下她肩头,“混蛋!”
姐姐大混蛋!
第51章 派对
盛听眠此刻坐在姐姐腿上, 忽然想到:“姐姐,这个创作者是什么人?”
贺检雪:“不太好说她的职业,但她是从事过戏曲这行的。”
盛听眠低下头疑惑:“哦?”
贺检雪靠着椅背,闲雅自得看着腿上的妹妹, 解释道:“她这个剧本其实很早就创作出来, 只是编内的流程层层审核下来, 这个情节不许演, 那个情节不行, 还有一些老师批评缺乏文学性,另一些老师批评缺乏烟火气,各种贬低,最后流掉了,她重新修改了剧名,调整细节, 斟酌每一句戏词,每一首落场诗, 才有现在的鸟衔花。”
盛听眠好一阵感慨,“没想到编剧老师居然有这么曲折的经历,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剧本很好, 没什么不能演的地方……”
话音刚落, 助理突然进来。
“呃……贺董, 盛小姐……”
听到这一声,盛听眠一愣, 察觉她现在坐在姐姐腿上, 这姿势多少有些不雅, 她佯装冷静站起来。
而贺检雪也松开箍在她腰间的手,正了正脸色。
“姐姐, 我先出去了。”
“嗯。”
说罢,盛听眠匆匆从助理姐姐面前经过,顿了下,朝她点头示意,对方也点了点头,盛听眠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希望没有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她只是不小心坐到姐姐腿上而已。
都怪姐姐。
但是出了书房后,嘴角的笑意还是若有若无挂起,无论是剧本还是和姐姐的相处,都让她心情愉悦。
虽说剧本有了,但仅仅只是有了个龙头,谱曲、戏服、道具,还有配角等等,需要不断调整和设计。
没多久,院长说需要去外地演出,意味着她们梨晴剧团又要出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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