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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小王爷是美强惨啊(古代架空)——言卿瑶

时间:2024-06-10 21:05:05  作者:言卿瑶
  可再打开他房中的门,他已经将一杯毒酒一饮而尽,黑红的血液从他嘴角滑落,他张狂地大笑,整个府中都听得见他掷地有声的呐喊。
  “君子坦荡荡!”他盯着那奉旨而来的内侍,眯着眼讽刺道,“小人长戚戚。”
  “父亲……”少女的声音和崔千雀小声的哽咽重叠,她的额发散乱,急促地呼吸,“为何人生于世,如此之艰难呢?”
  *
  次日是个艳阳天。
  肃王府的讣告也送到了顾长思的手上,传告的人去定北王府没见到人,只遇见了祈安,于是将讣告交给了他,又由祈安大早上送到了玄门里,顾长思正沉默地坐在窗边发怔。
  祈安走到门口,霍尘从他手中轻飘飘地取走了讣告,转而拍了拍他的肩膀。
  “还没吃早饭吧,一起吃点儿?”
  “我还好,王爷他……还好吗?”
  “好多了。”霍尘抖抖自己袖上的灰烬,方才他趁着顾长思还在睡,先爬起来悄无声息地把昨晚那套衣服给烧了,灰烬都扫进了撮箕里,还在外面散了半天味儿才回来,“比昨晚强多了,我跟他说吧,你先去吃饭。”
  “用不着,没那么脆弱,丧仪我肯定是要去的。”顾长思回过神来,抽走了那封讣告,打开扫了两眼,撇到了书桌上,“都进来,我有些想法。”
  顾长思把讣告放在桌上一角,又摆了一方砚台在第三角:“自我回京,周祺、裴青牵涉玄门被盗案,从而导致周忠自杀,京城震动,三法司下场,最后查出问题症结在于狼族公主明壶,不知何时入了十春楼,在长安城自如行走。”
  “周忠死的时候,我以为事情是皇帝做了个套,冲我来的。可后来狼族公主的事翻出来,又好像是大魏和狼族两国之间的旧账,因为皇帝那个人就算是专权,但在国家大事上却从来不敢含糊,不会用江山社稷来谋求自己的皇位安稳。”顾长思敲了敲讣告,“可是,最后,死的却是肃王。”
  霍尘沉思道:“肃王看起来像是最无关的那一个,可他一入局,却把整个棋盘都掀翻了。”
  “对,因为一盘棋一般只有两方对阵。肃王入局之所以把之前所有的事都掀乱套了,是因为……”顾长思拍上一把破金刀,“有第三方执棋了。”
  顾长思那边和宋启迎打得不可开交,你来我往,最后肃王一死,估计也搅得宋启迎睡不好觉。
  “小王爷觉得呢?”
  “我是一方,皇帝是另一方,至于第三方,我倾向于有崔千雀、狼族公主明壶,”顾长思停了停,“但她们应该都不是最后的那个人,崔千雀只是十春楼老板,她就算有翻云覆雨手,也没办法和狼族公主搅在一块儿,她背后一定还有人。”
  祈安不解:“可……肃王死了,到底是为什么呢?肃王爷没有非死不可的必要啊。”
  “有的,也是因为有,所以我倾向于第三方执棋者,虽持中立,却对我们态度暧昧,对皇帝持交恶态度。”顾长思站直了,“因为肃王死,所有的人都会联想到当年的淮安王府惨案。”
  如他,如昨夜未得安枕的宋启迎,如朝堂上那些知道些风头却不敢多言的文臣武将们。
  淮安王府的事,宋启迎一向采取的政策都是明面上能避则避,其实暗地里小动作不断。
  肃王之死表面上是意外,细细想,从周忠死谏、三法司下场开始,这件事情就被所有人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带着走,于是幕后之人便趁众人都沉浸于狼族公主现身于长安城的时候,将肃王抛了出来。
  措手不及,意料之外,最容易激发一些回忆。同样是宗亲,同样是意外亡故,哪怕那把火没有烧在肃王府,也会让所有人再度看到十五年前淮安王府上的熊熊烈火。
  “诚然,皇帝吓唬过肃王,但估计他自己也想不到,肃王居然真会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自己去死,”顾长思将讣告盖在砚台上,“所以说,我觉得崔千雀也是第三方的其中一员,以及,幕后之人一定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密切关联,密切到,肃王真的会自尽。”
  “但至于二人究竟是何关系……”顾长思摇头道,“还得让长记接着查下去。或许能查到,很多事情就有了一些眉目。”
  霍尘突然开口:“我觉得还有一点。可能小王爷有点当局者迷了。”
  顾长思和祈安一起望过来。
  霍尘拿过破金刀,往砚台讣告上一压:“第三方还有个目的,他不仅要让所有人想起当年的淮安王府惨案,更要紧的是,要你再亲历一遍。”
  “除了崔千雀、明壶,我觉得第三方也有肃王,起码他是个愿意配合的态度,否则,他为何昨晚非要让你见证他的死亡,真的要让你警惕,他可以留信,甚至可以提前叫你,为什么在毒发的时候,要知道,崔千雀可在你之前就到了,那样重要的人,也待不到临终吗?”
  且看昨夜顾长思的状态,就应该知道,他们成功了。
  “话说回来,让你想起来、再亲历一遍,我觉得不是为了击溃你,重复去回忆一件伤心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可以……”霍尘抬起眼,目光灼灼地望着顾长思,“激起你的仇恨与愤怒。”
  祈安被他话中的霜意冰得一颤。
  片刻沉默后,顾长思忽然摇了摇头,自嘲道:“看来,何止是皇帝要留我,这么多人都想看我和皇帝斗个你死我活呢。”
  “我们……”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敌人在暗我在明,既然想用我对付皇帝,总不可能一直不露面吧。”顾长思勾了勾唇角,“先继续按部就班往下推吧,狼族公主未亡之事我也得查明,可能去一趟裴府,你呢?”
  “之前三法司下场查案,霍大人透露过一二消息,我还未答谢他,晚上约了要请他吃个便饭。”霍尘想了想,“白日的话要去中军都督府报到,你查她怎么没死,我还得查她在哪儿呢。”
  “行,一道走吧,裴青今天估计也要去中军都督府复职了,”顾长思捏了捏后颈,昨晚脑子里全是这些事儿,一直没睡好,“祈安,你回定北王府吧,不用紧张,平日该如何便如何,皇帝短期内不至于再找我麻烦了。”
  中军都督府佥事裴青大人,经历了除夕夜关大牢、牢狱里着凉得风寒后,终于可以活蹦乱跳地回来复职了。
  裴青卷进这场纷争的时候,顾长思百思不得其解,到现在依旧是,毕竟周祺入局是因为有周忠这个仇视他的人在,可他与裴府一向相敬如宾,裴青小时候总来玄门玩儿,一来二去跟他们都混熟了。
  至于裴敬将军,那是个战功赫赫、威严无比的将军,从无意于党争,当年只管打仗,近两年从北境都指挥使一职上退下来后,现在只管在家种白菜土豆。
  当年狼族公主“身亡”之时,裴敬尚且在北境都指挥使位子上,后来两国交战,裴敬也屡上战场,正因如此,对于顾长思这么一个对当年旧事毫无印象的失忆之人而言,裴敬是个很好的询问对象。
  他敲门时裴青刚好吃完早饭出来,见到他亲亲热热地打招呼:“二师兄!”
  “谁是你二师兄,你还没娶我们小师妹呢,大言不惭。”顾长思嫌弃地推开他,“令尊在吗?”
  “在呢,刚吃完早饭在花园里消食,这会儿——”
  “这会儿刚走到门口来,”裴敬扒拉了一下裴青的脑袋,客气行礼,“老臣见过定北王殿下。”
  “裴将军。”
  裴敬眼风一扫,不由得顿住了:“这位是……”
  “中军都督府佥事,霍尘。”顾长思介绍道,“他入职后还未与子澈见过面,正巧今日子澈复职,就寻思着两个人一起去。”
  “这样,有劳王爷挂念犬子了。”
  裴敬话是对着顾长思,可目光屡屡落在霍尘面上,连顾长思都感觉到了,笑道:“怎么,裴将军是与霍大人有旧缘?”
  “没有,之前听说过一些风声,说霍大人是岳太师举荐进入中军都督府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裴敬听顾长思挑破,便也直言了,“老臣有一句话想问问霍大人。”
  霍尘忙道:“大人请说。”
  “我闻故人有遗憾一件,今日相逢,请问弥补了吗?”
 
 
第47章 祠堂
  嘉定之役发生在裴敬做北境都指挥使的任期内。
  论到与狼族的交手,裴敬若说第二,无人敢说第一,朝廷派来个刚刚及冠的小子来做这场战役的主帅时,裴敬嘴上不表,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的。
  他听说过霍长庭的名号,封号昌林,繁荣昌盛、总戈成林,他十五岁那年开始上战场,北境、西域、东海都揍了个遍,他把东瀛将首的脑袋砍下来的时候才十六岁,自此名声大噪,皇帝说他是大魏难得一遇的将帅之才。
  裴敬是军人,战场瞬息万变,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数十万人的命都会填进去,所以他无所谓霍长庭到底是百年还是千年难得一遇,他只相信实打实的军功。
  无论如何,霍长庭到底还是个年轻人,有些东西不是只有天赋就能做到的,积累的经验、战场上的直觉、敏锐的五感,都能在关键时刻救人的命。
  但旨意已下,绝无更改之理,霍长庭之前也做过主帅,稍稍能安一些裴敬的心。
  更何况这个年轻人并不如裴敬想象中那般狂傲张扬、目中无人,相反,霍长庭很谦逊,依礼彼此见过后,两人坐下来细细地谈了一场,更多时候是霍长庭在问,包括作战地势、行军方略、敌我双方的兵力粮草等情况。
  裴敬一一给他在沙盘上摆了,两人越聊越投入,裴敬那些似有若无的不服气也在霍长庭耐心询问和熟练兵法下悄然化解,等到聊完,已经月上中天。
  裴敬看着霍长庭那张朝气蓬勃的脸,忽然笑了:“霍小将军年纪轻轻,又逢皇恩殊荣、声名鹊起,却依旧不骄不躁,谦逊温和,是老夫之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霍长庭爽朗地笑:“裴将军何出此言呢,论军功论经验,我是实打实的晚辈,不敢对将军有丝毫轻视之意,北境作战我是有过几次,但刀剑无眼,一度轻狂那是拿将士们的命在豪赌,我就算再年轻,也知道数万万条人命都在主帅的将令之上,更不敢独断专行。”
  “陛下遣我来做这个主帅,一来是为了拿我提提士气,当个吉祥物,二来是为了显示天恩浩荡,陛下的眼睛在看着北边。但我若是真的拿主帅这个身份为所欲为,那是我不懂事了。”霍长庭起身长揖一礼,“以后诸多事,还请裴将军多多提点,晚辈拜谢。”
  这话既全了裴敬的面子,也给彼此一个台阶下,裴敬更是对他欣赏了几分,哈哈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霍长庭谦卑地躬身行礼,起身时山河变换、岁月更迭,裴敬只消一眨眼,便已经从嘉定关回到了长安城,对面那人再抬头时已经换了一副样貌,霍尘拱手,眼睛里有着一闪而过的疑惑。
  “遗憾?晚辈与裴将军素昧平生,将军怕是认错人了吧?”霍尘温和地笑笑,“晚辈自小到大顺风顺水,若再有遗憾,岂不是太不知足了吗?”
  裴敬晃神道:“那是老夫记错人了。霍大人勿怪。”
  “不敢不敢。”霍尘用肩膀碰了碰顾长思,“那小王爷,我先和裴小公子走啦?”
  裴青立刻道:“好啊,走走走,上次十春楼匆匆一见,我就想与霍公子好好说说话,终于逮到机会了,上我家马车吧,车上有热茶,我们喝两杯。”
  霍尘眉梢一挑:“是热茶,不是热酒吧?我可不想被同知骂。”
  “放心放心,我裴子澈办事绝对靠谱。”余光里,他爹一记眼刀扫了过来,裴青就像是背后有眼睛,身体一拧躲开了他爹踢过来的旋风脚,拽着霍尘跑了,“王爷,回见啊!”
  “我看他也是大好了,要不怎么会这么活蹦乱跳,不是他躺床上咳嗽的时候了。”顾长思笑骂一句,转头却发现裴敬的目光依旧落在跑远的两人身上。
  他轻声问了一句:“裴将军?”
  裴敬猝然回神:“王爷请见谅,老臣失礼了。”
  “不妨事,只是我看裴将军像是认识霍尘一样。”顾长思偏了偏头,“方才裴将军是把他当成了谁?”
  苑长记、封长念、秋长若甚至是祈安,疑心到那种地步,却也不敢对顾长思说任何事,裴敬是个局外人,又一向是个直性子,有些话憋在心底不吐不快。
  思忖片刻,他直言道:“昭兴十一年,昌林将军挂帅出征,老臣与他并肩作战半年有余,相见恨晚。”
  “那位霍小公子身上,有昌林将军的影子。”
  顾长思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咚”的一声闷响。
  纵然他现在看见霍尘时,已经少有酸涩之意,但当他听见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时,还是难以遏制那种油然而生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和心酸。
  还有一点委屈。
  可为什么?他明明……不记得大师兄了不是吗?
  他想不明白,却听见自己问:“将军说他曾有遗憾一件,是大师兄的遗憾吗?”
  裴敬的神色变得戚哀:“……当年嘉定一役,敌军攻势极其凶猛,老臣作战数年,也未曾见过那样凶猛的火力。仿佛那是老狼王哥舒裘的孤注一掷,势要将嘉定关轰出个窟窿来。”
  “昌林将军的计策没有错,排兵布阵也没有错,可胜败不全由人自主,我们能做的,只有拼死守城,守到最后发现即将全面崩溃,只能先护送百姓撤离。”
  “昌林将军当年……曾经想多守一阵日子,他说虽然百姓已离、金银粮草已空,但他是个军人,死也要死在自己的关隘上。”
  裴敬长叹一口气,哀声道:“可除了军人之外,他还有一个微不足道的私欲,他说他不想死在……起码也要、也要过了那一天,他说他不想死在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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