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墉带人走远,蒋辽回头问:“不知道余公子有什么想请教的?”
“蒋老板这不是明知故问。”
余枫早两日见到何墉,他还在为旱情愁眉不展,今日过来就见这老头精神抖擞不见半点往日倦容。
之后看到水车图,得知是蒋辽和廉长林带来的,余枫震惊之余竟然也没有太意外。
不过要是仔细深究下去就不难发现,蒋辽的那些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他看了眼似乎真不知道他言外之意的蒋辽,转头眼神示意身后的护卫。
护卫得令走去旁边,注意不让人靠近。
“这水车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余枫直问。
水车可不像他们摊子上那些有点新奇的小吃。
他实在有些好奇。
“何大人应该都跟余老板说了,确实是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而且说实话,我真没那么大能耐自己想的出来。”
水车本来就是以前古人长时间使用又多番研究改良后传到后世,蒋辽可不想揽这功。
看他的样子并不像说假,余枫心下倒有些困惑了,笑道:“这么说来,蒋老板的运气实在是好,不然怎么就刚好的,就让你看到了。”
“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好,不过事实就是那么巧,刚好的就让我看到了。”蒋辽坦然对上他探究的目光。
“那不知道蒋老板具体是在哪里看到的,又是什么时候看到的。”
“这么有用的古书要是丢了得多可惜,书上说不定还有更好的东西,我好让人去找找,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找出来。”
要是蒋辽说的是真的,余枫是真有这打算。
“实不相瞒,过去太久我确实记不清了,”蒋辽停顿了下,又继续道,“水车图最后是我弟弟画出来的,余老板实在好奇,不如我叫他出来,你当面问他。”
叫廉长林过来,人能说出什么来。
余枫无语看他。
蒋辽笑了笑,问道:“对余老板来说,在哪里看到的,又是什么时候看到的,真的就那么重要?”
不管蒋辽说的是不是真的,有一件事余枫还是能确定的。
他就是继续问下去,从蒋辽这肯定也听不到什么想知道的。
余枫最后悠悠看了眼蒋辽:“我是实在好奇,这不是人之常情嘛,不过蒋辽,咱都这么熟了,说话还这么打哑谜是不是不太好?”
“余老板,我说的也是实话,你硬是想知道些什么我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我总不能随便说个地方糊弄你吧。”
蒋辽不再就此多说,又想到刚才进去见到廉长林,余枫就没再刨根问底。
说实话,要是跟他说水车是廉长林想出来的,他其实不会太怀疑。
水车只要使用得当只会百利民生。
这东西一旦往上传去,不知道能换回多大功劳,蒋辽和廉长林却只想在村里先行试用。
不图钱不为名,在当今这世道实属难得。
两人站在院子的走廊前,安静了片刻余枫笑道:“最近都没什么乐子,实在无聊,水车最后做出来了,我肯定得过去凑凑热闹,蒋老板到时候是不是得尽尽地主之谊?”
“余老板客气了,”蒋辽也笑了起来,“我们那里不过寒家小舍,你要是去了别嫌弃就行。”
“那你可就小看我了。”余枫重新打开玉扇。
这些年游山玩水,多简陋多破烂的地方他没见识过。
蒋辽过来只是看看情况,没打算多待,等会儿还得跟李二泉一起回去,就没再跟余枫多聊,提着食盒进屋。
护卫走上前请示:“公子,水车事关重大,需不需要……”
“不必。”
余枫摇着扇子悠哉走出去,“就算传出去了,知道我在这里又怎么样,我一个小地方的酒楼老板,还能妨碍到谁?”
“是。”护卫跟上他。
“小林啊,真多亏你发现的及时,不然照着图样做出来,不知道得浪费多少好木头。”
今天有张图样被人不小心放颠倒了,做出来的木榫和前面的拼不起来,幸亏廉长林发现的及时,并没做出来几个。
老木匠拿着廉长林新做出来的木榫仔细瞧看。
刮削打磨是个细致活,木榫细节部位的制作要求更高,做出来的木榫需要一个个严丝合缝贴合起来才更稳固,更方便转动。
老木匠向来挑剔,廉长林做的木榫其实还能再精益求精,不过在他眼里已经合格了,甚至越看越满意。
“你以后就别卖什么吃的了,跟我学好了这门手艺,可不比在外头卖吃的差。”
蒋辽进门后听到这挑了挑眉,站在前面没急着过去。
廉长林拿着削刀坐在长桌前,这不是老郑头第一次提起,他听完后无奈笑了笑,然后再次摇头婉拒,继续手里的活。
难得又碰到个可以栽培的苗子,老郑头不放弃劝说。
“当我徒弟有什么不好的?我收徒弟要求高着呢,一般人想当我徒弟我还不收呢,就你说什么都不肯,你是瞧不起老头子我?”
老郑头手艺高超,给徒弟传授手艺时都尽心尽力从不藏着掖着,脾气却也着实怪的很。
廉长林有些招架不住。
在墙边处忙活的一位老木匠停了手头的活,抬头插话道:“我说老郑头啊,你还知道你挑剔啊,林小兄弟要是当了你徒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你那脾气。”
他转头接着对廉长林道:“要我看,还是来我们张家木坊比较好,我手底下就有个新来的小子跟你差不多年纪的,你们年轻人凑一块,有什么想法都好交流。”
“去去去,有你老张家什么事?一把年纪了什么都跟人学,还跟人抢徒弟,老糊涂了就看不得别人好。”
“你才老糊涂看不得别人好,我看你糊涂的都忘了自己姓啥……”
老郑头和张师傅认识几十年了,一闲下来总会拌上几句嘴。
两家徒弟知道自家师傅什么脾性,对此都习以为常了,见怪不怪地各忙各的。
有张师傅打岔,收徒的事暂时被老郑头抛到脑后,廉长林回头专心打磨手上的木头。
过来一会儿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转头看去。
蒋辽不知到了多久,提着食盒默声站在门口旁边看热闹。
“小蒋带吃的过来了,哎呀我们真是托了林小兄弟的福,又有口福了。”张师傅笑呵呵道。
然后转头招呼起来,“大伙都快点吃,吃完好干活!”
蒋辽走过去将食盒放到空置的桌上。
他这两天都带了吃的过来,大伙儿没跟他客气,纷纷停了手头的活上前拿吃的。
“我说老郑头,先歇着吃点东西,别每回看到个好苗子就是你徒弟。”王师傅说完吃起凉粉。
何大人让府上的人备了解渴的糖水,但再好喝也没凉粉来的解暑,一口下去别提多畅快了。
老郑头刚接过一名徒弟递来的凉粉,他瞅了眼蒋辽,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这会儿没再提收徒的事。
一天忙活下来,廉长林额发都乱了,蒋辽走近后,看到他眼底多了层青影。
看来是赶进程昨晚熬夜了。
不过精神头很足,眼睛挺亮看着还能再熬几个通宵。
蒋辽端了碗凉粉给他,问起水车的进展。
廉长林接过碗拿勺子吃了一嘴,闻言匆匆嚼了几下咽进肚子,松开勺子手指比划起来。
过来的木匠大都手头正接着活儿,水车要早点赶出来,那些能延后的活儿都延后了。
今天空了些人手过来帮忙,照今天这样下去,进展比他们预算的要快,不出意外再过两三天就能完工。
廉长林简明扼要比划完,还有不少话想跟蒋辽说的,也想问摊子的事。
一时间比划不出来,他往前面看了看,桌上放了食盒没有多少空余的地方。
他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落到蒋辽手上,准备写字。
“别忙着比划了,”蒋辽打断他,“快点吃吧,我还得早点回去。”
廉长林轻微顿了下,拿起勺子,这次没再赶着吃了。
蒋辽带来的是两层的大食盒,去庄康茶馆借的,他还得还回去。
说完看到廉长林头发上沾了些木碎,他抬手拍了拍。
没拍掉。
他们一帮人忙着制作水车,除了吃饭和休息都没停过,一天下来全都灰头土脸的谁也好不到哪里去,廉长林转头想示意不用。
蒋辽正抬手过去,廉长林脑袋一动,他刚要拿稳的木碎就拿空了。
他手指拍了拍廉长林脑袋:“转回去。”
廉长林:“……”
廉长林脑袋转到一半的动作停住,默默转回头继续吃东西。
蒋辽将掉到他头发上的木碎一一清理干净,最后啧了句:“沾的还挺牢。”
廉长林碗里的凉粉刚吃完,蒋辽转头看去。
他带过来的凉粉够量,不过架不住大伙儿喜欢吃还都赶时间,凉粉已经被消灭完,这会儿人基本都走回去干活了。
刚才过来时,院子里摆了不少涂了桐油等着风干的水车零件,现在屋里做好的木件被陆续搬出去准备涂桐油。
廉长林放下碗也回去忙活后,蒋辽没再多留,收拾好食盒走出房间,老郑头突然跟了上来。
第79章
“小蒋你先别走,老头子我有事儿找你。”老郑头在后面低声喊道。
回头看他匆匆走过来,又背着手端着副架子要跟他有事相商,蒋辽有些哭笑不得停住脚步。
“郑师傅,您找我什么事儿?”
“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你看啊,你弟弟没法说话,在外头卖吃的多吃亏,就让他当我徒弟,我老郑头底下出来的人,哪儿个不能独当一面?以后还能出去自立门户,这不比让他做小吃生意强?”
廉长林虽然不会说话,但脑瓜子聪慧的很,这两天教他什么都一点就透,还能给你举一反三,老郑头就乐意教这样有彗性的。
他目前手底下有几名徒弟,但好徒弟谁会嫌少啊。
老郑头说的有板有眼还挺坚持,蒋辽无奈笑道:“郑师傅,这话您跟我说没用,得跟他说去。他要是想跟您学手艺,我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他要是答应我还用得着跟你说。”老郑头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竖起眼来。
“你怎么还听不明白,我是让你赶紧找人到摊子帮忙,你那儿有人帮忙了,他不就能当我徒弟了。”
他拍了拍蒋辽肩膀,板着脸嫌弃道,“年轻人啊不要这么死脑筋,一点事儿还得让人把话说开。”
刚说两句就莫名其妙被教育了一通,蒋辽看着他:“……”
您可真是不客气。
廉长林身患哑疾,以前去不了学堂,到外面找活干又到处碰壁就一直留在家里帮忙。
廉母过世后,现实所迫他只能靠卖竹编勉强糊口。
从来就没有机会选择,更由不得他去考虑是不是想从事这份活儿。
印象里廉长林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以至于蒋辽都没想过,他要是不跟自己做生意,除了像以前一样卖卖竹编、或者辗转外面各地做些只能吃闷亏的短工,又还能做什么。
也没想过廉长林是不是乐意、适不适合跟他一起做生意。
而现在有机会让他选择……蒋辽及时打住了思绪,觉得没必要再往下多想。
起码从刚才来看,廉长林是完全没有意向要跟这老头学艺的,这老头又哪儿会看不出来。
因为看中廉长林想收他当徒弟,就武断廉长林不适合在外面做生意,跑到他跟前来抢人不算,还要找他当说客,是不是太想当然了点。
“郑师傅,您找错人了,这我真做不了主。”
蒋辽客气拒绝帮忙,态度上却丝毫没得商量。
先不说他乐不乐意放人,廉长林是有主意的人,哪儿会轻易就被别人左右想法。
何况他真要拜师学艺给当人徒弟,怎么也用不到自己来点头。
蒋辽左一句右一句就是不松口答应做说客,老郑头被气炸了,吹胡子瞪眼摆手赶人。
“你们这些后生,一个个都有主意的很,赶紧走走走,看着就烦。”
“那我后面几天都不来了,省的您看到我就烦,耽误了做事我可担待不起。”
蒋辽走之前询问,“郑师傅您要是想吃我摊上的小吃,是差人过去买还是我另外让人送过来?”
“……”老郑头瞪眼看他。
这鬼天气不让人活,他就好那几口吃的,这些天就指着蒋辽送吃的过来解馋。
“小蒋别听他的,你明儿还得继续来,郑师傅嘴刁着呢,肯定吃不惯你们小摊的东西,你给我们带就行,我们乐意吃,带什么吃什么。”
站在门口的张师傅看热闹不嫌事大朝他们喊道。
“老张头怎么哪儿都有你!跟我抢徒弟不成还抢我吃的……”老郑头气冲冲走进去。
老郑头的脾气挺冲,张师傅对上他时也不遑多让。
不过两人都是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实在人,偶尔忙里偷闲拌个嘴,蒋辽在外面没站多久,里面没吵几句就消停了下来。
蒋辽到家后先清点了今天的进账,然后翻开账本记账。
之前到家后他都是直接去准备吃的,点钱记账这些活儿都丢给廉长林,这两天经手了才发现自己真有点习惯不来。
周梅来摊子帮了一天忙,之后都是李二泉过来帮忙,到今天是第三天。
蒋辽前两天一说要给他们结工钱,李二泉就跑的比什么都快,以至于现在还欠着他们工钱没结。
在码头干一天活,工钱六十文已经是不错的收入,这里大多数人的日钱基本是四五十文。
蒋辽记完账放好钱盒,最后拿了两串铜钱起身,出去锁上门走去李家。
“说了不用你还硬要给钱……你给就给吧,看着点意思意思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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