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筷子,夹起距离他最近的那块糕点,浓郁的绿豆味在段辰口中弥漫开来,不一会儿,只吞咽了一口,喉咙里就好像被一层黏腻糊住。
端起手边的白粥,大口喝了半碗。段辰胃里涨涨得难受,不由得放下筷子,沉默地坐在椅子上。
“不和胃口吗?”
段辰的目光从屋内泱泱的侍女身上移开,落在了邓铭鸢面前干净的碗筷上。从落座到现在,他都未曾动过一口。
“想说什么就说吧。”段辰说道。
邓铭鸢目光动了动,他看了眼身后。那些人立时分散开来,鱼贯着出到了门外。他先是笑了一下,问道“莲花玉佩怎么没见你挂在身上。”
段辰低头看了眼腰际,抬手找寻,惊叹道:“好像是落在青峰山了。”
“礼哥,你知道青峰山吗?”手在腰际前后摸索,段辰没来由地问了一句,眼神还抬瞥过去,在邓铭鸢的面上扫过。
“青峰山,似在书中见过。”
段辰见他面上冷淡,于是收回手,端正坐好,复问道:“礼哥怎么突然问道莲花玉佩了?”
“没事,不重要。”邓铭鸢从他一直放置在身旁的残雪剑上收回目光。
过了好久,段辰见到他的嘴巴动了动,却是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
血腥味从腹腔中涌了上来,段辰憋闷住一口气,尽力忍住就要呕出的液体。
鲜红从嘴角溢了出来,段辰用手指抹去流下的血液,张了张嘴,地上顿时多了一滩红色。
“你下毒了?”段辰看了眼地上,随后又瞧了瞧自己的手指。
邓铭鸢摇摇头,他面上冷漠无色,说话之时也带着没有任何温度的直硬。
“你身上一直都没有毒,从前的呕血之症…”邓铭鸢声音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是因为你体藏奇力。”
【作者有话说】
大概快完结了,终于(哭哭哭)写得好累。
第73章
段辰眼睛眨了眨,他看向邓铭鸢,语气缓慢地重复了一遍最后二字,“奇力?”
回忆闪过,段辰想起与凌景逸飞身轻步于江安城墙顶之时,夜风凉凉地刮过他的脸颊上。起先还需凌景逸提溜着衣领才能勉强直立,只过得一会儿,他就能自己施力同凌景逸并排而行。
一切的一切,原是因为他体内的奇力。
其实,段辰早有预想,却是没想到,这股力量会如此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身体所能承受的。
桌子遮掩了段辰大半的身形,挡在垂落桌布后的手指,抚上了瘦细的手腕。
胸膛间强烈的脉搏是如此的鲜明活跃,段辰的手使上了力气,越捏越紧,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那当时你又是如何给我治病的呢?”段辰对邓铭鸢报以一个浅淡的笑容,平静问道,“是把我身上的力引走了吗?”
邓铭鸢眼眸动了动,隐藏不住的闪躲直直映在段辰眼中。
在青峰山之时,偶有一次,段辰在藏书阁中,见到了一本讲述引力入体的古籍。
泛黄的书页透着腐朽的潮味,斑驳的墨迹细撰了满满几页张。
视线粗略扫过,段辰虽觉兴奇怪异,却也未曾放在心上。
只是舒心日短,纷争又起。
从青峰山到黎洲城的路途之中,他听闻邓铭鸢的事迹。
段辰总是会想起从前,随着过往的重现,段辰又不免想起了自己的心疾之症。
起先段辰还不能确信,现在在邓铭鸢的默然不语中,他知道了答案。
“段辰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一样有着深重的过往,一样拥有常人不及的东西。”邓铭鸢的语气比之前更重了,眼眸中厉色浓了几分。
段辰见他嘴巴张了张,一口气闷在心中,顿了会儿,才克制着说道,“如果你知道…”
话还未完,门口处突然传来骚动,段辰转过头去,见院子里涌进来大帮人。
乌压压的一片整齐地站立于门外,那些人俱是穿着官服,黑色铁甲在步伐行进中晃荡,哐哐哐地撞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声。
邓铭鸢眉头紧皱了一下,随后走出门外,段辰亦是跟在他身后,在距离邓铭鸢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主上。”
“十里地外的官道上现一万之数的兵卒,全是覆甲持器,正向着江安城而来。”其中一人,首先越过众人,来至邓铭鸢身前,喊喝道。
“来者何人?”
“军队并未竖旗,领头的部将从前也未有见过。”
“派上轻骑兵时刻跟着,每隔半个时辰,我就要知道他们的动向。”邓铭鸢向他们下达完命令后,几步就走进了人堆里。
此刻,在段辰的视角中见到了其中一人。他的双手正捧着一柄与之格格不入的银白色长剑。
果真,邓铭鸢拿起了那把剑。段辰见到他的背影往门外走去,脚步堪堪迈出门槛的时候,邓铭鸢停了下来。
缓缓转过身子,说道,“外头敌兵来袭,还是带着屋子里安全些。”
就这样,段辰软禁在了院落之中。
手指戳过轩窗的糊纸,光亮从小洞中透了出来,段辰眼睛向外面看了看,只见院落中已围了许多的人。
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靠在支撑廊檐的圆柱上,双手交叠着覆于胸前,紧闭的双目浴在晨日之下。
突地寒光一现,段辰眼睛晃了晃,见到他手中握着的剑戟。
是那日在慈幼堂打晕他后,将他带来江安城的人。
段辰赶忙收回视线,手掌立时盖在了洞口上。单单只有他一人,应付起来就感乏力,门外还有这么多人,段辰并不知道他们功夫的深浅。
硬闯不是办法。
收回破门而出的想法,段辰掏出一张纸,沾了点水,糊在了戳穿的破洞上。
先在这里呆着吧,之后再想想办法。
既来之则安之。段辰知道自己现下是出不去了,他转而去到床铺上躺着,眼睛滞滞地盯着墙顶。
约莫临近正午的时候,木门没有征兆地就打开了,段辰立时坐了起来,只见侍女手捧着食盒从外头进来。
一碟一碟的菜肴端放在了桌子上,段辰站起身,走近了一点。
看着侍女利索地摆放碗筷,香气四溢间,段辰摸了摸肚子。
确实是有点饿了。
食盒很快就空了,只见侍女递过来筷子。段辰原是在一旁等待,见到如此,于是伸出手去接。
木筷平滑而冰凉,段辰掌心一沉,刺硬的触感抵在肌肤上。段辰眸色一顿,那露出的纸张正碰在段辰的手背上。
他抬头看去,侍女依旧捧着筷子,目光微微,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段辰手指一勾,腕部轻带起袖袍,转而将那纸张连带着筷子,一齐接了过来。
木门大开,段辰余光中见到了外头的身影,他不知道这些人是否看向这里,段辰收了筷子就绕过侍女,坐在了桌子前。
屋内又重新归于安静,木门隔绝了里外,段辰能听见自己扑腾地有些快的心跳,他小心地从袖底抽出来纸张。
麻纸粗硬,折了四下后,呈一小小的正方形。段辰捏着已翘翻开的一角,抖落了开来。
“晚间。”
只有掌心那么大的纸上就写了这两个字。
段辰眼睛在上扫过,默记住了,随后他拿起烛台。
明焰跃动,时不时迸溅着冒出火星,若有似无的焦味飘散,段辰抬起另一只手挥了挥,驱散开来。晚间,晚间。
段辰把这两个字记刻在了心中,那侍女应该会在晚时来找自己。
她是谁的人呢?是凌景逸吗?
午膳也只是吃了几小口,段辰肚子就涨涨的,他在房内转了转,视线所及的大物件,段辰都已检查了一遍。
推倒的柜子正歪歪地躺在那里,段辰确认除了大门之外,这个房间就再无出口了。他擦了下额角的汗,最终去到床铺上坐着,背靠在墙上避目养神。
打坐调息时,段辰思绪游离在外,直至耳边听见碗筷磕碰的瓷响,他掀开眼皮,露出一条细小的缝,往桌子边投去了视线。
进来的是另一个人,不是方才的那个侍女。
段辰又合上眼睛,重新投入调息之中。
不知是过了多久,桌案台的烛蜡已燃尽,屋子里立时暗了下来。段辰感觉周遭的空气也变冷了不少。
屋外轻噪地传来人声低语,似乎还有女子在惊声尖叫。段辰侧了侧头,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直到那人声愈加清晰。
高喊声,凄唤声此起彼伏。段辰从床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了门前。
他抬手敲击木门,喊道,“外面怎么了?什么声音?!。”
回应段辰的只有连续不断的跑撺声与救喊声。
段辰伸手就要将门从里拉开,木门却是纹丝不动,铁锁已然在外锁住。
木门剧烈地晃动,段辰握着拳头狠力敲打。
外面依旧没有任何的回应。段辰收了手,跳上了窗台前,他撕开糊在上面的纸张。
从细小的洞头看去,原先守着的那些人早已不见影踪。
只能见到院门外,有几个跑动的身影,段辰还来不及叫住他们,就已匆匆略过。
忽地,远处好似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笼罩着,段辰定睛看去,竟发现那底下正燃着火光。
那烧势极速蹿动,瞬间吞没了整座塔楼。
第74章
“来人,快来人!!”段辰抓着窗户使劲摇晃,拍打声强烈,窗牗却未见其有所损坏。
残雪剑立时抽出,喝叱两下就往上砍去。木头一分两半,段辰赶忙伸手去将碎木推开,刚一碰到散塌的木头,他就愣住了。
碎开的木头簌簌掉落,露出里面冷硬的铁柱,段辰再次挥剑砍去,铁柱只凹陷了一条浅细的长痕。
木屑纷飞,空气中飘散着零碎的粉尘,越来越多的木头掉落下来,后又逐渐露出根根坚固的铁柱。
段辰看着其上愈发深厉的斩迹,他眸子凝重起来。残雪剑虽可劈开铁柱,却也是要耗费些气力。
罢了,总比出不去的好。
段辰当即立断,挥力一下接着一下砍去,铁柱微微歪倒。见已有成效,段辰更是意满气足。
忽地,鼻息中闻到一股古怪的气味,段辰深嗅了几下,熏烟味更加浓烈地钻入。
难道那边的火已烧近了?
段辰捂住口鼻,抬眼透过窗缝朝前看去。烈焰烧得猛烈,熊熊火舌缓慢地蔓延过来。
空气中灼焦的烟味愈发厚重,段辰呼吸间贯入几口,他就忍不住开始咳嗽,眼框也微微酸痛,眸子湿润了少许。
明明离得还算远,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烟味。
“咳…咳,咳。”
屋内的空气渐越浑浊,段辰感到不对劲,他将视线从窗户外收回,转而看向了身后。
木门底下有一道极小的缝隙,这时那滚滚而来的茫茫白烟,正从其中涌进。段辰赶紧去到木门前,他先是用手狠力地拍打拖拽,随后又改为挥剑劈砍。
门外哐当一声,似乎是有人摔倒了,器物磕碰着倒落,哗啦地洒了大片。
“谁在外面?快开门!!”段辰一面不住地拍打,一面冲向外面喊道。
脚步慌乱地踏过石阶,踢碰到地上的物件,直至声响渐渐平息下来。段辰知道门外的人已经跑远了,只是那浓烟还是不停地贯入。
呼吸逐渐缓慢而困难,段辰吸进去的气里大半混杂着烟,看来是有人想借着这场火,让自己烧死在这里。
还没真正让大火吞噬,段辰觉得自己就要被这烟熏的呼吸不过来了。他缓慢地用衣袖捂住口鼻,找了离木门最远的角落,蹲了下来。
不行….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还没有再看一眼青峰山,没有再见一面……
段辰拖着身体来到窗前,他眼睛眯了眯,尽力看清铁柱的位置,提着剑柄使上几乎全部的力气,砍了过去。
剑锋偏侧了点方向,铁柱回响的声音轻弱。
在一下接着一下的挥砍中,段辰渐渐力感不至,他呼吸越来越沉重,身子已蜷曲着弯了下来,另一只手倚靠在墙上,支撑着自己站立。
就在这时,段辰听见木门处发出铁锁晃荡的声音,叮叮当当的。
是出现幻觉了吗?
亮光一线,木门吱呀着就开了,蒙蒙间,地上多了一道黑色的影子。不一会儿,屋内传来女子的轻咳。
段辰站在窗后,隔着帘子他看见了午时递与他纸条的那个女子。她在在屋子里张望几下,很快就发现了站在布帘后面的段辰。
“快!快出来!!”侍女见到段辰清醒着,眼眸亮了一下,急忙挥手让段辰跟随着她出去。
撑着身体,段辰虚迈了几步,终是从满是白烟的屋子中出来了。呼吸上新鲜的空气时,段辰眼前的事物都清晰了许多。
院落里狼藉一片,桌子横斜,瓦罐半碎在地上。许是熏烟那人听见段辰的叫喊时,慌不择路地逃窜,撞上了桌台。
“咳,咳。”段辰还是忍不住呛声。
侍女回过头来,见段辰面色不虞,嘴唇发白毫无血色,眼皮也是虚弱地掀开,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有人故意在这里放烟。”侍女向段辰解释道。
“是想让我死在这里吧。”段辰淡道。
他低头看去,脚边堆放着丛丛稻草,顺眼望去,排列倒靠在墙外。干燥的秸秆散落,不知是否是因为纵火之人生疏,还是这墙不易燃烧。
稻草的尖端大半烧成焦灰,将整面墙熏成了黑色。
段辰收回视线,随后指了指不远处汹涌的火焰。
“这是怎么回事?”
侍女摇摇头,“承天门不知道怎么就失火了,去了好多人也不见有扑灭的迹象。”
“听——”段辰用手比了噤声的手势。
微弱的躁声在沉默的二人之间响起,尖厉地刺着他们的耳朵。
“有人在哭喊?”段辰向侍女说道。
侍女同样听见了那些声音,她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本就平直的嘴角此刻挂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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