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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不掩瑕(近代现代)——落九盏

时间:2024-06-09 13:13:10  作者:落九盏
  折返回来的有三人,看样子就是为了回收这支通讯设备而来。双方一眼认出不是同路人,三对二的阵势拉开,云落和弥隅被死死堵在洞穴深处,没了退路。
  三人中一人的内部通讯转为外放,将M国的语言自动传译出来,警告他们在原地不要动,乖乖束手就擒。
  两人假意投诚,趁对面神色松懈的片刻,齐齐从腰间掏出一把枪,分别在各自手中上了膛。
  弥隅不动声色地将云落从身前拽到一侧来,压低了声音说:“后面有一条隐蔽的通道,可能是刚刚炸出来的,不知道死路活路。”
  那三人继续逼进,仍然由最前面那人的通讯器里发出命令:“不要动!再动就不客气了!”
  弥隅和云落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竟同时举起双手。
  “把枪放下!”对面又命令道。
  云落却歪着头,挑着眼睛看向弥隅,用没有持枪的那只手,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弥隅立刻会了意,这是要他瞄准敌人的防护头盔。
  那些蓝色物质对人的影响颇深,云落才进入这里没多久便深受其害。这样看来,这些人全副武装,应该也是为了消除这些物质带来的不利影响。
  那隔在他们面前的那一道屏障,就是击破的关键。
  后排那两人的嘴唇一直开开合合,但由于语言不通,云落无从判断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二人视线在此时扭转过来,同时落于他的脸上。远远一番端详后,突地变了脸色,手中的枪齐齐举起,一致对向他。
  留给云落和弥隅的反应时间不多。电光火石之间,几乎完全出于条件反射,他们和对方同时扣下了扳机——空气里于一瞬炸出四声枪响。
  紧接着,第五声、第六声又接连响起。
  联邦特制的子弹还从没有什么东西击不穿,后排两人面罩应声碎裂,那些蓝色物质释出的气体立时沿着玻璃罩上的缝隙,趁虚钻入。
  他们的反应比云落更加剧烈,一时间自顾不暇,一阵干呕倒在地上。
  几乎是同时,云落又对着仍毫发无伤的为首之人,迅速补了一枪。
  弥隅的反应并不亚于他,于是他下意识认为,除他之外的另一枪,自然是由弥隅开出来的。
  可弥隅闪现到他面前。这不是一个合适开枪的位置。
  腹部突生一阵刺痛,云落捂住痛处望向弥隅的那一刻,眼神一凛。
  他明白过来,却也愣在原地。
  第六声枪响射出的子弹,正嵌在弥隅的肌肉里,白色衬衣被灼出焦黑痕迹,鲜血从孔洞里汩汩冒出,在衣物上染红一片。
  这情景落在云落的眼里实在太过熟悉,仿佛考核中袭击他们的那条蛇折返回来,在弥隅的腹部毫不留情又补上一口。
  而弥隅在用手捂上冒血的伤口之前,竟还记得关掉了通感按钮,将他与锥心的刺痛就此隔开。
  那一瞬云落有些失语,心中无数热流淌过,分不清是弥隅的血还是他悲怒交加的泪。对于弥隅数次看起来如此奋不顾身的行径,他竟没由来地感到气愤:“你干什么!不要命了!”
  “傻么,对面三个人,我们只有两个,你的枪再快,也快不过多出来的那一个。”弥隅冷眼望着倒地三人,忍痛抬臂、开枪,毫不犹豫。
  几声利落枪响,一切化归寂静。
  那几人死透了。
  他费力指指不远处那条小路:“现在折回去一定会被他们的同伴发现,我们只剩下那一条路可以走。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云落将弥隅的胳膊扛在自己肩上,向他指的方向走去:“我们能在这附近活下来一次,就能活第二次。我赌那一定是条活路。”
  追上来的三个人实在出乎他们意料,一番对抗算不上激烈,却依旧带来了极大消耗,甫一迈入那条黑暗的甬道,云落芯片上的数字便立时归了零。
  没了这一层屏障,那些不适的症状立刻又钻空子袭来,原本弥隅靠过来的重量丝毫不是问题,此时却也压了他一个趔趄。
  “别动。”弥隅将云落已经失效的芯片抠出来掷在地上,而后又抠出自己那片,不由分说地推入他的通讯器里。
  做完这一切,才又把胳膊搭回云落肩上:“走吧。现在我是伤员,只能指望你带我出去,你可不能出事。”
  那三个人一旦断了与大部队的联系,对方很快就会知道这里出了事。弥隅的芯片也不剩多少,数字跃动,从“3”跳到“2”,仿若考核时头顶的倒计时,在幽暗的甬道里顾自地闪。
  退无可退,云落只能咬了牙继续向前走。
  “喂,那两个人开枪前说了什么,你一定看到了吧...嘶——”弥隅捂着伤口倒吸着气,啐了一声,“妈的,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这就是在S区做Alpha的代价么?点背透了。”
  云落脚步一顿,又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扶着人继续向前走:“他们说什么我怎么知道,M国和我们语系都不通。”
  “那你开枪为什么比我还慢了半秒?”
  扶在弥隅腰侧的那只手,在他的军装上捏出个褶:“走神了。”
  生死攸关的时分走神,就算全联邦的军人都会犯这样的错误,那个人也一定不是云落。
  他对自己的要求近乎严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疏忽出现,不然也不会因为一个Beta的身份而自我折磨这么多年。
  而严苛的云少校,此时的目光里已渐渐生出躲闪。
  弥隅恃着有伤在身,断定云落不会丢他一人在这,话也说得大胆起来:“是因为听到了云老将军的声音,还是因为看清了那两个人嘴里说出来的‘Beta’?”
  弥隅放肆逞着口舌之快,一字一句从他的口中蹦出,都是能敲碎云落覆着薄冰那层外壳的坚韧利器。
  云落有些局促。
  哪怕只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眼神,都逃不过弥隅的眼睛——他的确看到了,后面那两人盯他许久后,嘴唇一开一合,交换的信息中,的确有“Beta”的口型。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甚至还来不及将云峰说过的话回忆第二遍。他渴望真相,却又在真相主动向他砸来的那一刻,畏了手脚。
  他揽着弥隅重新向外走去:“先出去再说。”
  “云落,”弥隅的声音沉下去,“全联邦都不知道你的Beta身份,一群M国人却一眼就认出来,是因为什么,还想不明白吗?”
  云落不说话,低头赶路。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抱着你那一丁点虚伪的希望不撒手吗?”
  弥隅靠在云落肩头借力,咄咄逼人的气势却全然看不出受伤:“陆安歌说的你不肯信,非要自己找一个证据。好,你要找,我就陪你找。如今你听到的、看到的还不足以成为证据吗,还不肯承认暗中与M国合作的人其实就是你亲爱的爷爷,并且交易的内容就是用所谓的‘资源’换你一条Beta的命吗!”
  云落不语,用更大的力气拖着弥隅向外走。他倔强地不说话,无声对抗弥隅的质问和步步紧逼。
  弥隅被一阵沉默激怒,忍痛反扣着云落的手腕,将人掼上石壁:“在想什么?想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好回到S区去粉饰太平,继续做你的云家少爷、英勇中校,等着有一日被认可、被接纳,以一个Alpha的身份出人头地么?”
  谁都知道这样的路早已行不通,聪明如云落,也一定早就猜到这仅剩的唯一一种可能。
  他只是恨云落此时的不言语。这一路走来,他做过的所有,不过都是为了要云落一句亲口表态。
  在愤怒、伤口的疼痛和那些不明物质的影响下,弥隅的体温渐渐攀升,说话时的热气吹进云落眼眶,烫得人想要落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陆安歌从少校变成叛国者,不过是他们一句话的功夫。再多审判一位中校,又有多难?”弥隅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按上云落的锁骨,以自身体重压制,云落便直不起身来,“你已经离开了S区,真的还回得去吗?”
  弥隅的话像一记重锤,每说一句就在云落心里的那些疑惑和不舍上狠砸一下,直到把削尖的木楔子全部夯进他的心里,捣出一片模糊的血肉来。
  山道里昏暗如入了夜,云落知道Alpha此时可以将他所有的狼狈尽收入眼底。可眼睫被涌出的热气烫湿,嘴唇被牙齿咬出血来,他依旧无法对弥隅的质问反驳一句。
  因为弥隅说得都对,只是自己不想要面对。他无法否认,更无法接受。
  弥隅靠近他,话语间的热气吹进他的耳朵里:“你回不去了,云落。”
  这好似一句宣判。
  弥隅是句句不留情的判官,如利刃刀刀割他的肉、放他的血。
  痛到窒息的是他,那冷血的宣判者却仿佛也拥有了感情,语气怜悯又不忍,像要把他的痛楚也分去一半。
  弥隅总喜欢拿他同云峰之间的骨肉亲情大做文章。其实彼此都心如明镜,在众多能伤害到云落自尊的利器里,这一把戳在身上,却最是不痛。
  他更担心若自己同云峰反目,那云光启夹在父亲与儿子之间,要进退两难;也不舍如若彻底告别了出生长大的S区,那过去汲汲营营艰难度过的二十三年,皆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意义。
  其他人一生为了荣耀,他却追一场触不到的泡沫。可笑,可笑,那些沉甸甸的、被血泪浸染的岁月,没把他雕刻成一位德能配位的联邦少校,却包装成一个说来令人开怀的笑话。
  他在意的种种,弥隅明明比谁都知道。
  要刺痛他、中伤他,却偏偏还要挑那么多刀子里,最不锋利的一把,要他真切地痛过,又怕他痛得忘不掉。
  在他迟疑的间隙里,弥隅替他拂去了眼前那片雾气,话说得慷慨又残忍:“云落,你真的好可怜。亲爷爷要你的命,偏偏父亲又无法给你正大光明的偏爱。”
  云落自尊心那么重,如果继续说下去,他是会把自己就这样丢在这里自生自灭,还是忍不住用溢满了水汽的双眼,挤出两行泪来?
  弥隅偏过头不去看,将人从墙壁上松开,独自转身继续向更深处走。
  他再开口,前半句是一贯的冷嘲热讽,后半句却又好似变了味道:“好不容易有两个朋友,人家倒成了一对神仙眷侣——既然你没人关心,不如以后我来关心你。”
  云落以为自己听错,彻底停下来,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关心你。”弥隅贴近他的耳朵重复,“我在乎的人都走了,有很多没用完的关怀,全都留给你。你要多我给多,要少我就替你留着。你不必担心有人来同你抢,也不用害怕有一日我将它们回收,再转身走掉。”
  末了,还要多问一句,征求被赠予者的意见:“这样的关心给你,你要不要?”
  【作者有话说】
  弥隅(渐渐唱起来):如果这都不算爱~~~还有——(被人捂嘴)闭我麦干嘛?!
  云落:你唱歌要命。(心跳快得要命。)
  ---------------明天上播报,今天更长一点!
  九子的忠告:看一章买一章嗷!全订的虽然你是我的大爹,我给你磕一个的同时还是得奉劝,逐章订他香啊,看一章订一章嗷乖宝们!(爱死你们了追读的铁铁们!为什么佩子不能像隔壁一样发红包?等我琢磨点其他办法嗷。
  瑜不掩瑕
 
 
第88章 想要一颗心,非你不可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更像是弥隅抛出来的一颗饵。他说那些血淋淋的话,不过是为了逼自己咬上那挂着饵的钩。
  可他说的字字句句竟没一点错。
  来时路一片平和,但想要回去,恐怕早已杀机遍布。路边的乱石准备随时为他垒起一座毫不起眼的孤坟,往后凄风冷雨几百年,无人惦也无人念。
  他不愿弥隅是那唯一一个死了肯为他立碑、活着愿护他周全的人。这样的角色于他而言太重要,一旦生出依赖,就再没回头路可走。
  他揽着弥隅的手仿佛触了电般要弹开:“我不需要你可怜。”
  来不及撤开却又被人强行按回去:“云落,你知不知道,我们两个之间哪里相同,又哪里不同?”
  没想到回复他的是一个问句,云落便顺着他话问:“哪...里?”
  “我们都是可怜虫,我不该笑话你。但我比你幸运。即便我降生在F区,甚至不知父母是谁,却还是有人愿意来爱我。”
  不惧他一身尖刺,在黑夜里踽踽靠近,燃起一团火,暖热他。
  “我不介意分一点给你。”
  但前提是他们得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个时候,自己的角色似乎有点像拉人入深潭的不良少年,循循善诱,等上面的人跳下来,和自己一起万劫不复。
  他不希望云落和要他命的势力妥协,再回到S区。一点也不。
  但云落将怎么选,他没把握。
  只能逼他与自己站同一边,拥有同一个敌人——到这般田地,他除了加深云落与云峰之间的矛盾、挑拨祖孙关系这样卑劣的手段外,想不出还能以什么作为筹码,要云落留下。
  欠给云落的两条命?
  F区什么都不剩的一片废墟?
  还是一个劣迹斑斑、数次为达目的对云落进行要挟的自己?
  以上种种,没有一个具有把人留下的重量。
  他不想再用信息素压制这样卑劣的方式逼人就范。信息素作为强硬手段的场景里,他这个人本身就变得无足轻重。
  如果只是想要和云落发生一段短暂的关系,这样的方法当然再好用不过。可若索取的东西是对方的一颗心,还用这样的套路,未免太没有诚意。
  他想要一颗真心,非云落不可。
  这样的想法无从追溯起源。
  云落宁可倾尽一切也要保护颜言,他胸口烧起燎原妒火;数次为云落挺身而出,把自己搞得伤痕累累,却从没觉得后悔;看云落拼上一条命也无法阻止希望屡屡落空,一颗心近乎比云落本人更痛。
  很多这样的时刻,他数不尽,也说不清。
  又或者,初次见面时真实不加掩饰的厌恶,其实只是后来所有真情的另一个极端。
  一颗没有得到过关怀的心,如果肯给他、肯爱他,将比世间的一切都更宝贵和珍重。
  刚刚是他太过心急,才会在好不容易学会了温和的时刻,再一次被情绪裹挟,同云落置起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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