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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不掩瑕(近代现代)——落九盏

时间:2024-06-09 13:13:10  作者:落九盏
  弥隅又沉默了几秒,而后重新抬头,对上云落的眼睛:“说。”
  云落当然以为这是弥隅默许了他开出的条件,便将那封信的内容原封不动地叙述给了弥隅听。
  当然,事关F区现状的描述,他只字未提。
  弥隅在一旁喃喃自语,竟也肉眼可见地柔软下来:“确实是小九的口气...”
  云落偏过头去,将脖子从弥隅松了劲的手里解脱出来:“我没骗你,以后不要再找颜言的麻烦。”
  弥隅却唇角一勾,说话间推翻了才定下的君子协定:“如果云少校像刚刚这样好说话一些,我当然不会去为难他。”
  云落一愣,挺起身来瞪他:“弥隅!你言而无信,就不怕你在F区的...”
  “少唬人了云少校,”弥隅戏谑地摆摆手,“连出去都要翻墙的人,凭什么染指远在F区的人的安全?云少校,你是鞭长莫及,可颜言却是近在我眼前呢。”
  云落恨恨地望过来:“就知道不该相信你的鬼话!”
  弥隅却不以为意,这场根本无关公平的博弈里,还是让他先捏到了有用的把柄。再也无惧云落所谓的“威胁”,他重新从床头的托盘里夹起一块药棉,扯过云落的胳膊轻涂上去。
  “军区这么大,每天都能听到好多关乎F区的议论,你听到过的吧?怎么说的来着...虚伪、低劣、一无是处、人类进化的耻辱、全联邦的污点...可比你当初见了我说得还要难听。别动——”
  他扯回云落又企图挣扎的手,嘴里的话却没停:“我嘛...生在长在那个地方的人,当然是根也在那扎得深,血里都是你们厌恶的味道...我有什么可信的,云少校?明明就是你太轻敌了。”
  可你与你所谓的那群同伴之间的信任呢,能赌上一条性命私下通信的信任,也是充满了这般试探与虚伪的么?
  我们不过都有各自想保护的人而已。云落这样想着,心中的疑惑却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
  而弥隅再说出口的话,似乎已经渐渐脱离了他们两人之间原本争吵的方向:“最可笑的是,他们极尽嘲讽的立场,并非来自于S区先进的科技、雄厚的财力,偏偏是身为优越的Alpha对Beta的鄙视。你怎么看,云少校?”
  弥隅紧盯着他的眼睛,一步步靠近了,压迫感填满了两人之间的缝隙。
  他似乎是在等云落的一句答复,但云落什么也说不出来。
  弥隅却依旧步步紧逼:“F区落后成那个样子,住在那里的人却没有一声抱怨。原本相安无事,怎么Beta就成了你们这些Alpha的眼中钉?为无处可去的Beta们提供一个归宿,成了F区的原罪,是不是?所以低贱的Beta聚集区就不配出现任何一个Alpha,是不是?你以为我想?如果我有得选,我也不稀罕做一个S区的Alpha。”
  云落喉结一动,终于有话可说。他抬眼,对上弥隅的视线:“没人对不起眼的Beta寄予希望,你却在那样的环境里,一经分化就是那些S区的Alpha一辈子都未必能达到的高度和水平。正是因为这样,S区的Alpha才会那样对你。
  “你以为生在S区就可以一劳永逸,以为那些Alpha对你的议论只是饭后的谈资?你错了。
  “这里恰恰什么都要争,你不只是一个人,更是整个家族的脸面和招牌。输了就要一无所有,这里才是整个联邦最弱肉强食的地方。做不了强者,不如在F区做一个废物。
  “他们会那样说,是因为他们正背负着、却永远达不到的那些期望,在你这个无人寄予厚望的‘F区废物’身上,不费吹灰之力地统统实现了。
  “S区的Alpha议论和嫉妒,是你‘一鸣惊人’的代价。”
  【作者有话说】
  弥隅:脾气暴躁的lp骗几次才能长记性?
  云落:你才脾气暴躁,你全家都暴躁。你骗人是你不对,别拿别人的信任当好欺负。
  弥隅:(耸肩)你看,我说什么来的。
 
 
第34章 “云少校,偷看我?”
  云落口中的“他们”,当然也包括他自己。他不过是在以他人做载体,心安理得地发泄心里的不满。
  这话无疑又戳到了弥隅的痛处,他正要发作,被云落紧接的话堵回去:“可你没有无处不在的评分体系、没有战战兢兢生怕被人暗算的生存训练、能交朋友、毫无负担地活着——你甚至什么都没做,就能从F区走出来,一跃成为联邦少校...你说,那些S区的Alpha,恨你恨得应不应该?”
  如果所谓那些对他心生妒忌的“S区Alpha”,其中之一私底下还偏偏只是一个普通的Beta,是不是更该恨?
  弥隅俯身撑在云落上方,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威胁是云落最不齿的行径,却难得弥隅有此时这般沉默,于是不得已还治其身、乘胜追击:“那封信的内容即使销毁了,如果上面愿意,依旧能追踪到发信的具体位置。”
  既然这样说,那消息的内容大概还没有上报。弥隅一番分析,躲开话中的陷阱,笑着勾过云落的下颌:“你大可以去报告,然后就会发现,发讯的设备,是云上将三年前亲手留在F区的。”
  云落连头也忘了偏开,就这么愣在了弥隅的手里:“什么?”
  消息出乎意料,想想却也不难厘清,三年前恰恰是弥隅离开F区、被接往军校的时间。
  那时候竟是云光启亲自去接的他...还故意留给F区一台通讯设备?
  “上将虎口食子,少校大义灭亲,”弥隅一副得了逞的模样,一脸的戏谑,指尖说话间就要移到云落的病号服里去,“你们云家还真是个个都不简单...”
  云落一根弦绷紧,下意识就抬手去挡,不小心扯动伤口,才擦了药的位置又溢出隐约痛意。
  弥隅从他身上起来,拿起床头的纱布,一圈一圈重新缠上他的手腕:“趁人之危的事我可不做。你伤这么重,我暂时没什么为难你的兴趣。”
  尽管依旧话不投机半句多,和从前的种种行径比起来,此时的弥隅不知让人省心了多少。云落识时务,没再挣扎着往外抽手:“你趁的危还少?”
  弥隅的话说得模棱两可:“云少校没受伤的时候,攻击力可一点也不弱啊,怎么能算我趁危?”
  “颜言他——嘶!”
  话没说完,弥隅将手里纱布的两端用力一拉,云落痛呼一声,而后腕子上出现一个漂亮的结。
  莫名地,他觉得弥隅的语气里竟藏进了一些怒气:“你那位...好得很,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过不会,忙得晕头转向的责任护士终于得空到云落的病房看了一眼。
  云落腕间的纱布才新换上不久,又被染出点点红色。护士小跑着到他的床边:“怎么才换了药,伤口就又裂开了?”
  云落悄悄瞥了弥隅一眼:“刚刚不疼了,想活动活动手腕,力气没用对...不碍事。”
  始作俑者此时正大仇得报地坐在角落的空位里,手里捧着一页纸细细地看。窗外的光照透纸背,依稀能看出是从F区传来的那封消息的手写体。
  护士没生疑,叮嘱几句离开了病房。
  房门开合间,云落向外瞥了一眼。病房外的全息屏上,颜言的身份牌下的背灯被点亮。
  那是医生在岗的标志。
  他怔了一瞬。医院一天只换两轮岗,他不知道弥隅是什么时候来的,但只要到这来,就一定不可能看不到那块亮如白昼的当值牌。
  刚刚弥隅亲口说“没看到颜言”,此时不攻自破。
  绝不趁人之危,这个来自F区的顽劣之徒居然说到做到。
  云落偏头望过去,弥隅背光而坐,阳光透过被风扬起的窗帘笼下来,将发丝的边缘照得仿若透明。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风轻光柔,连弥隅身上的棱角都钝化了许多。
  云落突然开口:“不是我爸做的。”
  弥隅从那张手写信上抬起头来:“什么?”
  “不是我爸做的,”他又重复一遍,不知想到什么,语气里多了几分低落,“想要我变成这副模样的人...不是我爸。”
  云落的伤口恢复快得出奇,不到半个月的功夫就拆了线。原本狰狞如深坑的伤口被重新捏和在一起,留下一道深红色的疤。
  伤好前都无法和颜言见面,实在瞒不过去,他只能谎称自己也接到了紧急任务,为期半月,要即刻出发,所以来不及道别。
  好在有云光启的特赦,即便是近半个月的训练全部缺席,那些自以为好不容易逮到机会的人也没能找他的茬。
  此时刚好是第十五日清晨,云落坐在床头,手里把玩着出院时医生开给他的祛疤药膏。
  连最外面的那一层塑封膜都不曾拆掉,被指腹摩擦得多了,变得有些松弛,凹凸不平。
  医生曾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按照医嘱用完这半个月的量,伤处一定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云落看看那一道近乎十几公分长的痕迹,横向也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宽,从腕部向上一路蜿蜒,如一条深红的蛇在手臂上盘踞。
  这一管小小的药膏真能有那样的奇效吗?
  他指尖又夹着那个塑胶管转了几圈,最终拉开抽屉丢了进去。
  存在即合理,除非有一日这道疤自己不见,他没理由再用尽办法非要它消失。不如就留在手臂上,每天提醒他,别忘了陆安歌。
  即使再也见不到面,也不要忘了他。
  至于弥隅,当真没有在他受伤之余再来趁人之危。两人同处一室,虽然大多数时间里彼此之间塞满了沉默,好在还算相安无事。
  相安无事是指,不提起颜言和F区的时候。提及颜言,徒留他紧张;而他要是说上F区两句不中听的话,又少不了是一通怒目相对。
  浴室门开,弥隅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依旧裸着上半身,发梢的水珠顺着满身肌肉纹理一路蜿蜒下滑,滑入人鱼线的浅沟,最后消失在裤腰里。
  头发长了些,发尾已经搭上后颈,刘海在低头时长长地遮住了眼睛,但似乎依旧没有任何想要剪短的打算。
  他站到落地镜前,伸手将眼前的碎发掀至头顶,露出一双锐利的眼,在镜中与云落四目相对:“云少校,偷看我?”
  云落收回视线,落下挽起的袖口,盖住那条蜿蜒的红痕。而后起身,不等弥隅穿好上衣便拉开房门走了出去:“走吧,要迟到了。”
  【作者有话说】
  弥隅:脾气暴躁的lp骗几次才能长记性?
  云落:你才脾气暴躁,你全家都暴躁。你骗人是你不对,别拿别人的信任当好欺负。
  弥隅:(耸肩)你看,我说什么来的。
  是加更!谢谢各位老板的喜欢!!情人节快乐(白情也是情人节!!)
 
 
第35章 讣告
  云光启的办公室内。
  上次这样三人同处一室的局面,还是云落来质问陆安歌的下落。此时云落与弥隅并排站在办公桌前,依规矩行了一个军礼。
  云光启双手交叉置于桌前,抬起头以一种近乎怜悯的目光看着云落:“今早接到消息,陆安歌...已确认死亡。”
  云落的腰板依旧挺得笔直,太阳穴边敬礼的手甚至还来不及放下。他的目光突然滞在了一处,细看之下又仿佛根本没有焦点。
  弥隅的余光看到他的喉结滚下去,又滑上来,而后才缓缓开口:“你说...什么?”
  “陆安歌——确认死亡。”
  云落的手终于落了下去,毫无力气地摔在裤侧,又轻弹起来。他似是在消化这个消息,又更像在忍耐。
  终于,他的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尸体呢?我要见他。”
  “前不久他在外区被发现,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所以就地处理了。怕你和颜言想念,于是破例进行了焚化。”
  云光启从抽屉里捞出几样东西,朝他递过去:“这是他留下的遗物,和捡出来的部分骨灰,其他的入了陵园。都交给你,至于要不要给颜言...你自己定夺。”
  这些年来,早没人再进行火葬。通常都是送进专门的处理舱,舱门另一端连着星系,一个按钮按下去,人就成为无垠星河里的一块碎屑。
  云落颤巍着接过云光启递来的东西,握在手心里,有那么一瞬,不敢将手掌打开。
  待四指终于拂去,掩盖下的物件显露出来,被他掌心的薄汗浸得有些潮湿。
  最大的是一块金色的怀表,云落再熟悉不过。他亲眼看着陆安歌从小戴到大,浸满了陆家酒庄的味道。
  表盖他只敢打开短短一瞬,在目光触及上面贴附着的照片时像被灼伤了手,“啪”地一声又重重合上。
  快到弥隅甚至来不及看清表里藏着什么,让云落突然乱了心绪。
  除了那一块金表外,还有两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大小刚刚够悬挂在脖子上。瓶中各装了一小撮粉末,灰扑扑的,还有十分细碎的颗粒,对上窗外的太阳,甚至能看到如星似的点点闪光。
  “逝者已去,联邦决定,不会再将他的叛国行径公之于众...”
  叛国?在一旁的弥隅神色一动。陆安歌的名字他倒是听得烂熟于心,可叛国之事却从未耳闻。云落显然一副了然的样子,只是不曾向他提过。
  从云光启的角度望过去,云落手里的瓶子在闪,眼角好似也有东西在闪。
  他短促地一哽,而后又说:“三日后,陆安歌去世的消息将在全联邦通报,原因是...执行任务过程中,不幸光荣牺牲。”
  听及此,云落将那个对着光的小瓶子倏地握回了手里。他转头看着云光启,眼角有些泛红:“你们当然不能公布他叛国,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做过这样的事。”
  “你们到现在,连哪怕一点他叛国的证据都拿不出来。可人已经死了,”他咬牙切齿,“死无对证,当然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光启欲言又止:“云落...”
  “不要通报了,”云落的声音似乎已经不足以支撑起任何情感,软绵绵的像是在拖着最后一口气力,“没有人会想知道陆安歌已经死掉的消息。如果可以,我也不想。”
  每一步的决策都像是被提前安排好。是谁下的命令,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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