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顾不上去为那又一次差点被怨气侵蚀、失去理智的失控感感到后怕。
“应该不会吧……?”
思索片刻,夏油杰迟疑着回道。
“虽然我们那边的说法是,咒术师身上的咒力是不会发散出去、形成诅咒的,但无论是两面宿傩还是天元的存在,都表明只是咒术师身上的咒力不会形成诅咒而已,至于咒术师本身,不一定没办法转化成咒灵,或者类似咒灵的存在。”
由此推测,即使夏油杰真的变成了一只咒灵,他也不会是世界上第一只由咒术师转变而成的咒灵。
“少在那里模糊重点了,杰!”
鹿岛响希皱眉注视着眼前试图使用语言陷阱来巧妙地避开自己真正问题的小伙伴。
“我在乎的是你会不会是第一个由咒术师转变而成的咒灵吗?”
其他咒术师就算变成了咒灵,和他有什么关系?鹿岛响希又不认识他们!
从始至终,他认识的、了解的、关心的咒术师,只有夏油杰一个罢了。
“你没有否认如果留在原本的世界,自己或许真的会变成一只咒灵的可能。”
——这才是鹿岛响希真正关心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你动摇到这种地步?”
鹿岛响希问。
曾几何时,能够保持绝对的自我意志,对夏油杰来说难道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是什么让夏油杰动摇到了不惜失去自我的程度?
短短不到二十天时间而已,总不会从他离开到归去,世界已经变了一番天地吧?
——此时的鹿岛响希还不知道自己的随意猜测竟然一语成谶。
他只是执拗地瞪视着眼前的小伙伴,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就绝对不肯罢休。
夏油杰沉默地与鹿岛响希对视数秒,终究率先移开目光,并长长叹了口气。
“小希,你才十七岁……”
他叹息着说。
更别提在夏油杰的认知里,就在不到二十天前,他与这位小伙伴分别的那个时候,对方才只有十二岁而已,无论在哪一个世界,小学都还没毕业的十二岁少年都应该被归类进小朋友的行列。
鹿岛响希本就因为自身所拥有的天赋背负了太多本不该由像他这样年纪的小朋友背负的东西——虽然从某人的表现来看,夏油杰可以确定自己这位小伙伴还挺乐在其中的。
但这不是鹿岛响希必须得把属于夏油杰的那份沉重过往也一起背负在身上的理由。
至少对夏油杰来说,不是。
他的这位小伙伴——或者用“忘年交”来形容其实更合适一点,毕竟两个人认识的时候,鹿岛响希还是个刚满九岁的小正太,而那时候刚刚死去的夏油杰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资深邪.教教主,努努力的话,孩子和鹿岛响希一样大也不是没可能……咳!
总之,对于鹿岛响希这位曾朝夕相处了三年多的小小朋友,夏油杰心中怀抱的,既有真挚的友情,也有无法避免的,成年人对同类幼崽独有的怜惜和慈爱(或者该称之为男妈妈本能?XD)。
那些让他这个成年人都几乎难以承受的痛苦经历,他不担心鹿岛响希无法为自己分担——事实上在鹿岛响希开口追问原因的那一刻,夏油杰相信对方就已经做好了分担自己的苦痛的觉悟和准备。
但夏油杰没办法心安理得地将这份痛苦分摊到对方肩头。
因为,真的太痛了。
痛到事情发生的一瞬间,暴然而起的怨念直接包围了他、携裹了他、彻底冲刷走了他全部的理智,让他满心只有一个念头——
他一定要杀掉那个该死的家伙,一定要!
无论……他自己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夏油杰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竟会有如此这般理智尽失的时刻。
美.美子和菜菜子死去的时候。
七海死去的时候。
夜蛾老师死去的时候。
他虽然也被巨大的失去感冲击,一度失去理智,但哪一次,也抵不过这一次。
因为……
夏油杰抬起头,迎着对面少年那双清澈的、仿佛能涤荡去灵魂中所有尘埃、疲惫和悲伤的眼睛,终究敌不过对方眼中的坚持,用沙哑而艰涩的声音回答:
“小希,悟他死了。”
在那个世界里,他唯一承认的挚友,死了。
——被人拦腰.斩断成了两截。
“我要怎么样才能在亲眼目睹那样的场景以后,不被怨念裹挟,差点变成怨灵?”
夏油杰眼中溢出两行血色的泪水,顺着脸颊寸寸滴落——鹿岛响希终于知道在保龄球馆中,包裹着对方的怨气刚刚散去的那时候,对方脸上那两道血色泪痕是怎么来的了。
但他宁可自己不知道。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
鹿岛响希想。
杰不是说过,他的挚友,“可是那个世界的最强!”——吗?
第7章
最强?
是啊。
最强。
“我的确是那么坚信的。”
夏油杰闭了闭眼睛,声音里透出一股浓浓的疲惫。
就算与五条悟背道而驰多年。
就算那道横亘在他们两人之间的巨大沟壑已经从这头几乎望不见那头。
夏油杰也从来没有哪一刻对一个结论有过丝毫的怀疑,那就是:他的挚友五条悟,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是当之无愧的当世最强。
即使是在五条悟被封印的那段时间里,夏油杰也并不像是其他人那么惊慌失措。
“因为……那可是悟啊?”
夏油杰喃喃说道。
就算能够将狱门疆解封的种种手段都被他自己阴差阳错亲手毁了个七七八八那又怎么样?
“即使他的学生们找不到帮他脱出封印的方法,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悟也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脱困而出的吧。”
——这就是夏油杰当时的想法。
狂妄吗?
或许的确是狂妄的吧。
但那只能证明,以夏油杰的视角看来,五条悟就是有这样足够让自己狂妄地如此确信的实力。
“我可是亲眼见证了他从与我并肩前行,直到远远将我甩在身后,一路攀上名为‘最强’的顶峰的整个过程的。”
夏油杰垂下眼睛,怔怔注视着自己的右手。
“除了我和硝子,没人更清楚悟与‘最强’这个称号有多么相配。”
鹿岛响希:“…………”
不是。
我是来听你吹你挚友的吗?
或者说,都到现在这个份上了,你自己才刚刚亲口对我宣告了你挚友的死讯,现在却一脸“我才没说错呢悟本来就是此世最强!”的样子算怎么回事啊??
如果不是夏油杰刚刚差点就再次怨灵化,鹿岛响希都要觉得整个氛围突然变得莫名喜感起来。
他强忍着吐槽的冲动,点头认可了夏油杰对挚友的最强滤镜:
“好的。既然杰你这样说,那我就不再纠结那位五条先生的最强称号了。”
但若如此,那他可就要请问了——
“既然这位五条先生是‘最强’,那他怎么又会死掉了呢?”
而且还是被人腰斩……
纵然见多识广如鹿岛响希,也着实难以想象这样的死法出现在现实当中——要知道在鹿岛响希印象里,上一个让自己记忆深刻因腰斩而死的人,还是《○灭之刃》里的霞柱时透无一郎呢!
“那是因为……”
夏油杰死死闭上眼睛。
事实上他也不清楚那一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明明在那一刻降临之前,五条悟和两面宿傩还打得有来有回、难分上下。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不,应该说是好几个瞬间,夏油杰都觉得五条悟赢定了!
然而谁又能想到,最后的结果却那么出人意料。
那么……可笑。
“悟根本没有任何要输掉战斗的预兆。”
夏油杰面沉如水。
“而且在我看来,宿傩也根本没有强到能一击将悟必杀。”
或许的确在实力上不及五条悟与两面宿傩,但夏油杰毫无疑问也是位不可多得的战斗大师。
他眼光精准,对战斗也有自己的一套判断。
他不相信自己会看走眼,更不相信自己会判断失误。
“在那个瞬间,就好像受到了某种不可控且不知来处的力量的影响,胜负突兀地见了分晓。”
就像是中途漏看了十几集的动画,明明眨眼之前还在刚开头的部分,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剧情却已经飞速走到了终点。
夏油杰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样一个结果。
“这不对劲。”
——很不对劲!
“这样啊……”
鹿岛响希抬手摸着下巴。
不可控,且不知来处的力量吗?
如果是别人听了夏油杰的这种形容,或许会觉得他说不定是受刺激太大发了癔症,自己幻想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神秘力量”来。
但对鹿岛响希而言,他轻而易举就能判断出夏油杰究竟是真的察觉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作祟,还是不愿接受挚友死亡的事实,而凭空生出了癔想。
“如果杰你觉得很不对劲的话,那说不定的确是有哪里不太对劲吧。”
鹿岛响希没有丝毫迟疑,百分百相信了夏油杰的判断。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你送回去,好去调查那股诡异的、影响了五条先生和他的对手的战斗结果的不知来处的力量的源头吗?”
“是。”
夏油杰点头。
他其实更想让鹿岛响希将自己送回五条悟尚未死去的时候。
但以他对鹿岛响希的了解,对方的斩魄刀还远远做不到能够随心所欲地精准控制时间。
或许再给鹿岛响希几十或者十几年的时间,让他继续成长下去,就像鹿岛响希那位神秘的老师曾经“预言”过的那样,他终究有一天能做到随心所欲地自由操纵时空的吧。
但夏油杰很清楚,那绝对不会是现在。
区区五年时间,哪怕鹿岛响希是前所未有的天纵奇才,也不足以让他成长到如此地步。
更何况……
“你说你的斩魄刀被人抢走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不可思议地问。
——更何况,鹿岛响希他现在连斩魄刀都丢了啊!
没了斩魄刀,他还怎么将夏油杰送回原本的世界?
面对夏油杰的疑问,鹿岛响希深深叹了口气:
“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一脸沧桑。
“……少给我故作深沉想要蒙混过关!”
夏油杰嘴角抽搐。
“不管是什么故事,你都最好老实给我交代清楚!”
鹿岛响希:“…………”
糟糕!居然被识破了!
——开玩笑啦~
“我也没想隐瞒你么,”鹿岛响希叹了口气,“只是杰你离开以后真的发生了很多事,一时之间,我也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他这样一说,夏油杰也就理解了——的确,他离开了五年那么久,他走的时候鹿岛响希还是个标标准准的中二少年,可如今再相逢,对方却已经变得沉稳可靠,淡定从容……
“你的中二病好了?”
夏油杰挑眉。
“……闭嘴吧你。”
鹿岛响希捂脸。
“谁年少轻狂的时候还没点中二黑历史了?需要我提醒你一下你自己都做过什么吗?”
夏油杰:“…………”
前邪.教教主悻悻抬手,在嘴前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自己会乖乖闭嘴。
“所以到底从哪儿说起好呢?”
鹿岛响希也没揪着这事不放。
他仰面躺倒在床铺上,认真回想片刻,突然一个鲤鱼打挺重新坐起身来——
“我知道了!”
他右手握拳,轻敲左手掌心。
“就从老师无故失踪那件事说起好了!”
夏油杰:“…………”
夏油杰:???
“无故失踪?”
响希的那位老师?
真的假的?
“怎么感觉我走之后,你的日子过得好像更精彩了?”
夏油杰情不自禁地虚起眼。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也好。
回忆起自己离开的那天,如今已经长成无比英俊少年模样的某人仍是可可爱爱的小正太一只。
彼时已能窥见绝世姿容的小正太明明已经红了眼眶,却倔强地不肯让泪水滴落下脸颊。
“小希,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要好好和朋友告别。”
气质温和沉稳的棕发男人蹲下身,抬手按住小正太的脑袋,用温柔而耐心的声音劝解。
“不可以在这么重要的时候闹别扭,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哦?”
“……我知道啦。”
似乎有些气恼自家老师的拆台,小正太嘟了嘟嘴,先是抬手挥掉对方按在自己头上的手——毫无疑问,那轻得像是小猫挥爪一样的力道引来了对方的一阵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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