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点什么？
“像是，‘那孩子或许和我一样，从小就被人悉心教导该如何与灵相处，所以才能在墓园那边混得如鱼得水’——之类的？”鹿岛响希挑眉。
“……你这不是很明白吗？”夏油杰无语，“更进一步呢？”
“更进一步……”鹿岛响希眨眨眼睛,“他要么也有个不错的老师，要么出身通灵人世家？”
这熊孩子……这不是什么都想到了吗？
夏油杰点了点“熊孩子”的脑门儿。
“据保龄球馆的灵们所说,那孩子今年只有十三岁。一个或有师承，或出自通灵人世家的孩子，在这样的年纪孤身一人来到东京，没过几天就目标明确地找到了附近地区最强大的死者之灵，邀请对方成为自己的持有灵……你觉得这只是个巧合？”
“为什么不能是个巧合？”鹿岛响希反问。
夏油杰闻言一怔。
“杰，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鹿岛响希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孩子只是到了他的监护人认为已经足够适当的年纪，被打发到东京这座赫赫有名的魔都来进行历练，顺便找一个足够强大的持有灵的？”
尤其对方如果真的出身某个通灵人世家的话，会有这样的历练传统更是再正常不过。
“至少我从那个给我和蓝染普及了通灵人相关常识，并且教会了我如何进行通灵人修行的人那里，是这么听说的。”
“给你和蓝染先生普及了通灵人相关常识，还教会了你如何进行通灵人修行？”夏油杰忍不住重复了鹿岛响希的描述，“居然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一直以为你的通灵人修行也是蓝染先生在指点。”
“啊……那是在听完那个人的讲解之后，蓝染那家伙……好吧，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勉强叫回他‘老师’好了——是老师为了我今后的修行着想，专门去找对方了解了通灵人的修炼方法。”
鹿岛响希说到这里，神色不自觉柔和下来——毕竟他当时真的超感动的。
蓝染与他相识之初，便对他坦言自己是死神而非通灵人，对通灵人的修炼方法一知半解，无法凭自己半吊子的知识指导鹿岛响希。
如果鹿岛响希下定决心跟随他修炼，只能学到如何成为一个死神。
虽然现在想来蓝染未必不是想先让鹿岛响希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自愿成为死神，但还是那句话——
不管蓝染对他有多少隐瞒，多少算计，至少他花费在鹿岛响希身上的时间、精力和耐心都是真的，为鹿岛响希着想、为他考虑、为他认真规划未来也是真的。
所以才说，那家伙真是让人又爱又恨。
鹿岛响希压下心底翻涌而起的复杂情绪。
“因为认识那个人早在和杰你相遇之前，之后也没有遇到特别合适的场合需要刻意提及这个话题，所以你不知道那个人的存在也很正常。”
“……”行吧。夏油杰接受了这个解释。
“那或许是我想多了？”他眉毛稍稍扬起，“我还以为这么多巧合叠加在一起，或许是在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什么？
当然是通灵者激战的开幕！
虽然夏油杰没有明说，但鹿岛响希和他自己都心知肚明他在暗指什么。
鹿岛响希忍不住叹了口气。
“杰，虽然我知道你已经接受了暂时无法回到自己世界的事实，也已经调试好了心态，甚至一直试图反过来安慰我，希望不要因为你的缘故让我感到愧疚和焦躁……”
鹿岛响希很开心夏油杰如此重视自己。
“但你对待通灵者激战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积极了？”
就算是想找件能让自己全神贯注投入其中，最好变得无比忙碌，无暇再顾及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也不一定非得是参加通灵者激战吧？
“与其寄希望于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开始的通灵者激战，不如在旁边督促我早日学会不依靠斩魄刀，只凭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能做到随心所欲操控时空之力如何？”
“……我就猜到小希你会这么说。”
夏油杰深深叹了口气。
“小希，既然你知道我不想让你因为我的缘故感到愧疚和焦躁，也知道在得知你将【时音】暂时寄存在太宰治那里的原因以后，我是完全赞同你的做法的，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
见鹿岛响希闻言想要争辩什么，夏油杰抬手，阻止了他的发言：
“之前我曾经想当然地猜测说，只要你想，随时都能去找太宰治麻烦，你也顺势肯定了我的猜测。”
“但现在想来，你即使不再中二，对力量的追求也不可能因此而停滞下来。”
“对于属于自己的力量，哪怕暂时无需动用，你也会尝试以最快的速度将之完全纳入掌控。”
“可我现在看到的你却没有这样去做。”
“我猜……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以小希你的天赋，却做不到这件事。”
“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恐怕时至今日，【时音】都还在不停吸取着你的灵力吧？”
——想要固定住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世界，加速它们彼此之间的融合，即便有【书】作为辅助，作为‘主力’的【时音】，也必须时刻保持在卍解状态。
而斩魄刀想要维持住卍解的形态，是需要主人持续且稳定地向其注入海量灵力的。
夏油杰最初没能立刻意识到这一点，是因为重逢以来，鹿岛响希一直都表现得非常“正常”，正常到让人根本无法想象，他每时每刻都在向遥远的时空彼端输出着巨额灵力。
而夏油杰最开始有所怀疑，是在昨天晚上。
明明两人之间刚刚才经过那样一场开诚布公的谈话，可是最终，对于要不要参加通灵者激战，鹿岛响希却没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绝不像夏油杰认识的鹿岛响希。
哪怕他的中二病已经痊愈。
哪怕就像他自己说的，他意识到了曾经的自己还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也不确定自己理想中的世界是否真的完美无缺。
但是拜托！那可是通灵者激战！
参加通灵者激战、赢得最终胜利成为通灵王可是鹿岛响希从小到大的梦想，他怎么可能连要不要参与其中，都表现得如此犹豫不决？
心中有了怀疑，为了证实自己的某个猜想，借着给保龄球馆那群竟敢当面议论他们的灵一个教训的理由，夏油杰轻松说服了鹿岛响希，在两人重逢以后，首次尝试了凭依合体。
尽管鹿岛响希在此期间极力试图掩饰，夏油杰还是凭借两人之间的联系，和他对鹿岛响希的熟悉，在某个瞬间，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异常……
“别急着否认，小希。不然你要如何解释——你的灵力输出上限为什么变低了这么多？”
第65章
一般而言,通灵人与持有灵凭依合体后，身体的主导权仍是属于通灵人的。
只有在通灵人主动让出身体使用权的情况下，持有灵才能短暂地接管和使用通灵人的身体。
鹿岛响希和夏油杰这天早些时候在废弃保龄球馆的凭依合体，就是在合体以后,鹿岛响希主动让出了身体的主导权。
当时掌控身体、使用术式放出咒灵的是夏油杰。
有目的地想要试探什么的他没有表现出丝毫异状,只是正常开始召唤咒灵,命令它们玩闹式地去“袭击”在场的死者之灵。
等到鹿岛响希的注意力因为死者之灵们被咒灵追逐的“惨状”而逐渐转移过去，夏油杰才开始不动声色地一点点提高对咒灵的召唤极限。
在这样的过程里,某一个瞬间，他感到了一丝微妙的迟滞。
夏油杰很快分辨出这并非他与鹿岛响希分别太久,后者对咒灵操术变得陌生,因而导致的施术不畅。
而是在那一瞬间,试图同时召唤出两只特级咒灵外加数只一级咒灵的夏油杰，遭遇了灵力供给不足。
虽说正是为了证实自己的某种猜想才做出了这样的试探,可当猜想真的被证实，夏油杰却感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惊骇。
“……小希，”夏油杰深深吸了口气,“你的灵压比之五年前,几乎增长了一倍。”
这说明在这五年间,鹿岛响希从未有一天怠惰于修行。
“可你如今能够输出的灵力上限,却比五年前更低。”
所以……
“还不肯承认吗？”夏油杰步步紧逼，“你这五年来，一直在为【时音】供应灵力。”
“因为无时无刻不被斩魄刀索取着大量灵力，你自己能够动用的灵力总量严重受限。”
“你说你曾试图寻找合拍的新持有灵不是假的。”
“你说你不确定要不要参加不知何时会开幕的通灵者激战也不是假的。”
“毕竟那是你从小到大的梦想，只要有一点点参与的可能,你都不愿意完全放弃希望。”
然而，夏油杰的回归,却反而让鹿岛响希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你怕以这样灵力受限的状态带我一起去参加通灵者激战的话，一旦遇上强大到超过你当前能够动用的‘实力’极限的对手，极有可能会连累到我，对吗？”
如果会受伤的只有鹿岛响希自己，他反而不会这样犹豫。
“因为，你不会真正‘死亡’。”
——别忘了，鹿岛响希可是个死神。
就算他人真的没了，也能将身体当作“义骸”，以一种常人无法想象的方式“复活”过来。
只要不被湮灭灵魂，鹿岛响希想复活几次就能复活几次。
这恐怕正是蓝染当初将他教导成为肉.身死神的真正用意——在这个人死后只要夙愿未消，就能以灵魂形态长久留存于此的世界里，这是蓝染为鹿岛响希所准备的最强力的一张底牌！
可作为持有灵的夏油杰不一样。
他的灵魂不具备再生性。
一旦敌人发现作为通灵人的鹿岛响希拥有着诡异的复生之力，无论死去几次都能再度复活，为了击败鹿岛响希，对方有极大可能会将目标转向无法复生的夏油杰。
而若夏油杰的灵魂在战斗中受损，甚至被完全击溃……
“小希你绝对无法接受那样的结局。”
夏油杰说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
“‘不要一个人背负所有，试图以一己之力承担一切——你以为你是谁啊？有那样的能力吗就遇事都想自己顶上？’”
他学着鹿岛响希当年的口吻，怪声怪气。
“——当年是谁这样教训过我来着？”
鹿岛响希：“…………”
“我很确定自己当年表现得没你这么讨厌。”
他面无表情。
“真的吗？”夏油杰一脸怀疑，“我可是百分之百还原了你当初的表情和语气哦？”
“那你的记忆可能出了问题。这边建议去看看脑科呢。”
“可我已经死了诶~死人是没办法看脑科的吧？”
鹿岛响希：“…………”
好吧。
“……你赢了。”
他撇了撇嘴，放下手上的水杯，转身走回床边，重新坐了下来。
“的确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这五年来，始终都在为卍解状态下的【时音】输送着灵力。”
也的确像夏油杰猜测的那样，为此，鹿岛响希的实力被封印了大半——不仅失去了斩魄刀，能够动用的灵力上限也被迫大幅降低。
所以开场时鹿岛响希才会说“因为种种原因，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年纪轻轻就开始赋闲养老，轻易不会再动用那种层次的力量”。
“既然都已经猜到了，就给我老老实实接受别人的好意，做一个被保护、被珍视的持有灵不行吗？”
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说破？
鹿岛响希不爽地瞪视跟着飘过来的某人。
“你明明知道，不能尽快将你送回原本的世界，已经很让我焦躁了……”
“就因为知道，才不能看着小希为我做出更大的牺牲。”
面对鹿岛响希的死亡凝视，夏油杰回之以温和的笑容。
“而且小希，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
这一刻，这个面对鹿岛响希时始终表现得温文尔雅，对鹿岛响希既无可奈何又充满纵容的前盘星教教主，终于露出了与他邪.教教主身份十分相匹配的，狂气十足的笑容。
“我可是极恶诅咒师夏油杰，曾经在另一个世界的新宿街头掀起过百鬼夜行的男人。”
也是曾经微笑着任由挚友结束了自己生命的男人。
他早已看淡生死，若不是还记挂着某个不管承受了怎样的痛苦，都和他一样选择独自忍耐——只不过他是假装若无其事，对方则是用看似轻佻的笑容和强大的表象来掩盖一切——的笨蛋，他早在解开心结的那一刻就顺从这个世界的法则，成佛升天去了。
而那个让他惦念至此的笨蛋如今也已经不在了。
夏油杰当然不是想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人和事了。
——远的不说，近在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他只是想说……
“小希，我不是不怕魂飞魄散。”
“我只是相信，即使是实力大减、远非巅峰状态的你，也绝不会让我遭遇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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