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勉强维系着内心残存的欢欣,尽管它们仿佛微弱的碳火,已经奄奄一息。
叮铃铃——
系统设置的铃声响起,是温玉棠的手机响了。谢景宸记得谢景祺跟他说的,坦诚相待,所以他把温玉棠的手机也带来了,打算等到表明心意后,将一切都告诉温玉棠。
谢景宸扫了眼号码,接起电话,没有出声。
“喂?温玉棠?”对面的声音既有疲惫,也有不耐。
电话对面,韩隶拿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烦躁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扔到地上。
他胳膊上甚至还绑着绷带,每扔几件就要坐下喘口气。然而一想到——一想到温玉棠居然和谢景宸在一起了,一想到那张刺眼的合照,他就想干脆把这栋楼给炸了算了。
这算什么?他包养的小情人,甚至还没来得及碰,就和他的暗恋对象在一起了!
简直是命运对他开的最大的玩笑!
“怎么不出声?心虚了?”韩隶冷笑道:“拿着我的钱,跟别人滚到床上,你活腻了?你——”
“……谁活腻了?”对面的声音慢条斯理。
韩隶顿了下。
对面的人声音怎么有点奇怪。难道温玉棠这段时间还变声了?
“你现在在哪?”韩隶问。
“跟你有什么关系?”
韩隶顿了顿:“别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你这样背叛我,还有没有道德?”
“哦?”谢景宸手指收紧,捏紧手里的杯子,语气轻飘飘地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一刻,前所未有的冷意,让他迫切地想从空气里抓住一点什么。
韩隶这还听不出对面不是温玉棠,那他就白做人了。
“……谢公子?”韩隶小心翼翼地问。
奇了怪了,明明室内开了空调,怎么还有点发冷?
“回答我的问题。”
“你误会——不,你没有误会,我的意思是你误会了——”韩隶磕磕巴巴地解释:“之前我想跟您见一面,但是一直联系不上您,其实我——”
他突然止住,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以谢景宸的洁癖性格,若是知道他找了个替身代替他,那么以后他们还能有见面的机会吗?谢景宸不下手教训他一顿都是不错了。
温玉棠把他们的关系告诉谢景宸了吗?应该没有,否则就违反了合同条约。但是无论如何,这都是个定时炸弹。让温玉棠待在谢景宸旁边,他不可能放心。
现在的情况,不如先想办法让温玉棠和谢景宸分开。
“温玉棠是我的人。”他勉强镇定下来,淡声道:“我想,谢公子手眼通天,不会不知道这点吧。”
“你的人?”谢景宸玩味似的重复了一遍,语气仿佛结了冰:“知道又怎样?”
“这,”韩隶愣了下,“夺人所好……可不是君子之为。”
一声轻笑从听筒处传来。
“我从没说过我是吧。”
“……小少爷,您要是喜欢,我再给你找一个。但是现在,我和他的感情可好着呢,那句话叫什么,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我想您不会做这样横插一脚的事儿,不是吗?”韩隶笑道:“目前,他还是我的——”
“你的?”谢景宸重复了一遍,微微眯起眼睛。
这个韩隶,不过十几天前才见过温玉棠,就敢说温玉棠是他的了?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真叫人恶心。
他们是真爱,那他和温玉棠的十年算什么?他又算什么,一个笑话?所以韩隶可以打电话来,用这种光明正大的语气质问他,好像他谢景宸才是那个插足他们感情的配角?
窗外的灯光攒动,车流缓慢地移动,像一条冷冷的鞭子。玻璃窗上映照出他失了分寸的表情,这张无论什么时候都如艺术品般的面容,此刻因嫉妒愤怒而扭曲了。
为什么?或是凭什么?许多问题扭曲着像冰凌扎进他的脑袋,微小的气泡,或者是碎冰,在血液里流淌,灼热到燃烧。
韩隶意识到谢景宸语气不妙,解释道:“谢公子,我只是不想看您……您有洁癖,不是吗?这样吧,我们约个时间见面详谈,好吗?时间您订。”
他赶紧挂了电话。
手机里的忙音响了好几声,谢景宸总算回过神来。
砰!
他将手机扔了出去,手机撞在窗户上,无力地滑下,在地上翻了个身。
谢景宸没管那部凄惨的手机,径直走到浴室门口。
水声早停了,不知道温玉棠在里面干什么。
但是此刻他没有耐心等了。
温玉棠正坐在洗手台上,一条腿抬着,一条腿落地,脚趾抵着地面,小腿跟腱的线条流畅而优美。
门被猛然推开,他抬头看了过来。
热水将他的关节刺激得发粉,单薄而匀停的身躯,四肢修长,很适合攀附着什么,让人忍不住幻想它们揽着人时的样子。
鸟类的骨头是中空的,为了帮助它们更好的飞行。谢景宸怀疑温玉棠的胸腔也是中空的,所以可以那么轻易地抛下一个又一个人,将他的心轻易拿起来又放下。
温玉棠停下手里的动作,愣愣地看着谢景宸向他走来:“……先生,我马上就好了,您等急了吗?”
他总觉得谢景宸和刚刚不一样了,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是现在的谢景宸看了让人有些畏惧。难道是那双眼睛?——好像更冷,更沉了。这双弧度流畅,生气时格外生动的眼睛,此时却蒙着阴翳,仿佛一层脆弱的冰层,亟待碎裂。
“等?”谢景宸歪了歪脑袋,唇角微勾。
“我等得够久了。”他轻喃道。
温玉棠刚要跳下洗手池,谢景宸上前一步,将他困在镜子前。他不由得往后坐了点,脊背挨上冰凉的镜面,冰得他一激灵。
嘴唇被人含住,狠狠吮咬。齿关轻易被撬开,舌尖熟练地勾缠。
呼吸紊乱又渐渐同频。
冰冷的指尖从脸侧落下,停在跳动的脉搏旁,扼住脆弱的脖颈。
“温玉棠,对你来说,我算什么?”
温玉棠大脑宕机了一刻,只一刻。
现在是冰冷的金主替身时刻,还是考验演技的冒充白月光时刻?
“回答我。”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我要听真话。”
好吧,看来是冰冷的金主替身时刻。
“我是您的人。”温玉棠眨眨眼,呼吸有些困难:“您给我钱,我给您想要的,不是吗?”
脖子上的手骤然松开。
咔嚓——仿佛有这样一声,脆弱冰层碎裂。
谢景宸盯着温玉棠,眼睛通红,下颌青筋迸起,半晌,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温玉棠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这个表情,那张漂亮的脸蛋做出这样可怖的表情,毫无美感,但是他没来由地觉得有点……
有点……难过?
像是心脏被人提了一把,原来的位置空落落的。
“好。”谢景宸点点头。如果忽略他难看的表情,他的语气堪称轻柔:“有自知之明,这是好事。”
很好,这就是温玉棠的选择。
把他当作一个提款机,一个可以利用完就丢的工具,一个只需要勾勾手指就会自愿上钩的蠢货。而他却上赶着给温玉棠利用。趁着温玉棠失忆,将温玉棠从他的“真爱”身旁抢走。
真是道德败坏,自甘堕落。
浴室里的温度逐渐升高,他没忍住,在温玉棠的颈侧留下一个又一个牙印。
温玉棠似乎啜泣了一下,用手推开他,换来的却是指根更深的咬痕。
仿佛指环,仿佛枷锁。
谢景宸甚至还有点得意。
不知过去了多久,温玉棠觉得自己可能差点死了,又活过来时,自己在谢景宸怀里。
脖子上凉凉的,触感轻柔。他抬眼看去,谢景宸垂着眼,正认真地给他上药。
这片刻的宁静时光,温玉棠实在不忍心打断。他太累了,累到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不过谢景宸很快就察觉到他醒了,将手里的药丢到一边,把手机递给温玉棠。
“想要多少,自己转。”谢景宸从床上起来。
温玉棠记得上次的事儿,这次便多转了一些,足足转了一百五十万。
“这就是你给自己定的价?”谢景宸笑了一声,垂眸扫了温玉棠一眼,阴翳的眼底看不出什么情绪。
好像又回到了第一次见面,那天温玉棠出院,坐上谢景宸的车……不,可能在那之前。没有情绪的眼底,隐隐的愠怒。
温玉棠看着谢景宸走出房间,终于没忍住在床上倒吸一口凉气,动了动脚趾。
甚至不需要掀开被子,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的惨状。不过身上挺干爽的,也许是谢景宸良心大发给他做了清洁,虽然他更怀疑谢景宸只是洁癖发作。
妈呀,如果每次都要这样,那他还是别干了。他怕拿不了几次钱,他身体就报废了!
不过……这被子真舒服,他蹭了蹭被子,在床上翻了个身。谢景宸这家伙还挺会挑家具,这么大的双人床,他以前一直一个人睡?
身体的疲惫让他很快陷入梦乡,与此同时,谢景宸在客厅里,将他精心藏起的礼物收了干净。
四散的思绪仿佛也被缓缓归拢。
“不分离?”他将那一大捧玫瑰拿进浴室,点起火,眼睁睁地看着它们燃烧至尽。
跳跃的火光映照在瞳孔深处,燎得人眼眶酸疼。
“别做梦了。”他勾起唇角,将最后的一点灰烬冲进下水道,洗干净手,回了卧室。
温玉棠安静地躺在床上,睡着的样子很漂亮。谢景宸俯下身,靠在温玉棠胸口,慢慢闭上眼睛。
有力的心跳缓慢又均匀,一下下地传进耳膜。
黑暗中,一片寂静,除了耳边的心跳声。谢景宸将手按在温玉棠的心口,心想,这家伙的心脏实在太小,太小了,所以命运给了他一个机会,让他忘记了所有,才能毫无负担地活着。
他的幸运,他的不幸。
第26章 又幸福了哥
温玉棠在睡梦中, 总觉得呼吸不过来。
像是又被温毛扔进了河里,气泡堵在喉口,上不去下不来。
“唔……”他睁开眼睛,发现谢景宸抱着他, 脑袋沉沉地压在他胸口。
妈的, 怪不得呼吸不上来。温玉棠无奈叹了口气, 抬手想将谢景宸的脑袋拨开一点,却发现谢景宸好像在哭。
也不是在哭,准确来说, 是在小声念叨着什么。
温玉棠犹豫了下,把耳朵凑了过去。
“嘶——”
耳朵一阵刺痛, 他立刻直起身, 捂住耳朵:“你!”
谢景宸懒洋洋地坐起来:“醒了就醒了, 偷偷摸摸听什么呢?听到不该听的, 耳朵会掉哦。”
温玉棠揉了揉被咬的耳廓,撇撇嘴, 躺了回去。
谢景宸忽然低头亲了亲温玉棠的脸颊。
温玉棠发现谢景宸又恢复了盛装打扮, 怀疑谢景宸一天有34个小时, 多出来的10个小时全部用来打扮了。
谢景宸只是轻轻顺着温玉棠脖颈上的青筋向下抚去,动作很轻、很柔, 让温玉棠痒痒的。
“今天就好好待在这儿,好吗?”他的语气难得有些哄人的意味。
温玉棠:“哦。”
之前在浴室的时候那么凶, 他还以为谢景宸生他气了呢,没想到并没有。
谢景宸拿手机给温玉棠转了一万。
“亲一下。”他淡声道, 语气正经得像是在说“这个文件拿来给我签一下。”
温玉棠收到转账, 立刻坐了起来,问谢景宸:“是要那种纯情高中生的浅浅亲吻, 还是浪漫的法式亲吻?”
谢景宸皱眉:“话怎么这么多?”
温玉棠闭了嘴,凑上去碰了碰谢景宸的嘴唇。
当他被谢景宸按倒在床头,齿关被挤开时,他意识到自己确实多余问那一嘴。
这一下险些擦枪走火,若不是温玉棠伤口被碰到,呻/吟了一声,也许他身上又要再添些新的痕迹。
谢景宸站起身,将衣服整理好:“空调遥控在灯的开关旁边,其他的日用品都在柜子里,如果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哦,说起电话——”温玉棠想起自己手机不见了。
谢景宸对着镜子整理领口:“在床头。”
温玉棠躺在床上,看了眼床头的新手机,又从后面看着谢景宸宽肩窄腰的背影,心脏跳得有点快。
妈呀,自己睡了这么个美人,美人居然还倒贴钱给他……真是赚了……
就是这人在床上实在有点凶。
啊,屁股好痛。
要是以后都要遭这种罪才能有钱拿,是不是也算是体力活啊?
话说,谢景宸手腕间还真有一颗红痣。他车祸之前跟谢景宸做过吗?做过还会这么难受?真的没想到谢景宸人长得漂漂亮亮,怎么下面那么可怕!
胡思乱想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中午有保姆过来做饭,温玉棠顶着一身痕迹,不好意思出去见人,等到保姆做好饭了才出去。
刚在餐桌前坐下,就收到了谢景宸的电话。
“喂?”温玉棠咬着筷子,对着一桌子清汤寡水愁眉苦脸。
刚干了六根不清净的体力活,他现在实在不想吃得像茹素。
“吃饭了吗?”谢景宸问。
“正在吃。”温玉棠回答。
“……”
两人陷入沉默。
温玉棠出于礼仪,打破了这阵沉默:“您吃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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