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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大儿子先不理他。现在在梦境中，却像是他占了理的样子。
他的小儿子看上去也是这样想。其实这大小两个儿子，都是苗灵的化身，大儿子小儿子都一样。镜生一体，或为反，或为正，或为正身，或为心魔。
但青年本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你干嘛呢。”林苗揪儿子袖子，嘀咕道。
原来刚刚两人本来对峙，林苗站在中间，左右为难。他左边也是儿子，右边也是儿子，正期期艾艾犹豫不定的时候，后一个儿子却抢先把他拉到身后。他站还没站稳，就听到了‘噌’的一声宝剑出鞘声。
两个儿子本来就剑拔弩张，现在小儿子一动手，大儿子再这么稳重也沉不住气了。
小儿子脸上那丝笑意还没完全退去。他笑得毫无真情实感，还不忘安慰道：“阿妈别怕。”
他这样一来，更显得大儿子是坏人。林苗抓着他的袖子，再抬头看大儿子冷得跟什么似的脸色，顿时心里慌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看到他这样的反应，对方的脸色更臭了。
林苗见他脸黑得跟锅底似的，虽然心里跳跳的，但心里隐秘的角落也有一点大仇得报的小小得意和快感。小儿子显然知道他的小心思，嘴角也随之一勾。
这一对母子两人品行相似，狼狈为奸，又都是一摸一样的光鲜亮丽，实在是一对天成的佳人。林苗脸上更显得红晕可人，简直称得上是神采飞扬。
母子两人一个容光焕发，一个笑意盈盈，好像他们才是一体。
苗灵抬头看着两人。林苗身前那个青年，是他的心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自己的意识。
那心魔还不忘开口道：“你吓着他了。”
那青年风度翩翩，俊朗非凡。他五官同自己生的一摸一样，此时却抬起头来，看着他。
那双母亲给予的眼睛里，带着不屑于掩饰的挑衅和敌意。
他同林苗说话时，声音体贴，一副关怀备至的模样，让苗灵看了，拳头就硬了。他的剑也在阵阵颤抖鸣响，在剑鞘中不断抖动，像是他的另外一颗心脏一样，想要从剑鞘里一下子跳出来，给林苗看。
赝品没有剑。苗灵恨自己，恨自己没有在母亲身边，现在已经把自己搞得精神分裂。
他那具冰雪砌成的身躯中，却独独缺了一颗心。有人把他的感情拿走了，毫不留情。他茫然立在广阔雪地里，四处都是茫茫白雪，落在他的身上。冷，热，痛，情，他都感觉不到；那雪花纷纷落下，落在青年长着冻疮的侧脸上。
他躺在破庙里，身下是一卷破烂的草席。
老鼠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爬来爬去。但，那又有什么关系？
他仿佛什么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这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离他很遥远。他的手指就在自己旁边，但青年却懒得动一动手指。
他一动不动的，十分平静，仿佛已经死了。
在这种迟来的，圆钝的，绵远不绝的平静疼痛中，他仿佛换了一个人，在雪中庙的上方看着庙外的风雪。雪一刻也不停地落下，落在青年的脸上，触感冰凉。那感觉像是他冷掉的泪，慢慢从脸颊上滑下。
阿妈，阿妈。你在哪里，你冷吗。
青年一言不发，只是脸色阴寒。林苗见他的眼神不对劲了，立刻就撒开手边儿子的袖子，不跟他你侬我侬的了。
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了。大儿子动了真杀意，这是要自己刀自己了。
小儿子不愿意，反手握了他的手腕，不留痕迹地往自己怀里带。他力道虽然不大，看在对方的眼里，却不亚于掀起了轩然大波。
剑已经出鞘，映出青年的脸庞。森寒的一柄本命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一个心魔而已，杀了便是了！
林苗扒拉着小儿子，小儿子反而用手臂把他护在怀里。青年轻轻捏了他一下，示意他到自己身后去。
“我保护你，阿妈。”青年笑着说。他那副样子像是完全把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一样，林苗欲哭无泪。大儿子把小儿子打伤了，他心疼。小儿子要是有什么后招，下黑手把他的大儿子给坑了，他也会够难过的。
手心手背都是肉，都是他心爱的宝宝呀。
说时迟，那时快，林苗还在思考间，两人就已经滚做一团，打了起来。一时间灰尘四起，好像两只蓝眼的哈士奇滚到一边去，又像是两个圆屁股柯基在对着空气疯狂地打快板。
林苗在旁边无力道：“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啦！住手！”
要打，就去练舞室打！！
林苗被两个不省心的逆子气得要死。他又着急，又生气，嚷嚷着，嚷嚷着，就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要倒地了。
“阿妈！”
大儿子率先发觉，小儿子抢身一步，在林苗倒地之前把他稳稳地抱在了怀里。林苗眼冒金星，头上有一圈星星在转呀转呀转呀，连儿子焦急地问他‘这是几？’都听不到了。
小儿子竖起来两根手指，问他数学题。林苗心想着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摆‘yes’，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黑，一睁开眼睛，原来是梦醒了。
林苗：“... ...”
床幔垂下。林苗在床上轻轻动了一下腿，发现床尾有人，似乎有谁抱着剑，靠着他的床尾边。
青年抱着剑睡着了。他守了林苗好久，直到睡着了。
现在他不像醒着的时候那样面容冷淡，反而因为睡着了，眉间透出一股看不太出来的青涩气。林苗自从被关了石棺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大好，时常在床上睡着。青年在他醒的时候掩门，独自走掉，又在他昏睡的时候进来，带着剑一声不响地守在他的床尾边。
林苗有时候发烧，说胡话，拉着他的手，不让他走。青年用白毛巾给他擦身上，等林苗身上的温度稍微降下来之后，再给他喂点水，然后才走。但他往往走了没多久，又会悄无声息地推门回来，这个时候林苗往往都已经睡熟了。
他来了之后，可就不走了。
林苗轻手轻脚从床上爬过去。他可没想到，梦里有一个儿子陪他，床边这里同时还有一个。大儿子脸颊有点削瘦，冷冷清清的，更加显得英俊了。
作者有话要说：
整篇文用了挺多交错的心理形态+意像！其实苗灵这里精神分裂了，一部分已经心理解离，变成了失去感觉和情绪的空壳。在面对巨大伤害的时候往往会有这种心理反应，大概是他那个时候起就分裂了一个人格吧
另外跟大家分享下！！我之前看了半年的心理医生，那段时间非常痛苦，想狗带。我跟医生说，我好痛苦！！啊！！我抓狂！我记得女医生说过一句话，她说很多来找她的患者说的最多的话是，我感觉不到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我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我的痛苦也是我珍贵的身体的一部分，拒绝让我痛苦的过敏源，这种痛苦的感情也是我的身体给我的爱和保护💗爱自己真的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
另外，对不起，小龙，写到你冻疮第一个反应是咦好丑啊（男人！脸！最重要！小龙捂脸中）
第86章 鹊桥仙·小儿辩日
他还没完全脱离小孩子的感觉呢。林苗低头看着他，心头泛起来一点柔软的怜惜来。儿子这大师兄当的，下面也要管人，上面也要操心，可辛苦了，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日苗灵把参与石棺一事的弟子都责罚了一遍，处罚之严厉，之不留情，让旁人都不由得咋舌。因此，青年也遭到了不少非议，不少人都因此质疑他的决断，明里暗里都在说，他也被那侧殿里的妖艳蛮族扰乱了心性。
林苗作为妖艳蛮族本人，首先对给自己的‘妖艳’评价做出了充分的肯定。至于扰乱了儿子心性这回事，他自己都不是很拿得准，自然也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说的了。
他只知道这个儿子跟石头做的，冰雪雕的一样，怎么捂都捂不热。到现在，林苗也没了脾气，只是把下巴颏搁在手腕上，从上面静静看着睡着了的儿子。
他那柔软心绪还没维持上一会儿，苗灵就跟旁边来了人的猫一样，敏锐地醒了。
青年睁开眼来，就看到林苗趴在床尾看他。他刚刚半倚靠着床，怀里抱着剑，一个不留神，就沉沉小憩了一会儿。这会儿他醒了，又被林苗抓了个正着，顿时如同睡梦中被人挪了位置的猫，有点不自在了。
他把剑换了一个手拿，站起身来，声音还是没变化，淡淡道：“我走了。”
林苗诧异。儿子刚刚睡醒，脸上还有红印，声音也有点低沉，较往常不同，偏偏他此时还极力装作跟平时一样。林苗还没说上什么，青年就把门带上，一溜烟地闪人了。
林苗：“... ...”
他呆了一会儿，过了半天才缓过劲来，一下子气得要死，一巴掌打在床上。
这还不解气。林苗对着床上的软枕头拳打脚踢，一套练武下来，门又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林苗怒火中烧，转头：“？”
他正怒气冲冲呢，没想到儿子又进来了，手里还提着一个食盒。
如果这次还是白萝卜，林苗真的要掀碗了。
好在，苗灵给他送的饭还是不错的。起初青年跑到山脚下去，给他捻点门内弟子的饭吃。后来林苗不喜欢吃那些，他就开了灶火，在山上一间空了的小厨房里自己做。
今天喝小葱花白萝卜鸭子汤，虽然还是白萝卜，但总算是比之前的要好多了。
林苗小口小口喝着汤，儿子的手艺不错，他盛了一小盅，余下的温着，晚上再喝。
鸭子汤性寒，苗灵一直在山上生活，搞不好还不知情。林苗喝了之后，晚上又开始冷，发着抖发着抖，就又来到小儿子的榻上了。
“阿妈，”青年担忧道，“他不会照顾你。”
林苗抖抖抖抖抖：“好冷冷冷冷... ...”
小儿子用双臂环绕着他，把头搁在阿妈颈窝上，说：“我给你暖暖。”
他这么贴心，完全就是另外一个儿子所比不了的了。林苗哆嗦着窝进他怀里，动了一下，靠着儿子热乎乎的胸口。
他身上滚烫，确实靠起来好舒服。
苗灵拿着他的手，放到胸口，给他捂一捂。林苗正好仰着头，就伸手摸了摸他的脸。
青年一怔。他有些温柔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林苗的眼睛漂亮极了，看着自己。他阿妈的眼睛，也给了他。
他唇角一勾，林苗见他愉悦的样子，心里也回忆起来，儿子笑起来时还跟自己记忆里的一样。
“阿妈。”
青年轻声说。
“阿妈...”林苗说，“阿妈想你呀。”
苗灵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一下子用力地把头埋在了林苗颈子上。
林苗刚刚忍不住说了真心话。青年被他说得心头发热，又是甘甜，又是难忍的酸痛。那感觉一阵一阵的，像是他少年时的生长痛；那时候林苗还睡在他的床边，晚上会给他揉一揉，还把他当小宝贝呢。
没过多久他就把头抬起来，看母亲。
“阿妈，”苗灵追问说，“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儿子撒娇，林苗却不好意思了。
“我是你的宝宝么，”苗灵说，“小时候你这样叫我，你还把我当宝宝吗，阿妈？”
要说谁最宝贝，其实苗凰现在才是第一位。不过苗灵虽然长大了，也还是林苗的宝宝，两个宝宝一大一小，都是宝宝。
“你是大宝宝。”林苗说，“你长这么大了，你还当宝宝... ...你，你你... ...”
儿子蹭着他。苗灵小时候就够粘人了，没想到长大了，也还是一样。
他又想到冷冰冰的大儿子，不由得一口气叹了出来，又发愁了。
他本来跟小儿子玩着呢，小儿子一下子就察觉到他的走神，神情立刻变了。
“你别想他，阿妈。”苗灵道。“你待在我这儿。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总有一天... ...”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他的语气已经不太对劲。林苗察觉到，后知后觉意识到，儿子已经准备要自己刀自己了。
两个儿子打起来，那实在也够呛的。林苗推推他，道：“你们俩一个人呢，不要打架。”
没想到这句话把儿子惹毛了。
“一个人？”苗灵连声问道，“一个人？一个人？”
林苗见他眼睛都红，心里吓得要死。偏偏儿子还紧紧把他抓着，想跑都没门。
“阿妈，”小儿子轻声细语道，“你看看我，看看我。我不是他。”
他眼睛亮得吓人，有些亢奋。
林苗怕不过，打他一巴掌，大叫说：“你发颠！”苗灵被他打得头侧过去，林苗刚刚还叫他小甜甜，现在就打人嘴巴。儿子委屈。
他的脸红，林苗的手心也痛。儿子一把抓住他的手，先给他吹吹，再用自己两只手揉揉。
他这个样子，就看上去没那么像混世魔王了。青年刚刚把他都掐痛了，肩膀上都留了五个手指印。现在一碰就疼，说不定要留淤青。
林苗委屈道：“你把阿妈都掐痛了。”
他当真委屈，没半分假的。青年本来把他搂在怀里，现在又低头亲他的发顶，给他赔罪。
“对不起，阿妈，”苗灵真诚忏悔道，“对不起，我错了。”
大宝宝认错，林苗欣然接受了。青年看起来真的像是在悔过的样子，轻轻捏阿妈的肩膀，柔声细语说：“我给阿妈看看。”
林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剥了一只肩膀来。
林苗：“！！！”
他立刻双手捂胸，遮不住的肩膀白白的，露出一边肩头，可爱得很。青年看得心里好爱，只是上面多了五个发青的指痕。
林苗没什么底气，不甘心道：“可恶的逆子... ...”
他双手捂着自己，免得被儿子看光光了。他骂人的那句话也嘟哝着，苗灵听了，忍不住低头下来，在他雪白的膀子上轻轻合齿又咬了一口。
“哎呀！”林苗道，“小坏蛋。”
苗灵听他发嗔，心里顿时又麻又酥的，在他肩膀上喃喃道：“我不是小坏蛋，我是阿妈的好宝宝... ...”
他说的好委屈好委屈的，一边说，还一边紧紧把阿妈抱着。林苗被他又咬又抱又捏，毫无还手之力，道：“你是小坏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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