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又比满口锦绣文章的所谓君子多了几分天然不拘。
也难怪会让大臣们一口一个祥瑞的叫着。
光这长相……确实就挺赏心悦目的。
沈流筝情不自禁地看着林楠绩,双手合起,闭上眼睛,低声祈祷:“希望上天保佑,叔父能平安释放。希望皇上能见我一面,让我为叔父求情。”
林楠绩瞪大了眼睛,狠狠一掐大腿,他眼花了是不是?
【沈姑娘怎么也跟着一起?】
【封建迷信不可取啊!】
【你还不如直接闯进紫宸殿,对狗皇帝说:想对我叔父下手,先从我身上碾过去——】
【狗皇帝肯定会心软答应的!】
暖阁里,李承铣听到越来越离谱的心音,“啪”的一声将手中的奏折拍到桌子上,唤来汪德海。
“外头都在干什么呢?”
汪德海道:“十来个大臣在紫宸殿外跪着,为北昌王求情呢……沈姑娘,也来了。”
李承铣有些意外:“她是怎么进宫的?”
一想到还关在宜芳宫的假宜嫔,李承铣就觉得他的皇宫漏得像筛子。
汪德海恭敬道:“皇上三年前特许沈姑娘可以随时进宫。”
李承铣哑然,良久才点了点头:“好像是有这回事。”
过了一会儿又道:“让他们都回去,今日朕不见他们。”
汪德海领命,从紫宸殿出来,站在廊下,看着沈流筝和诸位大臣:“皇上说了今日不见客,大家都回吧。”
底下雅雀无声。
汪德海再定睛细看,就见他们跪拜的方向还是对着皇上的方向,身子却都微妙地转了个角度,汪德海循着方向看去,就看到了手足无措的林楠绩。
林楠绩冲着汪德海讪讪笑了笑。
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汪德海:“你小子——算了,我还是回禀皇上。”
林楠绩目送汪德海进殿。
回到暖阁,汪德海努力整改了一下措辞,小心翼翼道:“皇上,大臣们都在……拜祥瑞呢。”
李承铣手中的动作一顿,匪夷所思道:“拜祥瑞?”
汪德海笑得有些尴尬,活了大半辈子,他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情形啊。
“这虽然拜的是祥瑞,大臣们还是诚心想要面见陛下的,也算是一片忠心耿耿……”
李承铣嘴角轻抽,又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样子。
他想象了一下,大臣跪在他的紫宸殿外,却对一个小太监求神拜佛的样子,不禁深深吸了一口气。
脸色微黑:“让方文觉进来!”
“还有,让林楠绩也进来,别站在紫宸殿门口显眼。”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皇上会提到林楠绩,但汪德海还是松了一口气,再这样下去,他这把老骨头都得散了。
连忙出来:“宣大理寺少卿方文觉进殿!”
群臣们眼前都亮了。
皇上终于肯见他们了。
方文觉连忙道:“谢皇上!”
然后进殿。
留在殿外的臣子们窃窃私语,时不时看向林楠绩。
“看到没,拜祥瑞真有用啊!”
“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
“那我可得趁机多拜拜。”
林楠绩人麻了。
沈流筝迟疑道:“这是巧合吧?”
宋允怀神神在在:“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汪德海路过林楠绩身旁,小声催促:“皇上让你进殿服侍,别杵在这儿了。”
林楠绩如蒙大赦,连忙进了紫宸殿,在暖阁外头随侍。
不多时,方文觉出来了,他的脸上既没有被皇上责骂后的消沉,也没有求情成功的喜悦,而是非常地平静,一个字也没有多说,直接往宫外走去。
柏章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岳父大人,等等小婿!”
其他人见此面面相觑:“要不咱们也回去吧。”
官员们陆陆续续地走了,只剩下宋允怀陪着沈流筝跪在原地。
沈流筝惨然一笑:“什么祥瑞,一点也不准。”
宋允怀关切地看着她:“你刚回京,一路上舟车劳顿,你都还没来得及休息,要不先回去休息,我回去联系同僚明天继续上书。”
沈流筝摇摇头:“不,我要等。”
“没想到,三年一别,他竟然不愿意见我。”
话音刚落,汪德海就走到她面前:“沈姑娘起来吧,皇上宣姑娘进去。”
沈流筝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皇上终于肯见我了?”
汪德海点点头:“姑娘体虚,别跪了,快随老奴进去吧。”
沈流筝被宋允怀搀扶起来,跟着汪德海进了殿内,经过林楠绩身侧的时候,忽然喃喃道:“难道真是祥瑞?”
林楠绩:【……误会可真大发了。】
沈流筝看到暖阁里暌违三年的身影,心脏怦怦跳了起来。
沈流筝走到李承铣面前,缓缓跪下:“臣女参见皇上。”
李承铣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流筝:“起来吧。”
沈流筝起身,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皇上可还记得三年前,曾对臣女说过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李承铣才道:“若你在边关受了委屈,随时可以回来,我若是皇帝,宫门随时为你打开。”
沈流筝走进一步,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李承铣:“没想到皇上还记得当时的诺言,臣女感激不尽。想当年皇上经常到王府,跟随叔父骑射,还对臣女照拂有加,臣女都记在心里,常常感念皇上的恩德。”
林楠绩在暖阁外头,听见里面的谈话声,不禁赞叹:
【先拉近感情,再为北昌王求情,沈姑娘好聪明。】
李承铣一顿,心思不由飘向暖阁外头。
沈流筝仰头望着李承铣:“臣女从小在叔父府上长大,就连皇上也曾得过叔父庇佑,请皇上网开一面!”
李承铣垂下眼眸:“此事朕自有裁断,你回府上等候便可。”
沈流筝心中有些打鼓,神情悲伤:“三年不见终究是生分了,皇上就这么不愿意见臣女吗?”
不小心听到的林楠绩表情垮塌:
【您在弄啥嘞?】
【当上皇帝的你变得冷酷了!】
【果然,天家最是无情!】
【怪不得你会变成垫底股。】
【不抓紧机会,你就要被其他股趁虚而入了!醒醒啊!】
李承铣表情一黑,什么冷酷无情,什么垫底股,李承铣简直想把林楠绩抓出去打板子!
他狠狠按捺住冲动,面无表情道:“好了,不要多说了,你先回府休整,朕会秉公办事。”
沈流筝难以置信地看着李承铣。
怎么感觉这句,像是在打发她呢?
第三十五章
林楠绩目送沈流筝的背影离开,暗暗扼腕。
【好不容易见面了,好冷的反应,好冷的心肠!】
“林楠绩,给我滚进来!”
立面突然传来李承铣的暴怒之声。
林楠绩站在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神态很从容。
他怀疑自己很有可能是在宫里呆久了,自动适应了氛围,以至于现在已经能够非常容易地分辨李承铣到底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了。
就比如现在,这句“滚”里就包含着三分恼羞成怒,三分要搞事的前奏,剩下四分纯粹是莫名其妙。
林楠绩迈步走进暖阁,表情很是恭敬:“皇上,您叫奴才?”
李承铣在林楠绩面前踱着步子:“刚才在外头,可有发生什么事?”
林楠绩一脸无辜:“大臣们和沈姑娘跪了许久,其他并未发生何事。”
李承铣略板着脸。
竟然想到以死相要挟这种馊主意,难道他是枉顾事实的昏君吗?
“还有呢?”李承铣不太满意,停在林楠绩面前。
林楠绩有点琢磨不透李承铣的意思,斟酌了一下说道:“大人们想见皇上心切,似乎是误会什么了,竟然把奴才当成祭祖大典时皇上钦点的祥瑞拜了拜。”
“奴才只是一个小小的内监,不过是沾了皇上的恩泽,才能得到大人们的垂青,实在是诚恐诚恐啊。”
“皇上英明神武,总会秉公办案,大人们太心急了。”
林楠绩边说着,脸上的表情略发委屈和无辜,真挚地看向李承铣。
李承铣垂眸,听到这里已经见怪不怪了。
眼前这个小太监,生得眉清目秀,面容俊秀,又隐隐透着几分清贵之气。
装出这么一副求饶卖乖的神情,也丝毫没有矫揉做作的感觉。明知道是在编瞎话,心里指不定怎么骂他呢,李承铣也觉得这瞎话说得让人心里舒坦。
就连祭祖大典回来插了满头羽毛也相得益彰。别人扮成这样是不伦不类,偏偏在林楠绩身上,一切都很合理似的。
这么说来,倒也不能全怪那些大臣们。
祭祖大典的时候,太常寺卿薛云来那个对外貌极为挑剔的人不是还第一时间为林楠绩求情吗?
李承铣怀疑自己已经被磨炼成功了,甚至暴露出了一点昏君潜质。
不对,先帝的时候,大太监也得日日哄着先帝,谗言惑主,后面才使得先帝送出权力。
林楠绩哄他了吗?
李承铣面无表情地想,不让他折寿都算好了。
嘴上哄他,心里骂他。
他还这么大度地不计较。
他怎么可能是昏君,一定是绝世的明君。
林楠绩发现李承铣又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抬起头,略微忐忑地看向他。
就看见李承铣正一脸诡异地看着他,而且眼神越来越亮,直勾勾地盯着他。
林楠绩缩了缩脖子,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这眼神像他以前室友养过的狗,一看就……
【没憋好屁。】
李承铣轻咳了一声,走回书案后面坐下,突然满面愁苦:“北昌王这件事,实在是棘手。”
“北昌王对朕有恩,又是临危受命平定边关,立下过赫赫战功。如今却弄出个通敌的嫌疑来,书信证据确凿,大臣们一个比一个难缠,朕真是倍感两难,进退维谷。”
“如今朝中势力虽然维持平衡,但繁荣之下,黑暗之处仍有不少人蠢蠢欲动。就拿边关这件事来说,多少人等着北昌王倒下后补上这个空。”
“每年军费上千万两白银,多少进了贪官的口袋。”
李承铣滔滔不绝地细数内忧外患。
林楠绩见鬼似的看着李承铣。
【啊,这是我能听的吗?】
【听这些总感觉自己离奸宦又进了一步。】
【皇上您是忘了先帝时的大太监是怎么只手遮天的了?】
林楠绩悄悄后退了一步,差点抬手捂起耳朵。
李承铣终于停了下来,满脸写着忧患:“所以,朕要派你去诏狱和北昌王府看看。”
林楠绩呆了一下,踌躇道:“皇上,此事重大,恐怕让汪公公去更合适。”
毕竟涉及到朝廷众臣,他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喽啰,何德何能。
李承铣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朕身边离不开汪德海,还是你去更合适。”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林楠绩没有立即说答应,没有说不答应。
而是留了个心眼,在心中飞快地想着。
【难道是这件事牵连甚广,狗皇帝虽然心中想帮沈姑娘,但又不好明目张胆地偏向,所以悄悄地派我前去。】
【先去探探北昌王的口风,然后再去王府报给沈姑娘。一来不打草惊蛇,二来又能让沈姑娘心安。】
林楠绩觉得自己发现真相了,暗暗舒出一口气。
【看来,这事还是得靠本太监去搭桥牵线啊。】
想通这一关节之后,林楠绩便道:“奴才遵旨。”
李承铣听到林楠绩心里的活动,不禁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又道:“北镇抚司那里,廖白帆已经在审理了,你只需问问情况即可。北昌王府那边,老王妃曾对朕有恩情,你且代朕关心关心王府的衣食住行,如有短缺和不便之处,一起报给朕。”
林楠绩自觉得了个关键的差事,正色地点点头:“奴才定不辱使命。”
林楠绩领命出了皇宫,便直奔北镇抚司。
这是林楠绩第二次来北镇抚司,北镇抚司的门口巍峨严肃,依旧压得人透不过气来。林楠绩想起上次来时的场景,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那次要不是李承铣及时赶到,他真要做个绞死鬼了。
林楠绩想想还有些劫后余生。
这回与上次大半夜的被抓进来的情形也大不相同。他到了北镇抚司门口,守在门口的锦衣卫见到是宫里来的公公,立即上前:“您是……林公公?”
林楠绩没想到对方竟然知道自己是谁,有些讶异。
不料那锦衣卫笑道:“听说御前多了一位面如冠玉的小公公,想必就是您了。不知林公公来了有何吩咐?”
林楠绩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受宠若惊:“此次我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查看北昌王的情况。”
这锦衣卫二话不说,直接领着林楠绩登上高高的台阶,穿过前殿,一路走进诏狱。诏狱里依旧阴冷潮湿,林楠绩还能看见上次吊着自己脑袋的绞刑架,上面布满了陈旧的血迹。两人继续往里走,最终到了一间宛如铜墙铁壁的牢房。
领路的锦衣卫道:“这便是关押北昌王的地方了。”
林楠绩看到北昌王穿着囚衣,坐在牢房里的铁床上,对面是两个锦衣卫,一个是指挥使同知廖白帆,另一个是司南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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