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没事了。”
他的安抚起了作用,廉烁闭上眼睛,竟真的睡了过去。
等到身体的冷战渐渐平息,顾贤允才停止输入。
因此张容泰的喊叫也再次清晰起来:
【哈哈!亲手了结自己的徒弟?掌院果然狠毒!】
【但你也伤了剑灵!这次又要疗伤多久?!】
【当务之急,是斩草除根,回去杀了姓穆的!】
顾贤允无声叹息。
打坐,入定。
进入识海。
张容泰的面容出现在视野内。
“你究竟怎么回事?”
张容泰的不满表现得淋漓尽致,不依不饶道:
“老夫不是告诉你一定要了结他吗?”
顾贤允不动声色地打量张容泰,语调平稳道:
“他已是废人。”
“废人也能翻身!”
张容泰恨铁不成钢,口无遮拦道:
“你不是喜欢姓楚的吗?他把你心头好都抢走了?你还能忍?你是不是男人?”
顾贤允却并不落入语言的圈套,平静反问:
“前辈为何如此急切?”
张容泰气:
“怎么能不急!他不死,我们如何成事!”
“哦?”
顾贤允揣着明白装糊涂:
“成何事?”
“你!”
张容泰面色一变,突然急速后退!
一排冰刃叮叮当当扎入他站立的地方。
“你杀不了我。”
张容泰眼底现出怨毒,紫黑灵气自脚下盘旋而起。
顾贤允则还是冷峻:
“试试吧。”
语毕,风雪骤起,咆哮着冲向张容泰!
这是一场不留余地的战斗。
双方都抱着弄死对方的决心。
张容泰以为顾贤允伤了剑灵,又受到阵法反噬,必然神魂有损,战力减弱。
可他终究失算了。
被顾贤允按在地上,张容泰咳出一口内脏碎渣。
“你杀不死我。”
他满口黑血,癫狂而笑:
“别忘了,你是我的一魂一魄所化。”
说着,他还刺激顾贤允:
“知道我为什么教你‘毁天灭地’吗?因为我知道你必定失败,哈哈哈!”
顾贤允的确从张容泰这里学到不少,也真的计划回溯时光。
但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楚轻云自残。
元神烧尽,魂飞魄散。
就算阵法成功,也回天乏术。
他也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心软。
那就这辈子清算吧。
他单手卡住张容泰下颚,也跟着笑起来:
“既然如此,晚辈也跟前辈说句实话。”
“前辈如此着急要杀穆弈,是因为杀了穆弈,你那阵法带来的受益,就会回到你的身上。”
“然后前辈,就可以设法夺舍晚辈,对吗?”
被顾贤允戳穿心愿,张容泰笑容一僵。
然后大力挣扎。
可现在顾贤允占据上风,岂能让他挣脱。
只听顾贤允接着说道:
“可惜,本院不能让你如愿。”
说完,顾贤允俯身。
“啊!!”
张容泰一声惨叫。
顾贤允竟然生生从他脸上,咬下一块皮肉!
这时的张容泰真的慌了,他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质问:
“你、你要干什么!”
顾贤允垂眸看着他,竟然咀嚼两下,把皮肉咽了下去。
“不干什么。”
他又客气起来:
“前辈本领通天,不用实在可惜。”
“不如,让给晚辈。”
“啊!!!”
张容泰继续惨叫。
“我可以教给你克制剑灵反噬的方法!”
“你不能!”
“啊啊啊!”
但他再也得不到回答,也算计不了了。
*
楚轻云抱着穆弈不肯撒手,是被人抬着回到无双宗的。
昂贵的丹药和救命的法器流水似的送进主殿。
顾贤允没走。
虞恒也没有。
楚轻云疯了一样,不顾自身安危地跟阎王抢人,顾贤允担心楚轻云,和虞恒一起给楚轻云护法。
最终穆弈转危为安,楚轻云却昏死过去。
“宗主怎么样!”
吉瑞见到沈辰帆出门,急切地扑上去问。
沈辰帆尽管身心疲惫,还是好言解惑:
“性命无忧,只需静养。”
虞恒也跟着他出来了。
“多谢沈宗主、虞阁主!”
吉瑞赶紧谢恩。
谢完又道:
“那我师弟呢?”
这话他都不忍说全,尾音还打着颤,眼泪也在眼眶中哆嗦。
虞恒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吉镜,安慰道:
“放心吧,你师弟也没事。”
吉瑞双手合十,谢天谢地,而后冲进房间。
沈辰帆摆摆手,让虞恒“去”。
虞恒便快步走向吉镜。
“谢阁主。”吉镜率先行礼。
“你别!”
虞恒急忙止住吉镜动作。
之后,虞恒就不知该说什么了。
陌生的记忆困扰着他,他不知如何说起。
回忆中,他后来就没见过吉镜了。
那吉镜呢?
沉默片刻,吉镜像是听到了他心声,简明扼要道:
“前世我和吉瑞,皆被顾掌院杀害。”
虞恒:!!!
因为过于震惊,虞恒瞪着大眼睛,老半天才反问:
“刚才你怎么没说?”
但他问完又拍了两下嘴。
他城府是不深,性子也不够稳。
但他不傻。
仙盟会上的情境历历在目,连楚轻云的话都没人买账,吉镜又能说什么?
退一步说,吉镜是宗主近侍,她说了,有人信吗?
吉镜自嘲一笑。
刚要说话,虞恒马上表态:
“我信你!”
吉镜:?
面对吉镜的目光,虞恒略有羞赧,脸颊微微发红。
但他坚定地点点头:
“无论别人怎么说,我都站在你这边。”
吉镜目光闪烁,想说什么又没说。
最后只是垂眸,轻声道:
“谢谢。”
“唔。”
虞恒很不好意思,他什么都没做,却白得一声谢。
他还想再说点宽慰的话,吉镜却转移了话题:
“我师弟他,还能修炼吗?”
为了修炼,吉镜比任何人都能吃苦,也比任何人都能忍痛。
但生挖金丹,穆弈怎么下的去手……
“唉。”
虞恒也叹气。
“能保住性命,已是不易。”
再想修炼,恐怕没有可能了。
想不到楚轻云的徒弟,竟如此重情重义。
当时情境,若是被带走,楚轻云恐怕会引起暴乱。
跟整个修真界对立,对无双宗千年基业,都是一场重击。
穆弈牺牲了自己,保全了无双宗和楚轻云。
只是他自己……
“唉。”
虞恒又叹了口气。
*
楚轻云睡得很沉。
他一会儿像掉入水中,窒息地奋力挣扎;
一会儿又像飞到空中,身体轻飘飘的,宁静而安详。
浑浑噩噩中,意识一点一点回笼。
往事一幕幕闪过,他心怀惴惴,最后才想起来什么。
“阿弈!”
楚轻云大叫一声,从梦中苏醒。
“轻云。”
沈辰帆的声音从身旁响起。
楚轻云昏迷几天,沈辰帆就守了几天。
但楚轻云半分没理会沈辰帆,跌跌撞撞地下了地。
“轻云,你需要休息!”
沈辰帆急忙去扶,却被楚轻云推开。
“沈辰帆!”
楚轻云低声呵斥一声。
沈辰帆动作一顿,看向楚轻云。
他知道楚轻云怪他。
“对不起。”
他果断道歉。
楚轻云却冷冷一笑。
他本就面色苍白,这一笑显得无比凄楚。
“你总是不信我。”
沈辰帆像被人一刀扎进心窝,忍不住伸手想拉楚轻云:
“我信你!我一直信你!”
“那时我不识穆弈!又见他杀人毫不手软,所以才轻信了顾贤允!”
“顾贤允和你,我当然选你!”
楚轻云却再次躲开沈辰帆。
沈辰帆望着空荡荡的掌心,又看看楚轻云决绝的表情。
他也笑了一声。
“当时的情况,我必须带走穆弈。”
“无双宗已经被顾贤允架到火上了,你若不交出穆弈,整个无双宗都要成为众矢之的。”
“你怕什么呢,就算穆弈跟我回凌云宗,我也会保全他啊。”
“到底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
“轻云。”
压下心中苦楚,沈辰帆说了一大串。
但楚轻云却半个字都没有应,待他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穆弈就在隔壁。
“阿弈!”
楚轻云推门而入,吉瑞正扶着穆弈坐起。
旁边放了一碗粥。
穆弈的脸色比楚轻云差多了,人醒了,却毫无精神。
楚轻云赶紧上前,拿起粥碗:
“我来。”
吉瑞让了地方,一步三回头,担忧地宗主和穆弈。
但他还是走出去,瞥见沈辰帆从隔壁出来,脸色欠佳,又关了身后的门。
“师尊。”
穆弈非常虚弱,还撑着企图行礼。
楚轻云阻止。
但穆弈起不来,却受不得宗主喂粥。
于是他颤巍巍地接碗:
“弟子能自己来。”
楚轻云不敢坚持,只好放了手。
可穆弈手指无力,差点没拿住。
“小心。”楚轻云赶紧接住。
“谢师尊。”
穆弈说着,慢慢端稳碗,用勺子吃了口粥。
楚轻云在旁看着,想说点什么安慰穆弈,却见穆弈放下勺子。
“弟子吃饱了。”
楚轻云:“你吃的太少了!”
“师尊,弟子想休息一下。”
楚轻云:“……”
不等楚轻云再说话,穆弈已经自顾自地缓缓躺回卧榻。
他背对楚轻云,因为动作牵扯伤口,他疼得紧皱眉头,却没有发出一声。
终于躺下,他闭上眼睛。
楚轻云就盯着穆弈背影。
从他进门开始,穆弈就没有看过他一眼。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楚轻云一动不动,坐了半晌,还是小心翼翼地问:
“阿弈,你想起来了?”
穆弈不答。
“是为师无能,没有保护好你。”
楚轻云难过得想哭,却没有眼泪:
“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我会想办法让你重新结丹,我不会再让人伤害你。”
“师尊,弟子没有怪您。”
穆弈还是开了口。
他没办法对楚轻云置之不理。
可他也没办法回到之前。
金丹而已啊。
只要楚轻云不落入顾贤允的圈套,他愿意以命相搏。
他只是,无需楚轻云报恩。
前世种种,他从未想要回报。
他只想楚轻云好好活。
所以他不要楚轻云报答,尤其,以那种方式。
“我就是很累,想睡一觉。”
穆弈没有转身,半张脸都埋进被窝,闷声说道:
“师尊,您也好生休息。”
“放心,为师无碍。”
楚轻云抬手想触碰穆弈。
可掌心无论如何都落不下去。
只好无奈收回。
过了半晌,楚轻云听到穆弈均匀的呼吸,发现穆弈真的睡了。
这会儿他抚摸穆弈垂在床沿的乌发。
“我会治好你的,阿弈。”
他小声说道。
而穆弈闭着眼睛,狠狠咬着下唇。
*
沈辰帆回了凌云宗,顾贤允的分裂行为已经触动了仙盟的利益,沈辰帆赶着回去处理。
虞恒也得回自在阁,他毕竟是阁主,在这多事之秋,不可离开太久。
临走前,他把自己所有丹药留给吉镜,让吉镜交给楚轻云。
穆弈的伤口愈合缓慢,精神不济,时而清醒,时而昏睡。
醒着的时候,他比以往还沉默寡言。
废了修为,他现在与凡人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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