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九当即在原地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盛京治安的问题竟然如此严峻么?
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什么的,他行走江湖这么多年,好像也没见过几回。
第二反应是犹豫了一瞬自己究竟要不要去救这个姑娘。他素来不以江湖大侠自居,没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好心,况且而且此次前来盛京是有自己的要事,在此时如若出了什么差错……
“呜呜!”
那姑娘却是看到了燕九,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努力地挣扎起来,一双盛满了秋水盈盈的眸可怜又无助地在燕九身上停留,若是眼睛可以说话,燕九想,那姑娘一定已经向他说了很多求救的话语。
燕九愣了一下,在那样楚楚可怜的目光之下有些动摇。
“呜……”
劫持姑娘的一群人见到不远处的燕九后,冲他威胁性地亮了亮刀锋示意他不要多管闲事,便劫持着姑娘走远。
燕九皱起眉,这回他没再犹豫,一个踏步便跟了上去。
燕九一路追着一行人在盛京的上空穿梭,他不出多久便追上了他们,甚至都没让泰阿出鞘,他便驱退了那一群灰衣蒙面者。
燕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那一群蒙面人逃窜离去的方向,理了理衣角,欲转身离去。
堪堪自己挣脱开束缚的赵乐懿见燕九一声不吭就要离开,顿时有些急了:“你……你……你先别走啊?!”
不善言辞,尤其不善与女人言辞的燕九迟钝地在原地停滞了一瞬,分外僵硬地沉默了一下:“……不然呢。”他不走还能干什么。
也怪燕九这个剑痴,从小到大除了什么学堂教书的四书五经以外,他就一心之扑到那些个什么剑谱心法里,从没看过那些花前月下的话本子。
英雄救美之后,那自然是互诉衷肠了。
可惜他不懂。
赵乐懿望着这个看上去又冷又呆的傻大个,几步走到他身前,不解地皱起秀眉:“你认识我吗?为什么救我?”
燕九微微蹙眉,他很不习惯这样的距离,语气闷闷:“不认识。”
燕九说完就又欲转身走人,一副要急于撇清关系的样子。
“喂!”赵乐懿被他这嫌弃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竟然敢摆出这么嫌弃的表情。
这下燕九的脸上甚至带了一丝烦躁:“我说了我不认识你。”
赵乐懿也被燕九的态度弄得来气了:“所以啊,我知道你不认识我,那你还来救我,我就想问问你为什么?”她不明白自己和这个人交流起来为什么会那么困难。
燕九站在原地闷闷地沉默了一会似乎在思忖,半晌,他低声道:“……不为什么。”
救了就是救了,他做事很少会是为了什么。
他不是那么功利之人。
赵乐懿终于算是看明白眼前这根木头脑袋了,她知道自己是和对方掰扯不明白了,决定不再和燕九过多纠缠,郑重道谢道:“多谢你救了我。”
“虽然你都不知道我是谁……”说着,她不满地撇了撇嘴,像是小女生的娇嗔模样。
“我叫赵乐懿。”她清了清嗓子,挺起腰背道,“姓赵!”
燕九看了她一眼,面上依旧没有波澜。
“盛京,赵乐懿,父皇前些日子才给我的封号,叫懿安!”她见燕九依旧面无表情,不禁有些急了,“我是公主!大雍的懿安公主!”
“噢。”
“噢?!”
赵乐懿见燕九这平平无奇的反应,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瞪圆了一双眼睛,张了张口又不知该从何反驳,面上徒有几分手足无措的恼怒。
只是面对燕九这样彻头彻尾的呆子,她又不好真的发怒,就算发怒也不过是让自己不好受罢了。
思及此,赵乐懿强忍着怒火咽了一口气,努力深呼吸。
“你……你就没什么……没什么想要我报答你的吗?”赵乐懿开口引导道。
她小心地看了一眼燕九,撇去对方古怪的性子不谈,其实现在细细看来,这个呆子除了性格古怪之外,好像在外貌上还是有几分可取之处的。
见燕九听了自己的提点后依旧一脸木然,赵乐懿愤懑地咬了咬牙,觉得燕九完全就是朽木不可雕,忿忿地骂了一声:“榆木脑袋!”
面对赵乐懿劈头盖脸的不满,他想了想,认真否认:“我不是。”我不是榆木脑袋。
“……哈?”
赵乐懿当真是没见过像燕九这么不会说话的,两三句就能把所有的天都聊死也是很了不起的一种技能,她好笑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准备继续与这个素未谋面但萍水相逢的傻大个套套话。
却在倏尔之间,远处有一剑冲着燕九直劈来。
燕九眼神一凛后撤一步,握住赵乐懿的手腕猛地一拉,将人护在了自己身后,两人一起躲开了那一道剑气。
“……”赵乐懿瞪大了双眼,呆呆地望着被燕九握住的手腕,有些没回过神。
燕九则没再管赵乐懿,只是将凌厉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方向,缓缓地从腰间的剑鞘中取出长剑。
“好剑!”
一道光影破风而来,伴随着来者的一声冷哼,一道强劲冷硬的剑气铺天盖地一般地席卷而来。
燕九提剑起势,目光如炬地盯着那个剑气袭来的方向,长长地深吸了一口气。
来者是个魁梧俊朗的男子,约莫四十模样,身形健朗强壮,气势如虹,他身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一双含有一种披坚执锐坚毅感的双眼。
赵乐懿在看清来者的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往燕九身后缩了缩。
燕九则面色不变,他缓缓提起泰阿剑,周身的剑势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汹涌,灰袍在风中飘舞。
破碎的天光飘落在泰阿古朴沉寂却又锋芒毕露的剑身上,反射出粼粼的冷光。
灰衣,长剑,天光。
那是一种冠绝于世的卓然。
赵乐懿几乎看呆了。
她生于盛京长与盛京,从来没有踏出过这座大雍最繁华的城市一步,她最遥远的一次外出,也不过是站在盛京的宫墙上,遥遥地望着远方。
她向往外面的世界。
而这一刻,眼前这个执剑而立的灰衣剑客,就是她所有关于远方的想象的具象化。
燕九向前一步,长剑一挽,一剑凌空劈下。那一剑带起了磅礴如虹的气势,引动了一空的长风,带起了盛京两道旁堪堪盛开的桃花飘落。
一刹那,春风十里,桃花纷飞。
那一场绝世的落英缤纷之中,赵乐懿感到了此生唯一的一次心潮澎湃。
第101章 地久天长
落英缤纷。
赵乐懿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感受着拂面而过的桃花,甚至忘了思考。
也忘了去喊停这一场似乎是因她而起的、一触即发的战争。
“你是谁?”来者的声音厚重雄浑,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燕九,其中充满了警惕之意。
“你是张衡山。”燕九木木地开口,是个肯定句。
张衡山。
这个名字不论是放在朝堂上还是江湖中,都是一个如雷贯耳一般的存在。
张衡山,是当朝禁军统领的名字。
也是燕九此次盛京一行的最终目标。
没想到还算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本还打算过些日子再去登门拜访的,没想到还能如此无心插柳柳成荫地遇上了。
张衡山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忌惮:“我是。”
燕九上前一步,一手执剑抱拳拜了一下:“在下东川燕九。”
“燕九……”赵乐懿失神地望着眼前那一道冷峻如风的背影,喃喃地跟着复述了一遍。
“燕九……”张衡山蹙了一下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那个东川最近出现的剑修天才?”
“不敢当。”
“你为何来盛京。”
“我想问一问前辈的剑。”燕九真诚道。
“问我的剑?”张衡山冷哼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兴致,“那也得看你,究竟有没有这个资格!”
说着,他手中的长剑应声出鞘,浩瀚的一道剑气便向燕九直劈而去。
燕九目光一凛,泰阿剑起,瞬间一阵狂风呼啸,飞沙走石。赵乐懿猝不及防地捂住口鼻,很难在这两人的对峙之间寻到生存罅隙。
“泰阿。”张衡山看了一眼燕九的剑,赞了一声,“不错。”
天下第二剑,泰阿。传闻中诞生于泰山之顶,由上古工匠锻造九九八十一天而成,是镇压天地之间所有邪祟的威摄之剑。
是一柄极其霸道的剑。
但是它在燕九手中,却呈现出了一种沉静古朴的气质,但这一种宁静致远之下,又依然存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绝世的名剑,绝世的剑客。
剑随心动,就当如此。
“你很不错。”见此,张衡山毫不吝惜他的夸赞,眼中的欣赏之意愈盛。
燕九没有理会对方似乎是满意的夸赞,他不骄不躁也不卑不亢,只是静静地提起剑,目光凛然。
显然他的关注点并不在对方的夸奖上,他一根筋地只想问一问那禁军统领的剑。
赵乐懿这时才堪堪回过神,她焦急地上前挡在两人身前,对着张衡山焦急道:“张统领……他不是绑走我的人……你别误会……”
张衡山对赵乐懿微微一拜:“公主殿下。我知道他不是。”
赵乐懿一愣。
“如果是他……那我现在恐怕还找不到您。”
赵乐懿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转身望向燕九。
她是了解张衡山的人,这位禁军大统领是她父皇身边最信任的武将,实力高达天逍境界,放眼整个九州,他都是绝对的高手。
能得到张衡山这样的赞赏,那燕九当真不是一个普通人物。
燕九依旧面色淡淡,既没有因这句认可而表现出什么高兴的神色,也没有表现出担不住这样夸奖的赧然羞涩,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张衡山,手中的剑握得很紧。
他还要战。
赵乐懿有些气恼地皱眉瞪这个不知死活看不懂别人好心的傻子。
但是燕九并没有分半个眼神给她,只是直直地等待张衡山。
“请前辈不吝赐教。”
赵乐懿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燕九身前高声道:“本公主在你面前,你不理本公主是怎么个事!”
燕九垂眸看了她一眼,面色淡淡,不说话。
“喂——”
“公主殿下——请回避一下。”
张衡山却是挡住了赵乐懿,面对平淡地如水一般的燕九,他面色逐渐变得认真起来,抬掌一剑袭来,便是铺天盖地的剑气向着燕九毫无保留地奔袭而去。
被推到张衡山身后安全区域的赵乐懿脸色一白。
燕九却是终于在眼中流露出了些许除了平淡以外的情绪,那是一种狂热的战意。
他再度起势,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凛冽,他身后的剑势浩瀚无垠,几乎盛满了这一方天地。
赵乐懿看得有些呆滞:“这……”
燕九的剑势,竟然在张衡山的威胁之下,也没有落入下风!
那他该是如何强悍的剑客?!
况且他还如此年轻。
第102章 地久天长(下)
燕九高举起泰阿,一步上前。
他微微阖眼,口中喃喃着念念有词。
在那一个瞬间,这一片天地都震动了。盛京城满城的劲风似乎都席卷到了这一楼阁高处。
山雨欲来风满楼。
原本在楼下繁华街道上的百姓游人们纷纷不知所云地疑惑,以为天生异象,是上天要降下什么惩罚,否则怎么会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乌云蔽日狂风大作,这样的状况,说是世界即将毁灭也不无道理。
就连远在天道阁的老国师都面带着兴致地出门看了一眼这突然的异象。
一个小道童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惊恐道:“国师……这这这……”
“无碍。”老国师浅笑着摸了摸长长的胡须,“只是……盛京来了位贵客罢了。”
赵乐懿震惊地望着周围的异象,彻底失了声。
“此剑泰阿。”燕九举起剑,缓缓指向前方,赵乐懿看到燕九身后慢慢浮现出无数的剑影,那些剑影堆叠在一起,隐隐形成一柄遮天蔽日的巨大之剑,有如泰山压顶之势。
那浩瀚庞大的剑影与燕九手中的剑如出一辙。
“这一剑,名地久天长。”燕九嘴中轻声念道,一剑斩下。
他身后那一道百尺巨剑的虚影也伴随着他的话音落地而横劈而下。
“好一个地久天长!”张衡山怒喝一声,他望向燕九的目光无比炙热,他手中之剑也震鸣不止,显然感受到了泰阿剑那强烈又霸道的剑意而燃起了无边的战意。
“好少年!”
他举剑,这一次,他毫无保留,把燕九当做了一个真正相匹敌的对手。
这个少年,当真不简单。
“去。”燕九一剑斩下,那巨大的剑影便破空而去。
张衡山也是一剑既出,顶住了那百尺的巨剑之影。
飞沙走石,狂风大作,满城的风云席卷……
两道巨大的剑势凌空相撞,震荡起一空的长风。
赵乐懿艰难地在那一阵狂风中直起身,她再度睁眼时,只能看到两道剑势的缓缓消退,以及两道挺拔直立着的执剑身影。
正当她疑惑着这一场剑客之间的对决的输赢成败之时,她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什么东西缓缓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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