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皇育有四子,各有所长,说是满庭芝兰玉树也不为过,承华帝还是其中母族势力最弱的那一位。
但他偏生有一手冷酷无情的雷霆手段,生生打压残杀了他的兄弟,在一片尸山血海中坐稳了那把金色龙椅。
也从此开启了大雍最鼎盛的时代——承华。
承华盛世,由他一手缔造。
承华帝育有三子,其中四皇子赵宥在各个方面都最像他。
放在三年之前,琅琊王就是东宫之位不疑有二的主人。
直到慧妃之死,琅琊王与陛下大吵一架,自请出京。
一去三载,再未归家。
而如今伴随着他的再度出世,这盛京之中,掩藏再深的漩涡,都将翻起全九州的血雨腥风。
陛下,这是否,才如你所愿呢。
第19章 道士下山
裴修尧在临走时忽然心中多了个弯绕,与龚道济商量一番后分了两批出城。
他先在早晨乘马车压着刺客借道汝陵回盛京,让龚道济在正午混在酆都的车驾里一起出城,直奔盛京复命。
虽然龚道济多有担忧,裴修尧还是坚持分开走。
“尚书大人若是与我死作了一双就不好了。”世子一向口无遮拦。
“……世子折煞老臣啊。”我怕一个闪失,你家两位老祖宗给我把祖坟都掘咯。
在裴修尧的坚持下,最终龚道济才咬着牙点了头,在清晨送走了世子的车架,一直等到了正午才跟在欧阳茗的队伍中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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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南道有着得天独厚的美景优势,崇山峻岭林立、石林奇峰遍野,满目都是鬼斧神工的青山碧水。
文人骚客称其为天下第一山水并非空穴来风。
裴修尧悠闲地掀开车帘欣赏着车外的景色。
青山绿水掩映间,忽而空中几只盘旋的鹰隼吸引了他的目光,远远望去,那苍鹰强壮而健硕,展开的翅羽有力苍健,似乎一振翅就能飞上九万里高空——是上好的鹰。
“西南竟有这样好的鹰么。”
裴修尧的语气里带了一些惊讶,他缓缓放下车帘,似乎在自言自语。
“属下只在大西北见过这样的鹰。”驾车的车夫似乎听到了裴修尧的喃喃,回了一声,“没想到如今这鹰都能飞到西南来了。”
裴修尧闻言,再度饶有兴致地掀开车帘,无声地打量了几眼盘旋而上的鹰。
“你去过西北?”
“属下不才,父亲是当年长宁王麾下的北征军。”
“居然是这样么。”裴修尧却也惊讶了一下,如今他身边跟着的这个车夫正是从盛京带来的禁军,而非出自裴府的护卫,却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缘分。
“是的,属下也正是因为敬仰长宁王才学了一身武艺参军的。”
“那你这一趟与我回汝陵倒是能见一见我祖父了。”
“荣幸之至!”
裴修尧放下车帘,估算了一下时间和行程:“我们到哪里了?”
“再走几个个时辰,就能到青城地界了。”
裴修尧微微眯了眯眼思忖两下,没再做声。
……
……
马车又平稳行进了一个时辰。
裴修尧撑着脑袋在车上打起了盹儿。
忽有一道冷箭射进了马车。
世子一双凤眸猛然睁开,马车也随即停了下来。
“世子!有埋伏!”
裴修尧听见后边押犯人的马车处传来冷箭嗖嗖的响动,马的嘶鸣声响彻了整个山谷。
裴修尧提剑起身,只见他的车夫正与一个黑巾蒙面人交手,并且逐渐落入下风。
黄道圆满的护卫竟然也打不过对方么。
裴修尧眼眸一冷,握在佩剑上的手逐渐用力。
寒光一闪,剑刃出鞘,裴修尧一剑落去,对方以一掌相迎。
掌风与剑风相冲,裴修尧敏锐地感知到对方是个地一境界的高手——还真是为了杀他来下死手。
他掌风一震,裴修尧与车夫双双飞出了十丈远,与此同时,埋伏在两岸青山上的冷弓放出暗箭对两人袭来。
裴修尧堪堪躲过要害,一箭仍然是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吃痛地闷哼一声,强劲掌风留下的伤也在此时发作,他的胸口一阵刺痛,似乎有血在上涌。
车夫就没那么好运了,一箭射中要害后便倒地不起。
立在山上的人正欲对裴修尧再射一箭斩草除根,却被一阵乍起的疾风打断。
有一柄长剑袭来。
紧随而来的是湛青的剑气,以浩浩荡荡、排山倒海的磅礴气势,惊走了两岸满山的鸟雀、振开了有舒有卷的流云 。
名剑录曰:一柄长青剑,天下杀神皆不见。
说的正是那天下第五,云销雨霁!
居然是十大名剑之五。
剑从青城来,是至纯的道法自然之剑。
裴修尧艰难咽下口中的腥甜,不满地扯了下嘴角——
终于来了啊,不枉他特地借道青城。
一袭青衫道袍的道士御剑而来,带起一阵青风,稳稳落在裴修尧身侧。
道士见到世子落难的一身狼藉,没心没肺地笑了笑:“怎么才两月不见,世子你就把自己搞得这般狼狈。”
话是这么说,道士还是自觉地伸出一只手给裴修尧借力。
裴修尧毫不客气地把浑身重量压到那只手上,另一手撑着剑站了起来,道士却像是对手上的力度完全没感觉,面不改色,依旧轻松。
“还不是托你的福。”裴修尧用完就甩开了道士的手,语气虚弱却又不失桀骜。
道士只是笑了笑,并不恼裴修尧的无理,两人看似十分熟稔。
“青城山?”黑巾蒙面的刺客把刀对准了后来的道士,眸色阴沉,“云销雨霁?”
“你是青城山那个羽化登仙命?”
萧宋握着云销雨霁挽了一道剑花,微微一笑:“叫萧宋就好。”
“果真是你?”
余下的五个刺客也将弓箭对准了萧宋。
“原来我还算小有名气。”
“怎么,你们想试一试我的剑么?”道士掂了掂手中的长剑,语气淡淡。
“难道青城山要多管闲事吗?”刺客手中的刀也跟着亮出刀刃。
“你杀了他们——”萧宋的剑遥遥指向不远处的护卫和嫌犯的尸首,“其实于我没什么关系。”
“但是这个——”
萧宋一步护到裴修尧身前,一指弹了弹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不行。”
裴修尧忍着箭伤的疼痛皱起眉,什么叫“这个”?萧宋是把他当成了什么物品不成?
“天师这是要多管闲事到底了?”刺客冷声道。
“我实在不懂,你动他有什么好处?”萧宋握着剑柄回转一圈,剑刃在地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沟壑。
“是长宁王的兵不够多了,还是孙神医的半步洪荒不够用了?”萧宋声音淡而冷,一字一字敲在每个人心上。
话糙理不糙。
在朝在野,裴修尧都是个动不得的麻烦家伙。
“不过……也用不上两位老祖宗出手。”
“要杀他,你们得先过我这一关再说。”
萧宋目光骤然一凛,剑锋一转,一道青光向前袭去。剑气所过之处,卷起了漫山狂风呼啸,震开一山虎豹蛇虫四下窜跑。
阴云密布的天上,竟然随着狂风的呼啸,丝丝缕缕地开始透出阳光。
云销雨霁!
一剑问天,这是萧宋在承华十八年春祭时名震九州的一式,那时裴修尧站在顶礼朝拜的人群末尾,默然地注视了一场神迹的降临。
承华二十一年的这一剑问天,萧宋已经能真正做到云销雨霁。
裴修尧艰难地咽下一口气,震惊地几乎忘了呼吸。
与天地共振,通万物有灵。
萧宋这是——
天逍!
他居然已经是天逍境!
上一次见他,分明还在地一。
裴修尧不由得站萧宋身后苦笑,果然这就是羽化登仙命么,得天独厚的天赋是上苍的毫无保留的垂爱。
十九岁的天逍境,这样的天资卓绝,即使是放在整个九州的历史上,也一只一位已经羽化登仙的神仙做到过。
他迟迟而恍然地意识到,这个道士,真的是要成仙的。
刺客显然也被萧宋的一剑震慑住,迟迟不敢动手。
这是真真正正来自天逍境的威压——九州之中的每一位天逍,都有绝对的地位与威严。
“……既然天师都这么说了……”为首的刺客咬了咬牙,“那我们也没有话说。”
“……撤!”
说罢,几人急行远去,裴修尧也终于不用再忍口中溢出的腥甜,一口血咳了出来。
萧宋一把扶住裴修尧的腰身,一手捏住裴修尧的手腕,面色缓缓沉了下来,抬手给裴修尧点了几道穴位。
“怎么回事?”萧宋皱着眉,抬手御剑。
云销雨霁倏尔化作一柄腾飞的巨剑,萧宋搂着裴修尧一步纵身,跃然而上。
裴修尧对于萧宋抱着他的姿势心有不满,皱着眉想挣脱,但却被萧宋把手越收越紧,只得作罢。
“……你师父的信呗。”裴修尧撇了撇嘴,乖乖作罢地把半个身子的力气都支在了萧宋身上。
“纠正一下,不是我师父写的。”
“谁写的重要么。”裴修尧嗤笑一声,脱力地闭上眼,整个人卸了力气软绵绵地靠在了萧宋身上。
“是这么个道理。”
萧宋笑着把手收紧,让裴修尧靠得更舒服些。
“你怎么下山了?你师父不是不让你下来吗?”
“这个啊……贫道昨天夜观星象,算到世子命中有这么一劫……”
“你别贫。”
“我算到你有危险。”
“呵,你没事算我的命做什么。”
“你没事走到青城地界做什么。”
“……”
“……”
两人各自带着莫名的心虚答不出对方的问题,话题就此作罢。
“我已经给王府寄了信去,说你在青城山养伤一段时间。”
裴修尧疲倦地点点头,算是应答。
“怎么样,我这一招,世子可还满意?”萧宋低头凑到裴修尧耳边低声道。
裴修尧只感觉到耳尖一烫,不自在的地转了转头,语气有些生硬道:“什么?”
“给你一个足够的理由不回盛京。”
“……”裴修尧撇了撇嘴,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萧宋的确是帮他从盛京的一滩浑水里摘出来了,他开的口,即使是承华帝,也不好拂羽化登仙命的面子,这玩意折阳寿。
“……谢了。”世子不情不愿地道了声谢。
“那我欠你的五千金……”萧宋试探着开口。
裴修尧面色一黑,好哇,在这儿等着他呢。
“你想都别想。”
“行吧。”
萧宋啧了两声,悠悠道:“那我这穷道士可就欠着你千金之躯的长宁王世子了。”
“……随便你。”裴修尧别扭地开口,算是不大情愿地默认了萧宋的话。
# 凤凰城疑云
第20章 两个路痴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一袭白衣的俊朗公子摇着折扇,坐在简陋的茶肆里,望着两岸山间景色,自言自语般自我感动式地感慨道,“可叹,可叹。”
宋珩之面不改色,对于赵宥突如其来的矫揉造作与强附风雅充耳不闻,他竟然已经习以为常赵宥这样的不着调。
倒是另一桌上正在摘茶叶的店家小姑娘听不得赵宥这一番高深莫测的发言,“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于是两人皆把目光探去。
那小姑娘穿着一身朴素的布衣,生得天庭饱满,高颧骨,面中平,嘴唇微厚,肤色也较为黑一些,不大像大雍中原之人的模样,手上正娴熟地采选着一些土茶的嫩芯。
“小姑娘,你这是笑我呢?”赵宥笑着摇了摇扇子,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全然没有因之而恼。
“像你这种世家公子净喜欢扯一些没用的的漂亮话,不笑你,我难道还笑你身旁这位漂亮的公子吗?”小姑娘目光流转,一双明眸炯炯有神,语气也是毫无芥蒂的泼辣。
“你念佛经,念错了地方。”小姑娘笑着说道。
“此话怎讲?”赵宥挑了挑眉,不大理解她的意思。
“南诏灭佛,我们不信这个。”小姑娘笑了笑,露出一口白净整齐的牙。
“你是南诏人?”赵宥一惊。
“对啊。”小姑娘点头。
“南诏人为什么会在这里?”宋珩之不解道。
“此处是旧时的南诏地界,我家就在这里,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小姑娘少见多怪地看了两人一眼。
赵宥手上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有些心虚地瞥了一眼宋珩之:“……这里是南诏地界?”
宋珩之冷嗖嗖地回瞟了他一眼:“……”
赵宥与宋珩之不无尴尬地正对上一眼,宋珩之目光冷冷,赵宥有些理亏地干笑一声,手上折扇摇得飞快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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