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复脑子里已经在想一堆的教学计划了,他以前也没带过学生。好家伙,现在昀哥儿又是他儿子,又是他学生,李复恨不得立马大显身手。回头让郑子明看看,他这个老师也不差,教学水平咔咔厉害,直奔他们太学的那些老师们。
乐呵了会儿,李复心情很好地又开口,“昀哥儿怎么看这本《病经》?”
这《病经》语句比较晦涩,昀哥儿就算想验证一下自己的‘记字’能力,也该找那些简单的才是。
他这人看书杂,书架上甚至有不少配图小作文——俗称古代版漫画书。按理说,应该是画比较多字比较少的书,才更能吸引昀哥儿才是。
当然李复也就这么一问。
小孩儿有时候做事也没什么理由,就比如现在翊哥儿再咬那个小木马,边咬边笑,口水涂的到处都是。
“有用。”
李复没怎么指望昀哥儿回答出什么来,却听到了昀哥儿有些纠结的声音。
“怎么有用,昀哥儿说说看。”
如果说辛娘跟布氏是单纯对孩子溺爱的话,李复是严肃中又带着几分理性,可他确实会认真去听两个小孩儿说什么。
哪怕翊哥儿表达还没什么逻辑的,李复都会认真去听。
现在对昀哥儿也是。
李复甚至把《病经》还有劝告书都在昀哥儿面前打开,然后鼓励地看着他,让他继续开口。
昀哥儿性子比较大的,其实什么都敢说,只是他还在组织语言,
好一会儿,他才伸出小手指向《病经》上写着梦魇疾那三个字。
李复下意识念了梦魇疾下面描述的一则病理,“土坑漏火气而臭秽者,人受熏蒸、不觉自毙、其尸极软,与夜卧梦魔不能复觉者相似,故称梦魇疾。”①
“阿爹,狗子告诉我他们的房子有很多破的地方,晚上漏风不暖和,不怕中梦魇疾。我们的房子很好,不漏风。”
李复忽然哎呀一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才发现自己的劝告书确实遗漏了一点。
他只想着各乡各村如果过冬的问题,忘记陇县县里了。
这梦魇疾说白了就是一氧化碳中毒,中毒之后的人尸体绵软,就像是在睡梦中死亡一样,所以在这个时代被称为梦魇疾。
因这玩意儿死的人不少见,不过这也是富贵病,只有富裕人家屋子的墙垒得厚实,晚上窗户又关紧一点不漏风,加上炭火一整夜的烘着,一没就没全家。
李复虽然没亲眼见过,可倒是听到过。陇县县里还是有一些殷实人家的,最怕就是这个梦魇疾了。
“昀哥儿将我的劝告书也看得七七八八了?”李复惊喜道。
之前他以为昀哥儿记住一些字,没想到记住了这么多。只有记住得多,昀哥儿才能发现他的劝告书落下了一点内容没写。
昀哥儿瞪大了眼睛,紧张地开口,“一天一个字,答应的答应的,不能耍赖。”
这回昀哥儿真急了,感觉他阿爹像是要加大学习难度啊,这可不行,不行!
李复点点头,还是要点脸的,没给昀哥儿表演一个现场反悔。
不过在内心,李复是真激动。
他没想到昀哥儿不仅是单纯记性好,自己也思维敏捷,小小年纪就善于观察。看他李复这儿,真出了一位麒麟子。
李复又看向翊哥儿,目光也热切起来。道长说翊哥儿是武的路子,他这儿一文一武两个儿子,真的是李氏气运不绝啊。
看来祭祀先祖的事,需要提上日程了。
本来李复不急,两个小孩都还小。既然昀哥儿不同寻常,那还是早点让先祖知道一下比较好。
“阿爹。”昀哥儿看李复忽然沉思了起来,以为他真在计划更改课程,顿时急地叫他。
李复这才回神。
他压下刚才的所思之事,继续道:“那这个寒疾呢?昀哥儿为什么圈了它?”
这寒疾是冬季大疫,李复不仅在劝告书中写了,甚至还列出细则让各乡备一些药材,以便救济。
昀哥儿思索着开口,“寒疾会过病,得了的人要注意卫生,最好在好之前单独住。如果要人照顾,一定要找一块布用热水泡过后晒干再覆盖住脸,防止飞沫病毒传播,多少有点用。”
“飞沫病毒?”李复对昀哥儿提出的新词汇很感兴趣。
昀哥儿却一下傻了。
他在说什么?
其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词汇是它自己一下就从脑子里冒出来的,昀哥儿压根没考虑就脱口而出了。
现在让昀哥儿去想这词汇怎么来的,昀哥儿真的想不起来。
唉。
他的脑子自己冒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词汇跟其他东西,昀哥儿真的把握不住它们。
“不记得了,可能哪里看到过。”昀哥儿纠结地开口。
李复看他真想得脸都拧巴起来了,估计是昀哥儿字认不全,自己乱七八糟组合出了什么奇怪的词汇。
当下李复也不再多想。
虽然听不懂昀哥儿奇怪词汇的意思,可昀哥儿整体话的意思李复却明白了。那就是寒疾会传染,一人得了之后,其他人要用布盖住鼻子跟嘴巴,防止对方的病传染过来。
这方法李复倒是没怎么听过,不过聊胜于无,到时候也加入到劝告书中好了。
毕竟李复也知道,大部分人得了寒疾是吃不起药的,他让三老跟县秩买药也不会备多少,也就是走个仪式。
忙完了公务,李复决定夸夸昀哥儿,毕竟昀哥儿最喜欢听夸夸话了。
一通夸,把昀哥儿逗得值乐呵,差点就答应李复从今天开始学写字了。幸好昀哥儿没被夸夸话冲昏了头脑,最后夸夸话听了,认字的事死活没答应。
李复摇着头,心说昀哥儿是个鸡贼的。再一看翊哥儿,他竟然不玩儿小木马了,而是跌跌撞撞站起来再咬桌腿。
这把李复急的。
赶紧冲过去把翊哥儿捞了起来,然后仔仔细细看了下了翊哥儿的牙齿,这可别给咬坏了。
查看完了,李复今天打算抱着翊哥儿开始读书,进行每日的知识熏陶。
昀哥儿给了李复一个大大的惊喜,虽然从之前的表现看,翊哥儿确实是个普通孩子。可昀哥儿都翻盘了,翊哥儿为啥不行。
抱着隐晦的望子成龙,今天李复打算着重给翊哥儿读。
平常翊哥儿坐得远听听李复读就算了,今天在自己耳边叭叭叭读,翊哥儿先是蒙圈了下,然后就彻底不干了。
那一天,翊哥儿反抗鸡娃的哭声响遍整个李府,彻底向李复证明翊哥儿不是读书的料,他是真不要读啊,连听都不要听。
最终,昀哥儿跟翊哥儿被丫鬟抱了回去,徒留一个彻底对翊哥不爱读书有一个清醒认知的李复在书房。
傍晚,天色已经暗了下去。
现在的天色比夏季暗得很快了,另外虽然还没下雪,可是早上起来外面已经有一些冰霜了。
因此到了傍晚的时候,屋子就算关着门窗,只要不在被窝里面,房间也是冷冰冰的。
为了取暖,昀哥儿这儿也已经摆进了好几盆的炭火。
这是上好的炭木,燃烧起来的时候会发出细微的噼啪噼啪的声音,但是烟呛感却很少。应昀哥儿的要求,屋子的窗那儿用一小根木头支撑着,必须留出两指宽的缝隙。
有了炭火的加持,这个不大不小的房间终于也显得有些暖烘烘的了。
这会儿昀哥儿也没睡,而是在狗子的陪伴下溜溜达达地在自己房间坐着玩儿,同时思考着明天学习的事儿。
第18章 人生中的第一个字
“昀哥儿今天怎么还不困?”辛娘缝制着新衣服,看着昀哥儿还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忍不住问道。之前昀哥儿的作息很规律,这个点基本睡觉了,很少还在跟狗子一起玩耍。
因为房间放了不少炭火,屋子里面暖暖的,昀哥儿原本外面裹着的厚衣服也就没穿了。这会儿有些轻松便利地在地上跟狗子玩手都剪刀布的游戏,旁边还放了一些软乎乎的小糕点跟炼乳,昀哥儿饿了也能吃一些。
昀哥儿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精神,可能是白天睡多了。
又玩了会儿,狗子起身去替辛娘挑了挑油灯。
屋子里面很快亮了几分,狗子忽然喊了起来,“昀哥儿快看,外面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也是昀哥儿出生以来的第一场雪呢。
昀哥儿一下放下手里的小糕点,直接踩过地上铺着的小软被就往窗口跑。可他人太矮了,看不到。
狗子赶紧抱起昀哥儿,昀哥儿也吭哧吭哧用双手扒拉窗沿努力往外看。还是辛娘笑了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搬动了两张椅子过来。
“踩上面看,就是要当心一些。”
昀哥儿嘿嘿笑着一脚踩在椅子上,狗子用手撑开窗户,把原本的空隙开大了不少。
今夜无风却下雪,更难得的是今夜竟然有一轮清冷的圆月,幽幽月色下,纷纷扬扬的大雪在这安静的夜晚纷纷扬扬地飘落下,很有一番特别的意境。
昀哥儿双手枕在下巴下,满脸兴趣地看着外面的大雪,“好独特的夜景,漂亮。”
狗子也是眼睛一亮。
他从没在这样的角度看过雪夜夜景。
以前落雪是他们家最害怕的事,那意味着饥饿还要加个寒冷。
可现在,他吃得很饱穿的很暖,屋子里面还有暖烘烘的炭火。他趴在干净的窗户上,安安静静地看着大片的雪花。
只感觉人真的好渺小啊。
还有,原来雪花竟然是这么轻盈又清冷漂亮的吗,就像是在月色下跳舞的仙子似的。
辛娘看两个小孩儿看雪花入迷了,也没阻止他们回来,而是去拿了两件衣服让两个小孩穿上,都别冻病才是。
这一晚,昀哥儿是看雪花睡着的。
就连说的梦话,都是喊着好漂亮的雪。
辛娘一直看着昀哥儿,看他咧开嘴笑着,想来那一定是一个关于雪景很美好的梦。
而狗子,也睡了一个下雪天来最好的觉。
第二天早上昀哥儿起来的时候,天气明显比昨天冷了几个度。昀哥儿一起来就被辛娘压住了被子,让他先别起来。
而屋子里面,狗子跟丫鬟正在用小炉子跟昀哥儿烫衣服,这样衣服压过一圈就会带些暖意,穿到身上不会冷。
等昀哥儿穿好衣服被抱出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院子里面的积雪已经很厚实了,足足到了辛娘的小腿那儿,看来昨晚是下了一整夜。
这雪太厚了,郭大娘潘大娘她们都在院子里面铲雪。
昀哥儿看那些大块大块地积雪,忍不住拍着手喊,“大娘,堆个雪人堆个雪人。”
跟着辛娘身后的丫鬟也有些童心,忍不住捂着嘴巴笑。
郭大娘立马粗着嗓子应和,“行勒,我给昀哥儿堆个大的,就放在昀哥儿那边的窗户口,昀哥儿推开就能看到。”
“翊哥儿也要。”昀哥儿又指向翊哥儿那边的住处。
潘大娘乐呵了,“咱们昀哥儿还知道想着翊哥儿呢。”
昀哥儿一脸骄傲地抬头听夸夸话。
辛娘无奈地拍了拍昀哥儿的肩膀,加快了脚步领他去吃饭。今天李复没溜号回来吃早餐,谁叫昨晚下雪了,而且下一夜,估计陇县有不少地方会出现房屋倒塌之类的灾害,他忙着处理事物呢。
一直到昀哥儿吃完早餐,郭大娘她们雪人都堆好了,李复也还没回来。
昀哥儿不急,索性努力要从辛娘的怀里下来,然后一步步跟肉丸子滚动似的就挪到了积雪旁边。
他抬手就去抓,然后就被辛娘被抱了回来。
“昀哥儿要干什么?”
“做个小雪人,是我,那个大雪人是娘亲。”
辛娘被昀哥儿的话弄得心里一片软和,可还是不放昀哥儿去玩雪。这可不行,昀哥儿从来都是细养的。虽然一直身体健康,但现在还小,万万不能大意。
昀哥儿这边还能讲道理,翊哥儿终于能出来放风,加上第一次看到积雪。好家伙,翊哥儿就跟人来疯一样,上去就扑腾。
布氏实在弄不好他,索性让郭大娘她们用木盆装了一小盆,然后带着小木盆让翊哥儿去屋子里面玩儿。可是屋子里面暖和,这点积雪很快就融化了。
布氏就骗翊哥儿,告诉他积雪没了,全没了。翊哥儿执拗又一根筋,以为真没了,很快就把雪的事儿忘了个干净。
昀哥儿看得直摇头。
翊哥儿可真好骗啊,可惜他不好骗。
不过最后翊哥儿好歹还摸到了雪,昀哥儿一点都没碰到。没碰到真的雪就算了,下午的时候他学的第一个字就是‘雪’。
李复回来了,神色有些疲惫,可不妨碍他教育两个娃的心。
于是先给翊哥儿读一段书,然后就叫昀哥儿认字。
认字主要还得加练字,可是毛笔太软,加上昀哥儿的小手握笔都勉勉强强,手也不习惯使精细力气,总是写得歪歪扭扭。
这样太费纸张了,李复都有些心疼,最后弄了一个练字的沙盘过来。
就是一块平的木板,四周是卡好的木头围栏,然后在中间撒上一层细沙,昀哥儿就可以用木棍在上面写字了。
这是这个时代的练字神器。
昀哥儿捏着木棍,这木棍比毛笔要好用,主要是不软容易受力,可是昀哥儿老大不开心了。
“阿爹,你只说一天认一个字,没说还要写。”
昀哥儿皱着一张小脸,他觉得李复太狡猾了,这个当爹的大大的坏。而且他才多大啊,才一岁一岁!
李复就让他练字,这也太说不过去了。
又要记住又要写出来,这就变成一天做两件事了,根本不是昨天说的只学一个字!
李复悠哉地看着书,笑道:“我昨天只说学一个字,没说你只要认不要写啊。昀哥儿昨天没想到,今天再反悔可不行。”
昀哥儿气呼呼地瞪着李复。
大人就可以故意玩儿文字游戏嘛?大人就可以耍赖?
李复被看得有点心虚,只是想到昀哥儿刚才认字太快了,李复就不想埋没他的天赋。
昀哥儿这么聪慧,小时候不抓紧一点,以后长大就荒废了。
他两个儿子其实都还行,就是翊哥儿太执拗,昀哥儿又太懒散了,都得治治这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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